夕陽的餘暉撒在這一片寧靜的村莊,那一片樹林被渡上了一層金色,可是天地之間,卻安靜得連同一隻飛禽都沒有,寧靜得猶如畫軸上的風景,美是美,卻少了生機。
咕嚕嚕……咕嚕嚕……
山坡之上,那一道孤寂的白色就那樣躺在冰涼的草地上望着天空。
“出來吧。”
只見那躲在大樹之後的女子身子一僵,打算假裝沒有聽見對方的話。
怎麼回事?她明明已經收斂了自己身上的氣息,難道是自己的怨念太過強大,讓他感覺到她在罵他的祖宗十八代了?
咕嚕嚕……
腹間再一次傳來那尷尬無比的抗議聲,山坡上的男子再一次不悅的開了口。
“吵死了。”
一顆蘋果從天而降,落到了蘇依依的手裡,她驚訝的回過頭去衝着山坡上的人喊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我找遍了整座山頭,連根野菜都沒有看見!”
男子沒有迴應她,當然,這裡所有的吃食都是定了時辰讓教中的侍女送來的,幻境之中不存在食物這種東西。
眨眼間,那小女子已經衝了過來,衝着他攤開手掌抖了抖,“還有沒有?”
這俊美的男子擡起頭來,看着已經被蘇依依丟到一旁的果核,忍不住輕蔑的笑了笑,“真不知道南宮凰看上你什麼地方,如此狡猾,又沒有女子該有的溫柔優雅,莫非是你求着他收下你的?”
明明只是冷嘲熱諷的話語,可是這名男子的表情卻是一僵。
腦海中已經浮現出蘇依依哭着喊着倒貼南宮凰的模樣,怎麼覺得這真的很像是她做得出的事情。
“先給我蘋果,吃飽了我纔有力氣和你吵!”
可笑,她難道不知道求人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態度嗎?
眼前的男子不說話,蘇依依再一次耷拉下小臉,“難道你忘記了當初我幫你把屎把尿拉扯你長大的恩情了嗎?”
“……”
咔嚓咔嚓,袖中的手已經發出了一陣危險的警告,他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在下一秒將眼前這名口沒遮攔的女子打死!
然而,看着蘇依依這張圓潤了許多的小臉,想着這幾日,她在南宮凰的身邊好像過得非常的快活,自己的心中居然異常的煩躁。
她是被南宮凰捧在手心裡的人嗎?那個人,能有多寵她?
這一秒,男子的心中居然涌現出一個嗜血的念頭。
南宮凰有多寵她,自己就應該加倍的折磨她,如此一來,南宮凰是否就會像母親恨着他的母親那樣,濃烈的恨上自己?
憑什麼當年,他的母親可以風風光光,而自己的母親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聽我說完一個故事,我就給你食物。”
故事?
蘇依依突然覺得好像有一個套路即將在她面前展開,“如果是烏龜和兔子賽跑的故事,我不聽。”
烏龜和兔子?那是什麼?
“不是。”
“如果是笨熊建房子的故事,我也不聽。”
“……不是。”
只見這名女子終於放下心來,她盤腿坐到了一旁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吧,小乖有什麼想要告訴姐姐的?”
小乖……
這個名字從她的口中說出來,語氣裡竟然帶着幾分改不掉的寵溺。
有那麼一剎那,他的心中竟是浮現出一抹溫暖,她……還把他當成那個什麼都不記得的臭小鬼?
很快,男子的心頭又涌現出不悅,“記住,你不是我的姐姐,你只是我的俘虜而已!”
然而蘇依依的臉上卻是帶着耐心的笑容,嗯,她絕對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計較的,等什麼時候他又受了重傷變成從前那個小傢伙,自己一定會將這筆賬連本帶利的討回來!到時候就算他連哭帶鬧的撒嬌都沒有用!
嗯,她真的不會計較。
“很久以前,有一對雙胞姐妹。”
什麼?故事這就開始了?
蘇依依注意到,這名男子的臉上竟是浮現出一片冷意。
“姐姐天資聰穎,而妹妹一出生,就被斷定是一名癡兒。姐姐從小就備受族人的寵愛,她刻苦習武,只爲了不辜負衆人的期待,等成年之後坐上族中最尊貴的位置。”
咦?沒想到聽起來還是一個十分勵志的故事!
“妹妹因爲天生癡傻,在族中飽受欺凌,姐姐從小就對她愛護有加。可是就在某一日,癡傻了十年的妹妹突然清醒了,她學習的速度異常的驚人,雖然武功比不上姐姐,卻自創了一套奇怪的拳法博得了族人的青睞。”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由得一沉,好像在回憶,又好像在轉述。
“姐姐發現,族人看自己的眼神漸漸的變了,時常在背後偷偷的議論妹妹是武學奇才,上天抑制着她的才華多年,就是爲了如今一鳴驚人,族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的發生改變。”
蘇依依聽到這兒,已經嗅到了一絲端倪。
妹妹大放異彩,所以族人見風使舵!
“隨着成年禮的接近,姐姐的心中越發不安,她努力了這麼多年,可是那些族人卻已經不記得她的刻苦,連長老都偷偷的帶妹妹去禁地,似乎有意,將那個最尊貴的位置傳給妹妹。”
這白衣男子微微頓了頓,臉上揚起了一抹冷笑。
“姐姐不願把話藏在心裡,她問過妹妹,是否也想要那個位置。妹妹告訴她,她的夢想是離開那座牢房,去外面的世界闖蕩。姐姐終於放心了,正當她開始準備迎接成人禮的時候,本應該傳給她的武功秘籍,卻被長老交給了妹妹。”
所以這是一個兩姐妹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故事?
“這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他突然停了下來,認真的看向蘇依依。
“妹妹更討人喜歡。”
“不!妹妹騙了她!說什麼想要去外面的世界闖蕩,不稀罕那個位置,結果卻背地裡討好長老,讓長老決定又妹妹來做這個人選!她背叛了姐姐的信任,背叛了姐姐這些年來的庇護!”
對方突然激動的吐出這麼一句話,蘇依依當即安靜了下來。
他的眼中噴着火焰,“這不公平!那個位置本來就是屬於姐姐的,卻讓妹妹耍了這樣的心機討走了!這個卑鄙小人!”
“事實證明,所有人都被那個妹妹騙了!她帶着族中的寶貝逃走了,違背了族規與外人結合,還生下了孽子,族中終於將他們抓了回來。長老本來答應,處死妹妹,讓姐姐接管那個位置,沒想到那妹妹又使了奸計得到了長老的原諒,還想將她的兒子推向那個位置。”
蘇依依聽到這兒,已經猜到了什麼。
她分明能夠感覺到這名男子身上濃濃的恨意,對方望着前方的天空,好像看見了兒時那一段段不堪的場面。
“可是,姐姐的兒子纔是最純正的血統,那個位置被妹妹奪走了,如今,連孩子的未來也要一併毀了!”
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眼中漸漸布上了血絲。
“爲什麼?爲什麼她們看不見我們的努力?明明是她們給了我們希望,爲了那個希望,我們夜以繼日的練功,她們卻要讓叛徒和孽子來奪走這一切!瘋了,那些長老全部都瘋了!”
話及此處,蘇依依的腦中轟的一聲,驚訝的看着眼前這名男子。
他口中所說的雙胞姐妹,難道是大美人的母親,和他的母親?
還記得當初小乖做噩夢的時候說的那些囈語,蘇依依突然明白了過來。爲何他們兩個人小時候長得那般相像,原來根本就是兩兄弟!
而且,他們的母親之間還有這樣的恩怨糾纏。
“是非對錯,有時候並不是你所聽見的那個樣子。你說妹妹討好族長,爲何不說,妹妹真的有那個能力呢?”
“你說什麼?”
男子的眼神變得恐怖無比,蘇依依卻是無視了他眼底的危險。
“或許妹妹從來沒有說過謊,她真的對那一份榮耀毫不在意,只可惜,別人不肯放過她的利用價值罷了。”
“你的意思是,姐姐纔是錯的?”
“爲什麼要追究對錯?誰對誰錯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爲何不說,是這個禁錮着你們靈魂的教規造的孽?”
什麼!
男子突然站了起來,他的表情恐怖無比。
“大膽!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居然敢質疑教規?她難道不知道,就憑這句話,自己就應該把她丟到魔物池中,讓她被那些兇殘的魔物啃得屍骨無存?
“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倘若自己不是聖女教的人,你想做些什麼?”
“……”
他沒有想到,蘇依依突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人生不僅僅只有地位和責任,短短數十載,爲什麼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些教條禁錮着你們的靈魂,這纔是一切錯誤的根源。就因爲不喜歡,所以纔會反抗,纔會逃走,纔會這麼義無反顧。”
“夠了!”
“而這樣的反抗是必然的,泱泱長河,哪怕現在不出現,數年後,數十年,數百年後,必定還會有人走上這條反抗的道路。這對姐妹是個悲劇,她們都成了那些教規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