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衣袍翻飛,黑壓壓的人羣中,一面面高豎的紅黑旗幟穿過街道,旗幟上有着紅色的火山紋章以及黑色條幅,整裝列隊的士兵筆挺站立,他們在街道兩側組成筆直的黑色牆壁,將內外隔絕,街道正中,身着鮮紅衣袍的祭司們一步步向前,他們皆是‘紅衣死神教派’的成員,實力在序列4以上,其中不乏序列6的精英。
從高空俯瞰,有如混雜斑駁的色彩中突然出現一條明麗鮮紅的長帶,它如河流般徐徐向前,踏入那巨大樹木佇立的古老城市。
這裡是雙樹星域‘世界樹’居住星,‘金焰之花’伊賽妮莎的故鄉,也是薔薇聯邦過去的首都,星球上那遮蔽天空的兩棵巨大世界樹支撐這顆星球的生態系統,他們過去幾乎是聯邦的象徵,人類和精靈結誼的見證。
面對這些來抓捕‘白玫豎琴’伊賽妮莎的軍隊,星球上的原居民們表現出壓抑至極的安靜,宛如暴風雨前的噤默,這個時候天空中緩緩飛過一排排攜帶武器的自律單元,他們跟隨隊伍前進,同時自律單元上的觀察裝置也監視着大地上的一切,時刻準備應對可能的暴亂。
即便是在支持‘火山女王’普琳可可的派系內部,作爲第一批人員降臨‘世界樹’居住星也需要極大的勇氣,所有人都知道是聯邦內精靈們的大本營,也盤踞着最古老的精靈家族,如果在政變之前知道‘白玫豎琴’伊溫琪琳躲在這裡,那政變時間只會推遲,根本不會實施。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說放棄已經太晚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有退路,半途放棄等於投降認輸。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白玫豎琴’伊溫琪琳並非純血精靈,她出生的蘭茲華斯家族雖說和精靈關係親密,但不是精靈派系內核心的世家,如果今天要抓捕的是‘銀天雪’奧蕾絲,那投入的兵力可不止這些了,至少需要數百萬的全副武裝的地面作戰部隊,才能保證抓捕過程裡能破開阻攔的力量。
到底要不要保住‘白玫豎琴’伊溫琪琳,精靈內部此刻也有幾分猶豫動搖,現在他們處在劣勢,如果一定要抗爭,那必然犧牲衆多,更重要的是‘銀天雪’奧蕾絲還活着,如果奧蕾絲真的死在7年前的內戰裡,那精靈們別無選擇,只能死保伊溫琪琳,這最接近日曜級的歌姬。
精靈們安居在這顆星球已經數千年,他們大多數沒有經歷過第五紀元時代的黑暗,而是第四紀元那個光明時代的遺民,因爲伊賽妮莎的崛起,直接過渡到了第六紀元,這固然是種幸運,讓精靈們保持了傳承和元氣,可帶來的不足便是缺乏人類派系那種不顧一切,逆流而上的鐵血精神。
漫長的壽命讓他們有更多的選擇餘地,讓他們耐心十足,不必刻意追求眼前的利益,而距離壽命終點的遙遠也讓他們更加珍惜生命,這些在和平時期,都是極好的品質,一直以來精靈們在聯邦的口碑都不算壞,可到了歷史急劇變化的時代,精靈們的行動就遠不如人類那樣果斷了。
他們在四百年前的內戰中就站隊失敗過一次,從那次後聯邦最高層的權利開始從精靈派系的手中滑落,愛繆拉琳的遷都法令更是讓聯邦的政治中心離開精靈們的掌控,若不是‘金焰之花’伊賽妮莎的餘澤,精靈們在四百年前就該完全從聯邦的政治核心中排斥出去。
精靈以1%不到的人口,佔據了聯邦近20%的核心資源,就是這一切衝突的根源。
————
“火焰在前進!”
“聯邦的法律無可阻擋!”
“這是點燃未來的柴薪!”
紅黑的旗幟高舉,有如長槍列陣,在遍佈人羣的海洋中破浪前進。
在那黑色的人牆後方,‘世界樹’居住星的原居民默默看着這一幕,有的眼中充滿恐懼,有的忐忑遊離,有的目光仇恨,也有的痛苦壓抑。
漸漸的,人羣開始變化,有的懷揣不安一步步後退離開,有的則擁擠着走上前,還有的站立原地茫然失措,有種對現實的不理解,不是薔薇聯邦嗎,不是第六紀元以來的和平盛世嗎,爲什麼會發生眼前的這一切。
貧窮和苦難和這顆星球無關,這顆居住星一直是聯邦內美好的星球,諸多第四紀元早年的建築和大樹依舊屹立,豐饒和美麗一直是這裡代名詞。
面對一步步踏入世界樹核心區域的軍隊,人羣中終於爆發出激烈的吼聲。
“他們這是在褻瀆伊賽妮莎殿下的安寢之地,他們是聯邦的叛徒!”這道聲音打破沉默的寂靜,有如驚雷炸開。
隨後人羣變得混亂,不斷有人向前推動擠壓,試圖將這前進的隊伍掐斷,各種吼聲和叫喊聲在人羣中擴散開來,彷彿寧靜的湖面剎那間變爲沸騰的大鍋,無數沸濺的油滴炸開。
天空中,原本一排排飛行的自律單元此刻全部散開,它們下方的高速鏡頭開啓,在快速旋轉的同時,鎖定下方人羣中的一個個激進分子,經過聯網的高階AI分配瞄準後,細微的麻醉彈從內置的槍管中急促射出。
有如蚊子叮咬般,這些細微的彈藥穿過空氣,沒入抗議者的脖頸或肌膚,消失不見。
很快,一陣沉重眩暈的感覺涌上,讓這些人站立不穩,手足失衡的摔倒在地,昏迷過去。
叮,叮,叮……
密集的射擊聲不斷在天空響起,那些不斷飛舞調整視野和角度的自律單元有如漫天的蚊蟲,將下方那些實力低微的普通人麻醉昏迷。
不過也有這些自律單元對付不了的高階超凡者,他們溢散的魔力在身體外側形成標準的隔絕護罩,讓穿透力不強的麻醉彈有如擊打在鋼板上,發出清脆的斷裂碰撞聲。
混亂的氣流在世界樹腳下的區域颳起,有如一擊重錘砸入天空的自律單元,讓它們相互碰撞,爆發碎裂的火花,之後這股氣流越來越劇烈,宛如拔地而起的巨大龍捲,將空中所有懸浮的小型機械全部裹挾其中,相互碾碎。
狂風之中,數百名身着紅衣的戰士快速穿過混亂的人羣,他們全副武裝,眼部覆蓋的環形護目鏡爲他們精準的標註那些人羣中的目標,隨後抽出的光劍在手中燃起,凜冽的熾熱劍刃嗡的一聲衝出,隨着他們揮動,將干涉現場的人員當場貫穿。
非常時刻,非常之行,這個時候還留情可不是勝利者該有的作風。
第一個流血的生命重重倒在地上,他身上焦糊一片,黑紅的血液在地上流淌,緊隨其後的是更多的吶喊和尖叫,許多貿然鬧事、毫無心理準備的人驚恐的看着這一幕。
他們從未想過,自己的抗議和擾亂行爲會真的遭到攻擊,以爲頂多不過是麻醉和驅散,難道真的還有人敢在這裡動手開槍嗎?
“這裡是……伊賽妮莎殿下的故鄉……”捂着腹口的傷口,他懷着錯愕和不解緩緩倒下。
當有人死在現場,終於那些聚集的普通人開始意識到情況不對,他們開始驚慌的四散逃逸,再也不敢靠近那前行的隊伍。
匆亂的腳步在大地上擴散,踩踏的情況也層出不窮,驚恐的情緒在人羣中迅速蔓延,即便後方還有許多不知情的人,見到這一幕,也慌忙的跟隨跑動起來。
面對這樣的情況,原本緊張無比的作戰人員也鬆了口氣,其實不久前那一幕,不僅是現場的觀衆壓抑,他們也緊張不已,一旦現場這數十萬的人羣暴動起來,以他們目前的兵力說不定真的會淹沒其中,行動夭折。
好在這些安逸許久的當地居民並沒有拼死的信念,也沒有足夠的人員在背後組織引導,只是單純的隨着情緒發生擾亂行爲。
前進的道路此刻豁然開朗,面對這短暫的空隙時機,降臨作戰的高層果斷下令,讓作戰的隊伍全速前進,封鎖和佔領‘世界樹’居住星的核心街道和區域。
運兵車和穿梭機蜂擁穿過世界樹下的林蔭,進入其中,每到一處,這些單元就躍出一隊身着外骨骼裝甲的士兵,他們就地搭建阻攔設施,將這處區域控制封鎖。
雷達屏幕上,那一個個象徵運兵單元的橘黃光點推進,然後灑出無數淺紅的小點,他們將翠藍的地圖漸漸染色,化爲一片火紅。
星球外側,宏偉的星艦內部,指揮的將軍目光緊緊盯着這一幕,揹着的手腕終於鬆開少許。
至少目前一切都還在控制範圍之內。
“歌祭們傳來通訊,表示各個節點已經完畢。”一旁的副官懷揣着緊張的情緒提醒。
“我知道了。”這位將軍深吸一口氣。
“將最後一批作戰力量投放,並讓地面的隊伍開始準備。”
“是。”
星球內,當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涌入世界樹核心區域時,終於激起了部分久居於此的精靈派系怒火,戰鬥和衝突開始爆發。
翠色螢火在世界樹那宏偉的樹冠林蔭間穿梭,隨後剎那顯出身形,這些嬌小的身形背後有着類似於蜻蜓和蟬的透明翅膀,當翅膀在林間的陽光中飛過時,折射出淡淡的彩虹光暈。
她們飛行的速度在某個節點過後,陡然加快,整個身影變得如幻影般模糊,最後只能在林蔭間看到那殘留的點點翠色螢火軌跡。
這些翠色的身影如一陣微不可見的風般穿過天空和地面,而後凡是她們經過的角落,諸多自律單元碎裂墜毀,士兵眼前一黑,然後倒在地上,身上的外骨骼裝甲也碎成殘塊。
在古老的神話傳說中,妖精和精靈們伴生在世界樹下,而這顆星球也是聯邦內唯一有妖精種族聚集的世界,她們遵循着古老的盟約,守衛着世界樹,這裡也是她們天生的樂園。
作爲‘神翼之陽’最後的傑作,妖精有着遠超出其他種族的速度和反應力,她們的身體也極度適應自然序列,若不是她們的誕生和成長都十分困難,或許她們會是聯邦內最擅長戰鬥的種族,儘管她們天性並不暴虐,反而熱愛寧靜舒適的生活。
面對妖精之風的吹拂,踏入世界樹領域的隊伍受到了極大的阻力,諸多節點開始在雷達上失聯,即便有‘紅衣死神教派’的精英成員支援,也無法攔下這些有如流光的身影。
受到這樣的情景鼓舞,越來越多盤踞世界樹下的精靈派系開始動手,他們同樣從高高的樹冠中降臨,揮動翠色閃光的飛翼,衝入下方的戰場,阻礙那些踏入聖地的隊伍。
……
金色的刺劍在空中挽起碎花,隨後和赤紅的光劍相互碰撞,崩出刺目的火星,劍身急速後撤,然後再一次刺出,猶如琳琅的萬花筒,讓人看不清軌跡。
金屬的刺劍穿透衣袍和內甲,在對方身上扎出一朵細碎的血花,隨後對面的紅衣戰士開始站立不穩,他感到一股酥麻的感覺正沿着傷口向全身蔓延。
“劍上有毒,你是‘金棘之毒’派系的人……”他捂着傷口,用高溫灼燒傷口和周圍的組織,試圖強制阻礙毒素的蔓延。
“沒錯。”對方收回刺劍,身形翻騰後退,然後輕盈的站立在樹枝之上,露出那金髮下的尖尖耳朵。
“你們‘紅衣死神教派’還是過去一樣不幹人事呢。”對方的話語有嘲諷也有鄙夷。
強撐着站起,紅衣的戰士從衣兜裡掏出特製的藥劑灌下,隨後雙目如熾的盯死對方,再次將光劍橫握身前。
“還輪不到你這尖耳朵的傢伙來評判我們,永遠只知道躺在功勞本上廢物!”他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液,隨後再度衝刺向前。
他手中握着的光劍爆燃,而後身形急速躍起,彷彿有赤紅的鬣狗殘像在他腿部閃過,隨後他藉助周圍垂下的樹枝彈射向前,以對方驚訝的靈活運動軌跡接近。
金色的刺劍再次揮動,細碎的金色劍花和那暴虐燃燒的光劍碰撞,數個來回後,這名紅衣戰士身上又多了十多個血花傷口,身上的紅衣也被燒焦的血跡染的暗紅近黑。
不過對方也好不了多少,那金色的刺劍此刻佈滿焦黑的殘缺齒痕,彷彿隨時都會斷裂,而這名精靈肩部也有一道半米長的黑紅豁口,此刻還冒着淡淡的青煙。
受傷後精靈喘着粗息,他稍微停頓1秒,身形再次竄出,那妖異軌跡的金色刺劍瞬息穿透紅衣戰士的心臟,白色的熱氣從斷開的劍刃上冒出,隨後猛地抽回,帶起一股暗紅的血流。
身體早已被毒素浸染,感覺不到疼痛,紅衣的戰士重重倒在地上,他依舊試圖掙扎,可這個時候只能在地面扭曲蠕動少許。
我們是紅衣的告死天使,永遠前進的烈焰……
四百年前,當愛繆拉琳發動變革時,‘紅衣死神教派’以最爲堅決態度加入其中,並在內戰中以暴虐的方式擊潰‘聖藍十字教派’,那次事件讓該超凡派系背上殘忍暴虐的罵名,但也有無數人相信,這就是革新世界必須的火焰。
世界樹遮蔽的天空上,紅色霞光緩緩垂下,那如世界第一滴眼淚的火焰緩緩從天空降下,它撕開這平靜而碧藍的天幕,展露出外太空的漆黑和渺遠。
在這浩瀚無盡的星空之上,無數熾熱的鮮紅絲縷降臨,它們層層密佈,節節攀升,有如紅色的蓮華,又如輝煌的落日。
霞紅的太陽冠冕,緩緩注目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