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車府上下陷入沉睡之中。
如玉躺在牀上卻睡不着,因爲她的主魂現在是黑魔。她可以沉睡百年,也可以百年不睡。
百無聊賴,如玉又想起了夏自在。不如乘現在天黑,飛到他家去看看那書生在幹什麼!主意已定,如玉飄然飛起。
可是她回頭一看,頓時傻了眼,原來如玉的肉身還在牀上躺着。她趕緊重新回到如玉體內,再次飛起……
一連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如玉坐起身來,手託着下巴,陷入深思:“這肉身雖好,卻不是和我的主魂融爲一體的!我只能控制她在地上行動,卻不能飛行,這和凡人有何區別?”
如玉頓時苦惱起來。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好辦法來,本來就不用睡覺的她,這下更是在牀上翻身打滾,折騰得不亦樂乎。最後如玉乾脆躺在牀上不動,啥也不想——就裝死人。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吃過早飯,如玉和員外打聲招呼,說是在城裡逛逛,其實是去找夏自在去了。
出了家門,來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如玉可沒有心情看熱鬧,她不得不裝出千金小姐的模樣慢吞吞地走路。可是一出城,她像出籠的小鳥,蹦着跳着向前飛奔,既然不能飛,那就跑吧!
本來在天上飛慣了,這點路程對她來說只是一眨眼的事。可是現在,沒跑多遠,她就漸漸放慢了速度,因爲腳底已開始疼痛,腿開始發軟。如玉覺得疲憊異常,以前做魔的日子哪有過疼痛!
“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啊!早知如此,還不如坐轎子去了!”如玉開始埋怨自己。
走着走着,她又開始埋怨起夏自在來:“住哪裡不好,偏要住那麼偏僻的地方,害我走這麼遠的路!”
如玉拖着兩條腿一步一步向前挪,眼看着已經能看見夏自在家的小院了,約摸還有二三里路,她再也走不動,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齜牙咧嘴開始揉起腿來。
如玉揉了半晌,想站起身,繼續趕路,可是兩條腿卻不聽使喚。
一陣腳步聲傳來。如玉一擡頭,頓時欣喜萬分,來的人正是夏自在。
“夏公子!”如玉脫口而出。
夏自在認出是昨日遇見的小姐,既詫異又有些激動地說:“原來是你!你認識我嗎?”
“當然認識!大名鼎鼎的夏公子,三山縣誰人不知啊!”如玉收斂了一下驚喜的表情,微微一笑。
夏自在心中高興,嘴上卻說:“慚愧!小姐孤身一人這是要去哪裡啊?”
如玉怎好意思說正要去找夏自在,她支吾道:“我,我,其實是去……”
一時沒想好什麼恰當的理由,她轉移話題道:“我叫車如玉,你就叫我如玉好了!”
夏自在自從見過如玉一面,也已將如玉深深地印在腦海裡,今日能再次相見正是求之不得,他連忙說道:“前面就是寒舍,如玉姑娘若不嫌棄,到寒舍喝杯茶!”
“好啊!我正口渴難耐!只是——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如玉輕輕捶了捶腿,面露難色。
夏自在四處看看,也有些爲難,這裡荒郊野外的,也沒有轎子、馬車之類的。
“不如你揹我吧!”如玉道。
“這怎麼行!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非禮勿動!不行不行!”夏自在連說幾個不行。
如玉一暈,暗想:“還真是個書呆子!有美人投懷送抱,還要談什麼親不親、禮不禮的!”
她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說:“你就忍心把我一人扔在這荒郊野外嗎?你這是在做好事啊,不是要非禮啊!”說着,就要掉下眼淚。
如玉這神情的確令任何人都難以拒絕。
夏自在同情心立刻開始氾濫,說道:“好吧!”說着他蹲下身子,背起如玉。
如玉趴在夏自在的肩頭,兩隻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一股淡淡的幽香鑽入夏自在的鼻腔,沁入他的五臟六腑。耳邊清晰地聽到如玉均勻的呼吸聲。隨着腳步的節奏,兩團軟肉輕輕敲擊着他的背部。夏自在有些心猿意馬,他一低頭,嘴脣碰到了如玉溫軟的手臂。
“喂!非禮勿親!”如玉叫道。
夏自在趕緊擡起頭,臉頰卻和如玉的溼潤的脣來了一次親密接觸。他窘得面紅耳赤,如玉卻格格笑個不停。她兩隻小腳前後擺動着,得意地唱起了歌。
夏自在真想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三兩裡的路似乎沒走幾步就到了家門口,夏自在蹲下身子,戀戀不捨放下了如玉。
“咦,那是什麼?”如玉指着門口一團白色的東西問道。
他倆走上前一看,原來是一隻受傷的狐狸,已經奄奄一息。
夏自在抱起狐狸,推開房門走進屋。他對如玉說道:“如玉姑娘,你先坐會兒,這隻狐狸還有救,我給它敷些藥!”說着,他取出一些藥粉,敷在傷口處,包紮好,又給它餵了些水喝。
如玉看他動作輕柔,不由得讚道:“你還挺有愛心的嘛!”
夏自在道:“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實在不忍心見死不救啊!”
如玉打量着這隻狐狸,心裡已明白個八九。這可是一隻狐妖,只是道行不夠深,不知爲何身受重傷。
她眼珠一轉,戲謔道:“這可是一隻千年狐妖,日後會變成一個美人,爲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你有豔福了!”
夏自在臉一紅,忙道:“姑娘又取消我了!”他拿了一個墊子,將狐狸放在墊子上,又將自己的衣服蓋在狐狸身上。
忙活完了,他給如玉沏了杯茶,笑道:“寒舍簡陋,沒什麼好招待姑娘的!”
如玉接過茶,四下看看,屋內陳設雖然簡陋,卻乾淨整潔,牆上掛滿了字畫。如玉點點頭,問道:“這些字畫都是出自你的手筆?”
夏自在道:“不瞞姑娘,小生家貧,有時就賣些字畫度日!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不一會兒,夏自在端來兩碗粥,幾個煮雞蛋。
夏自在剝開一個雞蛋遞給如玉,兩人喝着粥,吃着雞蛋,誰也不說話,只是相視而笑。雖是清粥白蛋,兩人吃起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