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希望他變成我。”
左護法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深意,他雙手環胸望向對面的天空,當手中的長劍沒入父親心臟的那種感覺,他至今都沒有忘記過。
而且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如果他真的有決心留在夜凰樓,或許這就是一次考驗。”
只是……白先生卻是有些擔憂,納蘭筠雖然改變了很多,但他的本性卻並非能夠做到六親不認。
隨後,這白衣男子卻是衝着左護法露出了一絲笑容,“這段時間他是跟着你外出執行任務的,那麼,老左你可要看好他哦!”
什麼?
不等左護法反應過來,一陣清風拂過,眼前哪裡還有白先生的身影!
該死的,他居然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自己!
左護法氣得咬牙切齒,然而很快,他卻是透過那虛掩的門縫看向屋內的少年,納蘭筠只是安靜的坐在桌前,望着上頭的茶具發呆。
那孤單的小小身影努力挺直着腰板,那緊緊握着的手已經出賣了他此刻的內心。
左護法的眼中劃過一抹幽深,隨後緩緩轉身悄然離去。
此時此刻,在樑王的山莊之中。
水榭裡,那陰鬱的男子獨自飲着烈酒,而他的身邊放着數個空蕩蕩的罈子。
兩名白衣女子在管家的帶領之下緩緩而來。
“王爺,這是剛來山莊裡頭的兩位夫人。”
樑王深深的吸了口氣,擡起眼來,視線卻是有些重影。
“過來。”
他一揮手,那兩名白衣女子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還不快跪下!”
一旁的管家冷喝一聲,這兩名女子趕緊跪下身來,不想,樑王竟是一手抓過一個人,鉗制着對方的下巴,將她整張臉近距離的呈現在自己的面前。
“馨兒……”
那充滿期待的眼眸帶着令人畏懼的狂熱,可是眨眼間,卻又覆滿了狂風暴雨。
“你不是她!你是什麼東西!”
樑王突然狠狠的將手中這張臉甩開,那名女子當即狼狽無比的摔了出去。
她痛呼一聲,驚恐的在地上連連後退,而另一名女子則瑟瑟發抖的跪在那兒不敢動彈。
“你,過來!”
那人身子一僵,只覺得眼前的這名男子恐怖無比,已經嚇得連挪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怎麼,你很怕本王嗎?”
不想,樑王竟是往前探了探身子,那濃郁的酒味鋪面而來,這名女子忍不住眉頭一蹙。
“你這是什麼表情?”
這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暴怒,隨後嘩啦一聲,這名男子居然將桌面上所有的東西盡數掃落在地,引來一陣巨響。
“啊——”這兩名女子已經嚇得控制不住的尖叫起來,一旁的管家趕緊走上前來將這兩名女子連拖帶拽的送出了水榭,滿背是汗的折了回來。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啊!這兩位不懂規矩壞了王爺的雅興……”
樑王緩緩站了起來,不想身子一晃,管家趕緊上前扶住了他,不想卻是被他一把推開。
“滾!全部給本王滾!本王只要馨兒,只要馨兒一個人!”
管家無奈的退了出去,這幾日來總是如此,王爺獨自一個人借酒澆愁,不論爲他找來多少相似的女子,依舊無法緩解這種局面。
水榭之中很快只剩下這名男子,他搖晃着身子迎風而立,一種空虛感佔滿心頭。
何時才能夠見到她?他已經等了一輩子,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等不下去了。
馨兒,本王想見你!想見你啊——
本王還買了許多你喜歡的魚養在池子裡,任由你如何處置,沒有你的笑容,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樑王就這樣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只覺得上面閃動的粼光好像倒影出了她的樣子。
就在這時,湖中突然爆炸開來,無數的水花飛濺,竟是有數名黑衣人從湖中飛身而出,齊齊落在了水榭之中將樑王團團包圍住。
“你們……來……”
不等他把話說完,身後已經有人一記手刀將他劈昏。
“王爺!”
岸邊的侍衛發現這邊的異樣已經來不及了,這些黑衣人竟是帶着樑王齊齊躍入了湖中,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人的樹林裡,這名渾身溼透的男子被狠狠的丟到了地上。
“咳咳,你們……是什麼人?”
樑王此刻已經酒醒了大半,看着這些渾身煞氣的殺手,心中暗道不妙。
可惡,若非自己一時失意,怎麼會讓這些人有機可趁!而且,自己的山莊戒備森嚴,這些人是什麼時候埋伏在湖水之中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身身的黑衣之上,這些殺手可並非江湖上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他們的氣勢……
“你們是夜凰樓的人?”
這種感覺讓他立刻想起了夜凰魔君!
樑王的敏銳,讓其中一名黑衣人冷笑一聲。
“王爺想要死個明白也無妨。”
左護法站了出來,摘去了自己臉上的黑巾,樑王眼中一沉,“魔君大人這是何意?本王不是已經把玄水一族的人都交給你們了嗎?”
就在這時,幾名黑衣人退散開來,一道突兀的身影映入了樑王的眼簾。
這名少年蒙着半張臉,那對熟悉卻又陌生的眸子讓樑王不由得眉頭一蹙。
“你……”
這少年緩緩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樑王忽然渾身一震,“是你?這麼說,是你串通了夜凰樓的殺手潛入山莊的?”
終歸是自己的兒子,哪怕渾身的氣勢已經截然不同,但他很快便認出來了。
“小子,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樑王從來沒有想到,納蘭筠居然有這樣的膽子,出賣自己的父親?
納蘭筠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地上狼狽無比的男子,腦海中卻不由得浮現出在樑王山莊的那些年,自己所受到的冷待。
他一次次的想要吸引樑王的注意,好事壞事他都嘗試,可是,自己卻始終像個外人。
父親不曾與他有過交流,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可是……
這流淌在骨子裡的血液卻改變不了,自己是他兒子的事實!
一旁的左護法看出了納蘭筠努力掩藏起來的猶豫,他當即往前一步,“你下去吧。”
“護法大人?”
“這種事情,不必勉強了。”
左護法垂眼一瞥這名少年,手中的長劍正要出鞘,卻被納蘭筠衝上前去攔住。
“不!我,我要親手殺了他!”
“孽子!你就不怕遭天譴嗎?”樑王的臉上蕩起了一抹陰鬱無比的笑容,這諷刺鄙視的眼神,納蘭筠再熟悉不過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一痛,是的,不能讓父親死在別人的手上。
他握着左護法手腕的力道無比之大,好像已經下定了莫大的決心。
隨後,這高大的男子才收住的動作退到一旁。
“父親,魔君要你三更死,閻王不敢留五更,今日,算是孩兒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翅膀硬了,沒想到你居然跟這些人混在一起!”
樑王看納蘭筠的眼神居然沒有絲毫的懼意,這名少年緩緩擡起手中的劍,直指樑王的咽喉。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可是,卻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道拉住他的動作,讓他始終無法往前刺進一分。
“怎麼,你不是要殺爲父嗎?”
不想,地上的男子突然擡起手來,一把握住了那劍鋒,鮮血瞬間從他的手掌處涌出。
“沒用的東西,就算加入了夜凰樓又怎麼樣,你也只會一些小打小鬧!成不了大氣候!”
“別說了!”
“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怪本王一時心軟,就該讓你和那個賤婢一起去死!”
“住口!住口!住口!”
納蘭筠瘋了一般吶喊出手,他眼中一狠,正要使出渾身的力道,不想這時,樑王突然反手一抽,將納蘭筠連人帶劍拉了過去!
一道銀光閃過,他竟是奪過了這少年手中的長劍,將納蘭筠死死的囚禁在自己的懷中,長劍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哼,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要學人家行走江湖?夜凰樓的人也喜歡和孩子玩遊戲嗎?”
樑王的語氣中盡顯嘲笑,左護法一個手勢,制止了身邊正要衝上前去的殺手們。
他緊緊地盯着樑王的一舉一動,再看一眼那被束縛住的少年。
“既然今日,你打算做出如此大孽不道之事,那麼從現在開始,你不是本王的世子!你的命是本王給的,今日本王就親手取回來!”
他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長劍,握住劍柄往身前納蘭筠的心口處刺去。
“就是現在!”
左護法突然冷喝一聲,那名少年的手中閃過一抹精光,無數次的訓練,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笨手笨腳的孩童!
只見納蘭筠突然用手肘一捅樑王的腰間,利用身高優勢俯下身來從樑王腿間穿過,再扣住對方的肩膀翻身而上,雙腿鉗制住了樑王的肩頭奪過他手中的長劍!
一抹血柱瞬間從樑王的脖頸處噴涌而出,這動作快得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
樑王渾身一震,使盡了渾身力氣將肩膀上的納蘭筠甩了出去。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名穩穩落地的少年,捂着自己被割破的喉管,“你,你居然真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