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父子認爲我和我母親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我母親從被趕出家門後帶着當年只是一個嬰兒的我拼命生活下去,我很難想象那段時間我母親爲了能掙夠撫養我的錢過得有多艱難,自我記事起我們母子不只有一次被原先的房東掃地出門,如果當年那位和我母親關係的很好的叔叔時常救助我們,我們恐怕早就流浪街頭了。
從小我就是班裡同學的欺負對象,因爲我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被侮辱了,被打了,我只能默默忍住,不敢將這些告訴給我的母親,因爲我不想讓她擔心,甚至怕她會讓我轉學,轉學肯定會花掉更多的錢,當時我的家境情況不允許我們再多任何一筆開銷。
五年前,我母親被查出患有心病,那種難以治療的心病是因爲常年對我父親的思念患上了的。
兩年後,躺在病牀的我母親因爲這心病去世了,在臨走前,她還告訴我她依舊深愛着我的父親,告訴我,我是她和他生下來的孩子,她不知道當年的鑑定結果爲什麼會那樣,但她就是無比肯定我是他的親生兒子!
可笑吧?我母親到死的時候都深愛着那個當年對她不管不顧的男人。”鄭子明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更加低沉地說道:
“我的母親在上大學的時候父母就意外身亡,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全都離世,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的親戚們一個個都不願意收留當時我的母親,認爲她已經成年了,能夠做到自己掙錢生活。
但當年我的母親只是一個躲在父母羽翼下的十八歲女孩而已,在那個年齡,有幾個女孩能做到在這個社會上獨立生活?
就是在那種時候,一個青年幫助了當年的她,那位青年就是我的父親,我的母親也因此無可救藥的愛上了我的父親。
可以說,我那父親是我母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正因爲這樣,所以我才無法原諒當年能將那種狀態下的我母親趕出家門的那爺爺!無法原諒當年對我母親不管不顧的父親!
我恨他們不是因爲他們對我不管不顧了十八年,而是因爲我那如此可憐的母親!
我這些年遭受了什麼折磨我都可以不管,都可以丟到一邊!但唯獨就是他們讓我母親遭受了如此磨難這一點無法原諒!!
哪怕我的母親到死的時候依舊深愛的我那父親!哪怕我那去世母親希望我能原諒他們!哪怕我這些年的遭遇都是一個誤會!哪怕他們下跪道歉!不管怎麼——不管怎麼我就是原諒不了!!”
鄭子明幾乎吼着說完最後那一段話,不管他在說這段往事的時候怎麼表現得語氣平淡,但到最後的時候,那種不忿的怒氣還是忍不住發泄出來了。
吼着說完了這些話之後,鄭子明微微喘着氣,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激動地情緒,然後看着已經沉默的三人:“這下你們明白我爲什麼會說我和那老傢伙之間是不可能和解的了吧?”
洛淼默默點頭。
“請回吧!”
洛淼他們離開了,鄭子明和那老先生之間的事他們完全插不進手,鄭子明的怨恨在他的母親離去後幾乎已經不可能化解。
如果說當年的鄭子明的爺爺和父親也只是被人給欺騙的話,那鄭子明和他的母親又何錯之有?無依無靠的她被自己的“父親”趕出家門,她所深愛的男人又對她不管不顧,那種情況下鄭子明的母親該有多麼絕望?
這場悲劇中最無辜的就是他們母子,怪誰都不能怪他們。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鄭子明對他父親爺爺之間的怨恨幾乎不可能能調解。”安哲看向旁邊的洛淼。
“本來我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洛淼說完嘆了口氣,“這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悲劇,如果沒有那個奸人的陰謀的話,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庭……”
“怪那個父親不夠信任他的妻子,如果那個父親足夠相信他妻子對自己的忠貞,在他們母子被他父親趕出家門的時候加以阻止的話,也不會變得如此模樣。”安心兒說道,她似乎對這個故事中的父親有所反感。
洛淼想了想,覺得安心兒說的這些話也沒什麼錯,如果鄭子明的父親足夠信任自己的妻子的話,也不會是今日這種令人惋惜的結局了;但細想一下,如果一個男人真的被自己所深愛的女人給背叛的話,做出這種舉動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了。
唉……這種他人家庭之事最難做評判了。
“去那位老先生那吧,這個忙看來我們是幫不了他了。”
……
“叮咚~”
門鈴被按響,老者開門,看見是洛淼和安心兒二人,眼中隱隱散發着一點希翼:“兩位小友,怎麼樣了?他……願意見我的嗎?”
看着老者那目光中的希翼,洛淼原本到嘴邊的話忽然噎了噎,他搖了搖頭:“抱歉,老先生,我們不知道如何說服他。”
老者眼中的希翼緩緩消散了,拄着柺杖的手抖了抖:“這……這樣嗎?”
洛淼暗歎了一口氣,說道:“老先生,不知道您有聽到過鄭子明跟您訴說過這些話沒有?”
說完洛淼給白米使了個眼神,白米會意,飛上前播放了一段錄音——這段錄音正是鄭子明當時的原話,白米當時偷偷給他錄下來了。
錄音中的鄭子明的語氣隨着訴說當年的往事從平靜逐漸變成了低沉、激動,聽到鄭子明在兒童時期任由被同班同學欺負還不敢告訴他母親的時候老者的眼淚宛如崩毀的大壩一樣止不住地滾落下來,聽到他母親在逝世前還深愛着他兒子的時候,他差點站不住身子,幸虧一旁的洛淼急忙扶住了他才避免了摔倒。
老者無聲地流着淚,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鄭子明的童年如此飽受痛苦,鄭子明母子的這些經歷彷彿化作了一把把鋒利的刀子深深插入老者那顆蒼老的心,刺痛無比。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啊!如果他當年沒有聽信那個奸人的話,對自己的兒媳抱有信任,如果他當年沒有強行把他們母子給趕出家門,如果他當年沒有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的話,那發生的這一切都不至於如此不可挽回!
自己的孫子度過如此童年,自己的兒媳病死,自己的兒子因爲對妻子的愧疚悔恨多次深入荒妖羣一心求死,最後被一羣荒妖圍攻,連屍骨都無法回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自己造成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用自己的這一條命去挽回這一切,但這隻能是個奢想,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
從老者的住處離開之後,洛淼久久無法忘記老者那悔恨不已的淚水,雖然這一切可以說都是由老者造成的,但當年的他也只是受騙者之一,那副悔恨落淚的模樣實在是太令人同情了。
看了一下時間,也差不多到中午的飯點了,洛淼乾脆提議吃完午餐在回獵所。
在一家餐廳裡,洛淼有些心不在焉地扒拉着自己的食物,忽然他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正在直直地盯着他——是安哲。
回過神來的洛淼意識到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在給安心兒夾着菜,安心兒靜靜地吃着飯也沒拒絕。
看見洛淼這種動作的安哲從溫和慢慢變成尖銳的目光,洛淼手上一僵,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自己的筷子——安哲似乎對安心有點什麼特殊的感情,自己以後和安心吃飯的時候還是集中點精神,避免再次出現這種情況吧,話說自己爲什麼老是下意識的給安心夾菜呢?
安心兒靜靜地吃飽了後,看見洛淼面前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食物,說道:“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啊,是啊。”洛淼大方地承認了。
“是因爲那老先生的事嗎?”安心兒想了想,問道。
洛淼點了點頭。
“那個家庭遭遇的事情確實很令人惋惜和同情,那位老先生剛纔那副模樣讓人看着確實揪心。”安哲喝了一口水,看着洛淼,“你想幫他嗎?”
“有點,不過要讓鄭子明原諒當年幾乎是親手害死他母親的父親和爺爺……有點不太實際……”
……
送走了洛淼等人之後,鄭子明看着沙發上的冰霜又嘆了口氣,用些工具處理了這些冰霜,他重新打開了電腦,開始碼字。
不過或許是因爲洛淼等人讓他回想了小時候的事,讓他難以進入寫作狀態,見沒什麼狀態的鄭子明索性放棄了今天的寫作: 算了,明天再動筆吧,存稿也夠用半個月的了,正好這段時間也想出去采采風。
鄭子明和一些網絡作者些許不同,他喜愛採風獲取素材,在採風的過程中他也能觀察實際實物讓他寫的小說更加貼合實際,比如他小說中的一些罪犯如何躲避過攝像頭的片段——這裡面的攝像頭位置他都是有經過認真研究的。
他小說中的一些片段都是非常貼合實際情況,雖然許多讀者都不在意這些小細節,覺得讓自己看的過癮就行了;但鄭子明的這種寫作風格也讓他收穫了一批不小的忠實讀者,採風這件事雖然有些不適合日日更新的網絡作者,嗯……利弊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