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狄幽看着牀榻之上,那張安然甜睡着的美麗面孔,不由得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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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歡喜國女子中,有這般絕麗姿容的還真是屈指可數。可令安狄幽心動的不只是莫銘那張嬌美的臉,更主要的是莫銘那種處事淡然、隨遇而安的性格。
明知安狄幽的出現對於她來說是十分危險的事,可她非但沒有一絲的害怕反而從容面對。
明知安狄幽的邀請不懷好意,她卻能不屑一顧,哪怕龍潭虎穴也凜然獨闖。
而最讓安狄幽心動的是莫銘那句嬌滴卻又略帶挑釁的話。她用明媚的眼神看着安狄幽那張帶着面具的面孔時,她說:“安門主來此請小妹,卻沒有準備八擡大轎,不是小妹怪你,這可是安門主的失禮啊,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委屈安門主抱小妹去你的桂苑了。”
莫銘說完這話時,連安狄幽這個總是尋釁別人的人都呆愣住了。莫銘見他不動也不說話,隨後又補了一句說:“難道安門主認爲小妹我長得不夠美嗎?不值得你抱嗎?那你還請我去桂苑做什麼啊?”
莫銘說話時的那種語氣是略帶着責難的嬌蠻,怕只要是個男人都抵抗不過的吧!這一句話正捅到安狄幽的興趣之處。他安狄幽以前慣用的技倆在今晚竟然被這個小女子擡了出來。這怎麼能不引起他那份許久都沒有過的好心情迅速燃燒起來呢?
來桂苑的這一路上,莫銘都是偎在安狄幽的懷裡的。她似乎累了,入了安狄幽的懷抱後就一直睡着,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就像一個剛破殼而出的嬰孩一樣純靜安寧。
安狄幽把她放到自己的牀榻上時,她也仍然是睡着的,沒有醒來。安狄幽倒也好心情從她旁邊靜坐着,自顧自地喝着酒,看着她睡,欣賞着她如小貓般甜甜的睡容。
等莫銘睜開眼睛的時候,安狄幽已經喝完了一壺上好的桂花酒。
莫銘那雙明媚的大眼睛,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看着坐在他旁邊的這個叫安狄幽的男人。
他還是穿着那件薄得能清晰透出一身白得玉樣肌膚的紅紗,下身那條月白色的褲子雖然肥大,卻又似隱似現地勾勒出深藏於內的矯健的玉腿。他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拄在盤着的左腿之上,慵懶地看着睡醒了的莫銘,問道:“醒了?那喝酒吧!”,然後他把另一個裝滿酒的酒壺遞給了莫銘。
莫銘笑着從牀上坐了起來,接過酒壺,毫不客氣地把裡面的酒倒進了自己的嘴裡。莫銘的喝酒姿勢絕不向其他人那樣一口一口地喝,她不。她把酒倒進嘴裡,酒如傾瀉而出的瀑布一樣,從嗓子進去,一直流瀉進胸胃之中,她要得就是身體從裡倒外的火熱和濃烈。
桂花香味的酒,是那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酒。你未喝它,只是嗅到它的味道就已經能有三分醉意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啊!安兄,好酒,哈哈……”
安狄幽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哪個人敢喝他送的酒,而且是如此豪飲。飲後,竟然還叫了他一聲“安兄!”
這小女子還真是不能讓他小覷啊!
酒入腸胃,莫銘的面色也紅潤起來,仿如桃花一般綻然而開,端得就是個豔美異常。
莫銘朗笑之後,起身站到了這軟榻之上,大聲地說道:“安兄好酒,小妹送你祝酒歌一首!”
莫銘說完興奮地從牀上跳了下來,舞動着一身的嬌俏玲瓏,唱道:“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醒時對人笑夢中全忘掉,嘆天黑得太早,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瞭,一身驕傲,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莫銘一邊大聲歡唱着一邊全身舞着,最後竟把壺裡的酒全部倒在嘴裡,一飲而盡。
此時此景,在也沒有比這首歌更能陳述這種意境的了。
安狄幽面具下的那張面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笑得燦爛了。那小女子長袖舞動,曼語鶯歌的時候,他的心竟也慢慢沉醉在裡面了。
醉桃花,桃花醉,桃花人面醉人心!
桂花香,香桂花,桂花餘味香入身!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可這凡世衆生又有幾人能真得看破這層紅塵而置身世外呢?
嘆天黑得太早,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這世間還有什麼能比這句話還豪氣的快意恩仇呢?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瞭,一身驕傲,對啊,真得是隻剩一身驕傲,除了這身驕傲也真得是什麼都沒有了,所以連求都不知道求什麼了?
既然如此,那還帶着這張假臉做什麼啊?
安狄幽輕輕地摘下臉上的那張銀色的面具,一張清冷俊逸的臉就在面具下面突然地展現在莫銘的眼前了。
莫銘的舞、莫銘的歌、莫銘的酒,都在這張面具脫離安狄幽的臉上時,停住了!
原來……原來他長得這樣的好看啊!
這張臉不似玉紫琦超凡絕塵般的俊美,也不似粟晴陽光剛毅的俊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柔詭秘隱在其中,弄得這原本平凡的五官在瞬間帶出一絲目空一切的優雅和雍容。也許優雅和雍容不能應用目空一切這個詞來形容,可是,可是事實就是這個樣子的。他的臉上就是這樣的一種表情。
那雙看着莫銘的眼睛瑩着碧綠的光,像一頭西伯利亞深雪處中昂然的狼。
狼是什麼?或許兇殘,或許勇猛,或許一想到就血流成河。但這匹狼不同。就連瑩着碧綠的光的眼裡,都沒有傳說中的殘忍,只是一種寧靜,靜觀其變的寧靜,似乎所有的動都逃不過他最終已經預定了的結果了。
除了狼以外,最能形容安狄幽的還有一種植物。但莫銘敢肯定,那絕不是桂花。
桂花既使優雅浪漫得可以開到月宮裡去了,卻也不可能完全全釋出安狄幽。
那植物也絕不是人間的凡花罌粟。雖然它妖豔的毒性倒也有幾分像着安狄幽。可它也不能最佳地表達出安狄幽。
只有一種花,人若看到,必是九死無生!它就是開在人死後去往天堂或地獄的路上的引魂之花。
見到安狄幽,那就絕不可能是去往天堂的那抹純白了,那就只有開在地獄兩旁的血般絢爛的彼岸花了,也就是那種俗稱的幽靈花。
聽說此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於弱水彼岸,無莖無葉,絢爛緋紅,就如安狄幽一樣,明明生於此世卻不融於此世,雖然活得高傲逍遙,卻又那樣的淒涼孤獨。
像安狄幽這樣的男人不要說生在這樣一個女尊的時空裡,即使生在男尊的世界,他的作爲也是會被世人所不恥的。可他偏偏就這樣做着,以他的特例獨行毫不在乎也毫不猶豫地做着。所以,他也就如那彼岸之花一樣,端得美豔卻落得清冷異常。
莫銘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做。她竟然會伸出右手,五指輕輕地劃過安狄幽白得剔透的面容,然後問了一句,“我來疼你好嗎?”
莫銘這句話說完,不只安狄幽愣在那裡,就連她身體裡的玉紫琦都鬱悶得要翻白眼了。
開始的時候,玉紫琦見屋裡闖進來不速之客,後又見莫銘被安狄幽擄走,那顆天神的玲瓏心早就已經擔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又急又氣,急自己現在一縷輕煙一樣的身體幫不上莫銘一點忙,氣自己空頂着天神的名號卻一無所長。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只能看,幫不上手,任由別人欺負他心裡最想護着的人,而他卻只能做爲一名看客。
可現在,他除了又急又氣之外,又加了一個“惱”字。他惱那莫銘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樣的地方,無論碰到什麼樣的人,都能做到處處留情。他真是越來越不能理解,這個凡間所謂的“情”字倒底爲何物了。難道就是這麼花心地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疼一個嗎?
安狄幽在片刻的驚愣之後,“哈哈……”地狂笑起來。一雙細長的眼睛瞪向了莫銘,“小女子,你倒是真有趣啊,命尚且不知寄在誰的手裡呢?還能有心思去疼別人?”
“哈哈,小妹這一點哪裡比得上安兄啊,小妹只是隨意而言這麼一句,可是安兄卻總是化虛言爲實語啊,否則那月桂花下爲什麼總是片片紅豔呢?”
相對於安狄幽的狂笑,莫銘大聲的譏笑卻更顯的別有意境。這世間敢不要命地在他安狄幽面前如此譏笑他的人,怕只有莫銘一個吧!這樣一看,那莫銘啓不是比他安狄幽更加狂妄了嗎?
可是,這些,這些還不足以讓安狄幽的心感覺得到痛,他痛得只是莫銘說的“隨意而言”這四個字。
她……,她曾說的那句“我來疼你好嗎?”竟然是隨意而言的?哈哈……這世間,還有什麼能比這句話更讓他覺得心痛呢?
“是啊,桂花樹下冤魂多,小王爺要不要陪陪他們啊?”
安狄幽冷言道,一雙陰翳的眼裡射出萬道寒光。他絕不允許這世間還有能傷他、讓他心痛的人活着!
“只要你捨得,隨你好了!”
莫銘說得倒也灑脫,一雙水晶般的眼睛凝視出一種說不出的嬌媚看向了安狄幽。
“我有什麼捨不得的?”
安狄幽說話的語氣仍是冷冷的,可是連那個藏在玉紫琦心裡的天神都能感覺得到,這句話明顯地底氣不足。只要莫銘不再招惹激怒他,他應該不會對莫銘下毒手吧!
可莫銘是誰?她就是那反其道而行之的人。
她非但沒有讓着順着安狄幽的意思,她反而嘲弄地笑了一下說:“是啊,你有什麼捨不得的,這世間哪有什麼是你安門主捨不得的啊?何況是我這個相識還不到一天的區區小女子呢!”
“你……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惹惱了我?我會殺了你的!”
安狄幽聽完莫銘的話,已然氣得胸口憋悶了,他從牀榻之上輕輕飄起落到莫銘的身前,一張俊臉緊緊地貼在莫銘的俏面之上,那雙星目裡帶出的表情是那樣冷得炙熱。
哈哈,冷到炙熱,怕也只能從安狄幽的眼裡才能看得到吧!
莫銘什麼也沒說,她毫不畏懼地直視着安狄幽,然後,紅潤如草莓一樣的脣就貼在了安狄幽冰冷的薄脣之上了。
誰又能知道這個吻之後又會惹來什麼樣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發生呢?是禍還是福呢?是一生擺脫不了的究纏還是吻過後殘忍的虐殺?
安狄幽會不會因爲莫銘這樣一個吻而惱羞成怒呢?畢竟按他以往的規矩,被他看上的人都是先奸後殺的啊!也從來沒有哪個活人見過他的這張臉啊!
就連莫銘身體裡的玉紫琦都分外擔心起來。那一顆心都似乎要揪到一起去了。他現在才知道爲什麼天君總說不讓他們這些天神動情,原來“情”只要動了,竟會這樣的難以自持啊!
可是這些顧慮,對於莫銘來說,連想都不想。她莫銘的這一生圖的就是這個快活。三思而行,到不如爽快行事!再躲再怕,事也一樣會來,那還躲什麼、想什麼、怕什麼啊?
對決,就是隻有當碰到真正的對手的時候,才能體現出這個“決”字的奧秘來了。
哪怕,是死,對決之時,你也決不能有半點退縮。
哪怕,引魂之花已開,面對時,也應笑意盎然,因爲沒有哪朵花是不愛笑面的。
就比如安狄幽這朵花,管他是月宮裡仙子用玉露撫弄出來的月桂花,還是地獄裡惡鬼用鮮血灌澆出來的大紅花,她,她莫銘就有這個膽子,她——,她定要拿下這朵妖豔詭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