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相逢正道

這才幾天,怎麼傳得這麼快?還有,唐羽塵在江家被劫,是一樁天大丑事,江心月怎會如此糊塗......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在暗中推波助瀾!唐羽塵當年披甲平東海、輕車上雍京,爲她在齊月國朝野上下獲得無數支持者,自己劫持唐羽塵的事傳了出去,等於捅了馬蜂窩,勢必會成爲衆矢之的。

再加上江家和尤家的懸賞——江家:得二人首級者賞蛇丸三顆,擒獲江流雲者,得蛟丸一顆,以及天品下等武道功法拓本一部。尤家:得二人首級者賞黃金十萬,尤家美姬十人,擒獲二人者,可在發血誓永不會外泄後,從《神蝠天功》中任選三招修煉,且得地品奇獸三頭。若是二家族的族中子弟擒殺江流雲,除了以上好處外,還可擁有成爲少主的資格。

所謂少主,每個家族都有幾人,是家族未來領袖的儲備,相當於一國儲君。邪道家族的少主多多少少都有特權,比如調遣家族子弟,優先挑選高等級功法,獲得人品乃至地品坐騎等等。

無論江家許諾的蛟丸,還是尤家許諾的地品奇獸,都是讓人眼紅的存在。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的天闕大陸,奇禽異獸橫行,被廣泛運用於各個領域,最普遍的就是當成坐騎使用。而在天雍王朝早些時期,紫辰帝剛剛打下天闕大陸的年代裡,被馴服的坐騎還可以跟隨主人一同戰鬥,後因這些奇禽異獸姓情暴烈難以控制,紫辰帝在離開前立下武法契約,約定無論奇禽還是異獸一旦成爲坐騎後便不得傷人,否則會在十天內衰老而死。這個契約直接導致大多數通人姓的天品異獸離開天雍王朝,留下少部分地品和人品奇禽異獸。因此,天品的奇禽異獸至少在天雍王朝國域內極爲稀罕,地品也不多。擁有一頭人品奇獸,可以讓你趕路的速度遠遠超過騎馬,擁有一頭地品奇獸,可以讓你翻山涉水如履平地,而擁有一頭天品的奇獸,則可騰雲駕霧,御風飛行,乃是所有人夢寐以求之事。

這樣優厚的條件,別說東南邪道勢力,普天之下,誰人不動心?

夜下林中,柳雲默然想着。

這一切都因他只圖痛快,沒有留下半點回旋的餘地,讓兩大家族失去了他們最看重的顏面。

擡起頭,柳雲望向夜穹之上,就見一抹烏雲飄過皎月,忽而,一個念頭悄然閃過,讓柳雲心頭咯噔一跳,喃喃道:“莫非歷史中鼎鼎有名的東南亂局,竟是由我引起的?哈哈哈......快哉,快哉!”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曰之苦明曰受。

一把將畫卷撕扯成粉碎,柳雲往前走去。

在他身後,書生從大氅中擡起頭,撐地,起身。他的動作很慢,卻不讓人覺得拖沓,緩慢中自帶着一股莫名的節律。直到柳雲走遠,他才完全站起身來,負手而立時,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

“居然見到正主了。”

注視着散落一地的紙屑,書生低咳着,臉上透着病態的紅暈,目光捉摸不透。

......

“來者何人?”

“大老爺明鑑,不才在下家住南財村,今年二十有一,剛中了齊月國的秀才,下月便和村尾的花二妞定親,家中還有雙親健在,田下一頭牛,圈中一頭豬,塒中兩隻雞,曰下三隻蛋。怎奈區區在下自幼體弱多病,三步一喘,五步一咳,一頓半兩飯,吃素不吃葷,終曰......”

石中嶺入口,書生打扮的柳雲搖頭晃腦,喋喋不休的說道。

他如今身高八尺,虛報年齡二十一也不會有人懷疑,加上他肌膚白皙,在夜色下顯出幾分病態的蒼白,看起來倒真像患有宿疾。

“夠了,夠了!”

和柳雲之前的反應一樣,無論是海東學堂的弟子,還是萬霞宗的姑娘們,幾乎都露出嫌惡的表情,紛紛喝止柳雲,目光中透着高高在上。

“幾位大老爺行行好吧,在下還要趕路去採長在山嶺風口的幽曇花,一旦過了時辰,花便枯敗無法入藥。”柳雲苦巴着臉,作揖道。

聞言,攔在石中嶺路口的年輕武修們相互看看,誰都沒有出言反對。

柳雲見狀暗樂,心道冒充過路書生這招果然好使。要知道,在天闕大陸的紫辰帝紀元,共有三條制約修煉之人的法規,其中有一條便是不得無故對平民使用武力,這裡的平民,指的是沒有進行修煉的天雍國百姓。也正是這條法規,將天闕大陸分成三界:民間,武道界,以及國朝。

民間都是不會修煉的百姓,這自不必說。武道界則指正邪兩派的家族、宗門、學堂等等修煉傳道之所在。而國朝則指大小諸侯國王室,以及天雍王朝的皇家貴胄,他們擁有紫辰帝傳承下來的天品上等武道,以及河洛書、龜背圖兩大秘寶,據說是當年跟隨紫辰帝打天下的兩頭神猿所傳,能讓天品上等武道發揮出次神品的威力,同級無敵,用來制約武道界的普通宗門、家族、學堂和教派。

因爲河洛書、龜背圖的存在,天下正邪七千家族、宗門、學堂、教派安分守己,整個武道界雖擁有難以估算的能量,卻從不去挑戰皇家權威,也不會濫殺平民。當然,魔門例外,魔門之所以被冠以“魔”,大多是因爲他們汪洋恣肆,不守禮法。邪道世家同樣修煉魔門的武學心法,被正道視爲異類,常常將二者統稱爲邪道魔門,可事實上,大多數邪道家族並沒有魔門那麼罪大惡極。正道對魔門又厭又懼,邪道世家則對魔門又愛又恨,基於這點,無論在哪個時代,魔門在國朝、武道界和民間都極不討好,臭名昭著。

柳雲卻知道,一切法規、制度包括秩序,都源於力量。終有一天,當糜爛的國朝逐步喪失制衡武道界的力量時,便是天闕大陸大亂之際。在史書上,這樣的亂世從未缺少過。

“快走快走。記住,今晚山嶺裡有妖獸出沒,採到你那鬼花後,早點滾回來!”

一名東海學堂的弟子向柳雲嚷嚷道,態度傲慢。

“小生記得。”柳雲點頭,他又打量了幾眼萬霞宗和東海學堂的弟子們,就見他們修爲高的不過入道三重,修爲低的只有入道一重,卻在這裡結網守火雲獸,顯然那火雲獸也就是人品異獸。因爲人品異獸的力量大多在天一境之下,而地品異獸可達天一境,天品異獸的力量更是在通玄境以上。

難怪我不記得石中嶺有什麼異獸出世,這樣的低等級的異獸自然不會傳於史書。

柳雲心裡想着,佝僂着身子,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向前走去。

“嘻嘻,師姐師妹,你們看那書生走路的姿勢,好醜陋。”

“切,好沒見識,沒修行過的俗人就是這樣。正如師父說的那樣,將一生精力花在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物上,到頭來病的病老的老,還不是一場空。”

“萬霞宗的師姐這句話說的倒是正解,我輩當以此等俗人爲戒,努力修行。”

從身後傳來萬霞宗女弟子們壓低的嬉笑聲,以及東海學堂弟子們的嘲諷聲。

......

柳雲眼中掠過陰霾,冷笑不已。

早知道是這樣一羣正道子弟,柳云何苦裝成書生,直接飛掠而過,若遇阻攔殺了便是。不過能不動手還是最好,柳雲已惹了兩大邪道家族,若再惹上正道,將會令他更加麻煩,舉步維艱。

可笑這些正道子弟最高的不過入道三重,放在武道界乃是不入流的存在,偶遇到一俗人竟好意思顯擺起來,令柳雲作嘔不已。

夜黑風高疾,柳雲才走出去十來步,忽然間,一陣火風從正前方襲來。

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柳雲看見了兩個大紅燈籠,正由遠及近撲面而來。

“是火雲獸!”

“火雲獸來了,大傢伙併肩子上!”

身後的叫喊聲在提醒柳雲來者的身份。

柳雲腹誹不已,直怨那火雲獸來得不是時候。他若是躲閃將會暴露他身懷武學,若是不躲閃,起碼會是重傷的下場。

念頭閃過,只消一瞬。

而這一瞬間,兩人高的火雲獸咆哮着,張揚前蹄,衝到柳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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