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腳下有一處不大的城鎮,別看地方小,起的名字卻很大器,叫“臨仙鎮”。
夜伴時分,一輛馬車停在鎮西一家不起眼的客棧前。
從車裡面下來一名紅衣男子,他擡起頭看了看客棧上的那個破舊掉漆的匾額,上面寫着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吃睡客棧”。
如果大家想問是誰能想出這麼俗到掉牙的名字,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天狼門門主安狄幽。
安狄幽也算是個精明到慵懶的人了。
爲了能使自己下屬堂口的分站點不用記各種標識,他特意給這些小站起了只有他自己能讀得懂,且又不起眼的名字。
所以一百多處叫“吃睡客棧”,如同連鎖店似的這類客棧在歡喜國及周邊國家雨後春筍般地出現着,生存着。
當一個帶着銀色面具的紅衣男子抱着一個昏睡中的女子,進了這家客棧後,客棧的老闆連忙迎了過去。
那是一個約在五十多歲的男子,一張灰暗的臉上寫着歲月留給他的滄桑。
老闆一臉笑容地問道:“不知客從何處來啊?“
那男子淡淡地回話說:“花中來!”
“客人好雅緻,裡面請!”
那男子聽完後,連忙引着紅衣男子入了後院,找了一間最乾淨也是最僻靜的房間。
“雲山分站站長韓一參見門主!”
老闆關好門後,轉身單膝給紅衣男子跪了下來。
紅衣男子並沒有看他,而是把懷裡的人輕輕地放到牀上,拉開被給那熟睡中的小人兒蓋好。
“銘兒,我們到雲山腳下了!你馬上就能好起來了!”
紅衣男子正是攜妻來此看病的天狼門門主安狄幽。
等安狄幽把莫銘安撫好後,才轉過身,安狄幽也沒看那個叫韓一的站長,因爲像這樣的站長他安狄幽多了沒有,上百成千個肯定不缺。
他安狄幽自己都記不清他自己有多少屬下,一般的時候,教中事務多由兩大護法和八大使者處理的。除了極特殊重要的事,他一般很少過問。
“你起來吧,我問你幾句話,我要想上雲山怎麼走啊?”
安狄幽這樣說完,那人叫韓一的站長起身站了起來,垂首回着話。
“回門主,你要上雲山嗎?天地教向來與我們天狼門水火不容的,這……”
韓一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安狄幽打斷了,安狄幽不耐煩地說:“沒學門規嗎?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管的別管,問你什麼你說什麼!”
“是,門主!雲山地勢險惡,有句詩是這樣形容的,‘雲山此去無多路,一劍飛來天外仙!’”
韓一剛說完,安狄幽就厭煩地皺上了眉頭,他此生最煩別人和他咬文嚼字了,特別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
“什麼意思?”
安狄幽不耐煩地問了這句話,那個韓一已經感覺到了安狄幽心裡的厭煩了,連忙回話說:“回門主,雲山的主峰迎仙峰海拔二千米,是雲山最高也是最險的峰了,天地教背依險峰而建,想要去天地教惟一之路,就是素有‘險中之險’的‘一劍天’,一劍天的分堂通常由天地教武功最好的長老把守,而且分堂內機關頗多,冒闖者必死,可……如果不從‘一劍天’過,……那就只有神仙能飛過去了,所以纔會叫‘雲山此去無多路,一劍飛來天外仙!’這一說法了。”
“你的意思就是說除非腳不沾地,否則落地就有險,對嗎?”
安狄幽聽完後,一雙濃眉緊皺,他以前也聽過許多關於雲山天地教的說法。
天地教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年代久遠而磨勵出來的文化。也是這股文化給天地教帶來了一種包容萬物,氣吞日月的氣勢。
天地教的虛門玄陣可不是徒有虛名的。
五年前,武林大會時,玄天喚擺在華南武林堂的那道易陣直到現在還沒有人能破。
所以直到今日,玄天喚還是武林盟主。
五年了,去闖武林堂的人何止千人啊!誰不想一統江湖,號令武林啊!
爲什麼明知闖不開還要去闖呢?野心是其一,仁心是其二。
野心是指去闖陣的人。仁心是指擺陣的玄天喚。
五年來,沒有一個闖陣的人死在易陣裡。易陣最奇特的地方,是可以困人三日,卻不絕人於命。
就因爲這樣,喜歡去碰運氣的人就更多。
去了也不會死,萬一破了,就是武林盟主。誰不想試一試啊?
這件事安狄幽也知道,他安狄幽也因此去了一趟華南武林堂。可他安狄幽可不是爲了破陣而去的。
他安狄幽這個人可不好什麼虛名,最不在乎這個了。
安狄幽去的原因只有一個,爲了錢!
在考察一翻之後,他最終在華南武林堂附近開了十個分站。
像這種“吃睡客棧”有五間,又開了五間“破陣書店”,專賣那些各式各樣的上翻五千年,下測五千年的破陣書。
結果,玄天喚的名氣越聚越大,他安狄幽賺的錢也不比玄天喚得的名氣少。
這兩個傢伙,愣是把那個不起眼的華南武林堂弄成了歡喜國特一級的風景旅遊區。
據說:每年去那裡旅遊觀光的客人不下萬人。
“好像是的,門主!”
韓一很小心地回答道,一雙低垂的眼睛小心地瞟了瞟那個泛着寒光的銀色面具,心裡卻想着,這個門主怎麼會突然來到這裡了呢?還要去天地教?這不是……自己沒事找黴頭觸着玩嗎?縱你有絕世武功,那天地教也不是好招惹的啊!
想到這裡,韓一擡起頭,剛想要勸一下,卻聽安狄幽問道:“聽說玄天喚的醫術不錯,是真的嗎?”
“是,有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說法,可,屬下並沒有親眼見過,屬下接手上一任站主到現在不過一年,玄天喚很少下山,我也只是聽旁邊的鄰居說的,有人親眼見過,一個已經嚥了氣的人,他只是用銀針紮了幾下,那人就甦醒過來了。”
韓一如實地把知道的情況向安狄幽彙報着。
“那就好,雲山不好上,我也就不上了,看來我得想個辦法,把他從山上引下來,主動上門的買賣不是買賣,得讓他來主動找我啊!”
安狄幽這樣說完,把那個垂首而立的韓一,氣得直翻白眼。
他韓一就想不出來,究竟這個門主有何本事能把玄天喚從山上請下來。
“聽說有不人喜歡玄天喚是嗎?”
安狄幽這樣問完,身子已經坐到牀邊了,那是因爲他聽見牀上傳來了細碎而虛弱的呼喚他的聲音。
“小安,小安……”
“我在,銘兒,我在,沒事的啊!”
安狄幽說完左手緊緊握住莫銘的手,右手拿着手帕擦了擦莫銘又冒起虛汗的額頭。
一旁的韓一連忙偷偷地擦了擦眼睛,仔細地看着,這就是傳說中那個心狠手辣的教主嗎?
不像啊!看樣子,他對這個重病中的女人很有情啊!是哪羣無聊的人亂傳說教主殘忍暴侒呢!這明明就是有情有義嘛!
如果韓一的想法被傳出去,一定會震倒一大批江湖人士的。
不過,他想得也對。
世間沒有絕對無情的人,絕情人也有多情時,多情人未必不會做出絕情的事。
韓一見安狄幽給牀上的女人擦完汗,那女人又漸漸睡去,才小心地回答說:“是的,據說去往一劍天的路上處處可見搭帳蓬露宿在野外的仰慕玄天喚的人。”
“韓一啊,這是個不錯的信息啊,看來我又可以賺一筆了,不但可以給我的妻主治病,還能收穫一筆,不錯的事,哈哈……”
安狄幽說完後,仰頭冷笑着。
他這陣笑把站在那裡的韓一,笑得身體一陣陣地發緊。
莫不成門主受了什麼刺激發瘋了嗎?他說什麼不但能給他的妻主治病?還能收穫一筆?
……妻主?那個昏睡的小女人是門主的妻主啊?這女人不簡單,連門主這樣有個性的男人都敢娶,可……
門主倒底是想到一個什麼樣的計策?這麼有把握說能把玄天喚誑下山呢?
韓一想得頭都疼了,還是沒有想出來。
這件事沒想出來,別的事倒是想出來了。他想明白的事就是爲什麼他只能當個小站長,而安狄幽卻能當門主,因爲他實在是想不出門主能想到的那些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