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核心區,a35地下基地。
冷光充斥的通道盡頭,這裡有着暗色玻璃構建的大廳,此刻衆多人員正忙碌的應對各個節點和頻道傳遞來的信息,他們當中既有精靈,也有人類,而大廳正中的白色花型寶座上,一位輕紗遮面的金髮女子端坐,她眉宇柔美,此刻有着化不開的哀愁,讓人心生憐愛。
作爲歌姬而言,伊溫琪琳的天賦無疑是頂級的,她過去是聯邦晉升最快的歌姬,但卻一直卡在滿月級,始終停留在日曜級歌姬的門檻前,這長時間的停滯最後讓許多人失望,最後放棄離開。
事實上,伊溫琪琳並沒有太大的野心,在奧蕾絲名聲鼎盛的那幾年,她是樂於讓位給這位後輩的,但作爲蘭茲華斯家族的代表,且是聯邦少有的最強大歌姬之一,她並不能逃開一些責任。
尤其是在奧蕾絲失蹤後,精靈派系迫切需要一位歌姬來支撐局面,而縱觀聯邦,也只有伊溫琪琳最適合,她雖然卡在日曜級歌姬的門檻,可即便如此,依舊沒有其他歌姬能超越,更何況蘭茲華斯家族歷代和精靈們聯姻,關係緊密,是人類和精靈混血的悠久家族。
出於各種原因,伊溫琪琳重新坐在了聯邦中央最重要的位置上,依靠她的名義和能力,也確實在戰後的那幾年裡安定了聯邦內部騷動的情緒,如果一切平穩發展下去,或許局面就能這樣一直維持。
可事情總是不遂人願,如今的聯邦可不是過往那種和平的時代,而是處於動盪和激變的時期,如伊溫琪琳這般溫和的歌姬自然不能俘獲人心,無論是上層鬥爭激烈的各大利益集團,還是迫切需要改變生活現狀的普通居民,都無法容忍現有的情況一直持續下去。
之前是沒得選,一旦有了類似普琳可可這樣同樣強大且果斷富有決心的歌姬出現時,大量的集團勢力就開始拋棄伊溫琪琳,投向對面。
除非伊溫琪琳能自己走出心障,突破到日曜級,那個時候才能重新穩定局勢。
我能做得到嗎?伊溫琪琳在某個時候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答案恐怕是不能,得益於蘭茲華斯家族的盛名,她從小就生活在美好平和的環境,她也習慣那如童話中森林公主般的生活,她的善良、溫柔、耐心、謙和、靜謐,都來源於此。
她不喜歡爭執,也不願意和人起衝突,如果非要有人失敗和認輸,她寧願那個受傷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這樣的性格,若是要讓她強制走出心障,施展雷霆手段,恐怕需要將自己過往數十年搭建的性格完全扭曲蛻變,她做不到,也不希望因爲自己,有太多的人犧牲和死去。
“讓我出去吧。”塵晶許久之後,她睜開那疲憊的眼眸。
面對伊溫琪琳的話語,身邊站立的一衆人員心有不忍,他們投降或許不會怎樣,但伊溫琪琳若是被對方抓住,一定會面臨終生的監禁,再也沒有自由,甚至對方更惡劣一些,還有可能折磨這位歌姬,讓其早夭而亡。
“不可。”有位精靈侍女跪在她身前。
“殿下,現在絕不可以出去,您不能輕易投降。”
“精靈派系的各大家族還沒有表態,只要團結起他們,未必沒有一戰之力,還有聯邦其他星區的勢力,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南方的赫希婭小姐,還有西部星區的布蘭琪大人,都曾是您的學生,她們不會拋棄您不顧的。”
她的這番話得到了周圍不少人的贊同,衆人此刻紛紛勸阻伊溫琪琳。
“還請伊溫琪琳大人三思。”
“現在放棄還爲時尚早。”
“這裡是雙樹星域,伊賽妮莎殿下的故鄉,第四艦隊就駐紮在此,即便是對方,也不敢做的過火,我們依舊還有翻盤的希望。”
“世界樹的居民和您站在一起,您的身份和血統就如伊賽妮莎那樣高貴,不可輕易折辱。”
“伊溫琪琳殿下……”
在衆人的不斷勸阻下,伊溫琪琳不再言語,再度恢復安靜,只是有些哀嘆的看着現場衆人。
如果自己更堅強一些就好了……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隨着地面上的軍隊開赴進入世界樹區域,各種抵抗的戰鬥開始零星掀起,當地的精靈派系們開始組織人員阻礙這些隊伍的行動。
宏偉的世界樹樹冠下,諸多穿梭機飛舞穿梭,天空中不時有人交手,他們或是支持‘火山女王’普琳可可的超凡派系成員,或是世界樹居住星原本的超凡派系成員,兩方都默契的沒有使用槍械和火炮,以避免破壞這聯邦的聖地。
紫紅的閃電陡然劈開茂密的枝葉,從高高的天穹撕裂而下,擊穿沿途的樹木,暴起奪目的閃光,隨後天空中的兩道身影分開。
其中一方身着黑色的外套,手中握着紫銅色的長尺,其棱角分明格外沉重,看着就知道是含有的超凡兵刃,在他對面是一位妙齡的精靈女子,對方手持翠色雙劍,背後有着不斷閃爍的妖異蝶翼。
“原來是‘布森磁電學派’的人呀,可惜這裡並沒有什麼鋼鐵設施,來讓你們學派的磁電之力施展。”精靈女子眼眸熠熠,其中流轉的光華不斷分析對方。
“哼,輪不到你來提醒。”對方聲音沉着,隨後再次揮動手中的紫銅機械長尺。
這把長尺上有着多個模塊,當其按不同的魔力軌跡運轉時,就會產生不同的干涉力場,此刻紫紅的烙印紋絡再次亮起,一個個微小的黑點從天空遠方飛速接近,隨後呼嘯的衝向空中那手持雙劍的精靈。
鐺、哧、滋……
翠色的雙劍伴隨精靈的飛舞急速揮斬,將靠近的這些金屬碎塊削斷切碎,化爲冒着火星的砂礫,而後她再次展翅高飛,那背後的蝶翼剎那閃耀,身形在一瞬間加速到極致,以七道凌厲無比的軌跡穿過對方身側,帶起飈飛的血跡。
結束後,這位精靈迴轉身形,再度懸浮於空,俯瞰着對方墜入大地,而她沒有停留,再次衝向天空的另一處戰場,解決入侵的那些派系精英。
“是‘裁剪雙劍’學派的人。”對戰中,有人認出這位精靈的精湛技藝出處。
在自然序列的各種超凡派系中,‘裁剪雙劍’無疑是極其古老且戰鬥力最強的學派之一,尤其是在單對單的廝殺中,鮮有敵手,其戰鬥風格華麗、也凌厲異常,只是對於天賦要求也是極高,不然只學個半分,反而不如其他發揮穩定的超凡派系。
現場裡精靈這一方,除了‘裁剪雙劍’派系的成員,還有其他不少類似的自然序列派系,例如‘棘刺之毒’‘妖紅蝶舞’‘七露荷雨’‘月弦和聲’‘鑄樹鐵枝’‘風纏烈華’等,這些超凡派系裡不乏高階的超凡者,他們大多也是星球上的原居民,和當地的精靈派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些身手靈敏的高階超凡者在世界樹籠罩的環境下,可謂如魚得水,因爲世界樹本身就會產生充盈的自然序列魔力,這對他們的戰鬥有着極大的加成,即便那些同階的其他序列超凡者,也很難在這種環境裡勝過。
隨着反抗的進行,越來越多的當地派系超凡者加入進來,這使得隊伍的推進和佔據面臨的阻力越來越大,也讓後方的指揮官開始焦慮,考慮是否要解禁槍械和炮火等真正戰爭武器的使用。
這次行動,他們必須成功,決不能放走伊溫琪琳,這就是行動方最後的底線。
所幸的是,隨着太陽的西斜,陣陣聖潔的歌聲在遙遠的星球和太空響起,那無形的漣漪也開始在這顆星球外的太空擴散。
[與艾竭卡之海同調開始]
[先聲級1623個子系統檢查完畢,開始逐一連通]
[合唱級591個層級模塊構建完畢,已可以容納]
[詠歎級31個位格準備完畢,人工天使已經就位]
[自檢完畢,‘王座’系統準備就緒]
……
寂靜的外太空中,一艘巨大的星艦擴散出宏偉的環形陣列,其中彷彿有無數細絲探入虛空之中,開始溝通那數百光年,數千光年外的諸多生命意志。
歌聲越來越洪亮,有如大鐘緩緩震盪,那回響的聲音如潮汐般擴散,而後一個個細微的光點在艾竭卡之海點亮,它們不斷凝聚,穿行在艾竭卡之海的虛空,隨後緩緩降臨這個世界。
那有如紅霞漸變的美麗絲縷逐漸在這片冷寂的星空浮現,它們相互交錯交織,相互追逐纏繞,不斷攀升,共同構建起那宏偉無比的輪廓虛影。
泰坦旗艦內,普琳坐在那霞紅薔薇裝飾的王座上,大廳內此刻站着一位位面覆紅紗的祭司,他們共同協助這位少女完成託舉太陽的壯舉。
跨越時空的距離,無數人意志和心聲連接進來,他們懷揣着不同的情感,有崇拜、有羨慕、有埋怨、有恐懼,有哀求,這些精神意識的匯聚成巨大的洪流在這裡交匯。
王座上,普琳死死握住扶手,她眉心扭動緊皺,鮮紅的絲縷不斷從中冒出,並不斷遊移,有如逐漸脫繮的野馬。
絲絲血跡開始從她的嘴角溢出,她此刻睜開眼,死死盯着身前的空地,眼瞳中彷彿有血紅的液體流淌。
該死……這根本不是……
意識之海中的劇烈動盪不斷衝擊着她的意識,讓她連說話思考的餘地都沒有,如果可以,普琳這時一定會咒罵,究竟是誰開這個頭,說一旦步入日曜級就可以升起王冠。
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當年的奧蕾絲承擔了多麼巨大的壓力,如果不是她的精神經過‘紅衣死神教派’的特殊儀式淬鍊過,恐怕這會已經崩潰了。
不過和當年的奧蕾絲不一樣,現在的整個流程都是她親手掌控,如果實在堅持不住,她可以立馬停止這個過程,強制讓自己的精神意識和王座系統脫軌。
但是,以她那要強的性格絕不允許自己就這麼灰溜溜,懦弱無比的放棄,這簡直和殺了她一樣難受,哪怕精神已經在崩解的邊緣,普琳依然死死的咬牙堅挺。
腦海中無數聲音此刻如幻想般迴盪,她在一瞬間看到的數千萬人的記憶畫面,每個場景都是當事人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每份感情都是如此強烈,難以平息,它們有着各自的念頭和衝動,難以駕馭。
“夠了!你們這羣蠢貨!”她眼瞳中燃起無形的火焰,幾乎是同時,那有如幻象的火焰席捲整個大廳,一切都在高溫中開始扭曲變形。
現場的不少歌祭和祭司都和普琳可可般,修習的火焰相關職介,這才能在火海中勉強支撐,但他們此刻也痛苦難耐,恐怕支撐不了太久,而一旦他們崩潰,整個王座系統也會解體。
無形的火焰灼燒着身體和意志,幾乎讓人的精神融化,在這雙重痛苦的折磨下,現場開始有人脫力倒下,身體撲在地上,體表也燃起火光。
此刻的每一秒鐘都如一年那樣漫長,有的人痛苦的開始面容扭曲,有的已經搖搖欲墜。
好在這最爲艱難的時刻裡,事情開始出現轉機,或許那無形的火焰不僅是針對他們,也是針對那匯聚的精神洪流,經過這焚滅的烈焰燒灼、融化、過濾,普琳可可儘管感覺身體劇痛無比,但精神上的壓力卻奇蹟般減小了些,這讓她恢復信心,並再次堅定起來。
果然,隨着時間流逝,儘管在場的人員依舊痛苦,但並不像一開始那般極端,甚至慢慢進入可以忍耐的範圍,這個時候的王座系統也終於慢慢穩定下來。
‘世界樹’居住星外的太空中,那紅霞細絲纏繞編織的宏偉王冠開始一步步成型。
赤紅的彗星有如神靈的眼淚滴入這個世界,將那淡青的天幕緩緩撕開。
大氣逐漸消散,外面的漆黑星空開始進入下方居民的視野,而在這廣袤無比的漆暗星空中,那唯一燃燒的赤紅王冠散發着淡淡的光暈,照入這個封閉的古老世界。
有如夕陽映照,霞紅的光芒充盈這個世界,無數信息也爲這宏偉的太陽王冠探知。
‘找到你了。’普琳可可睜開眼。
那劃過天幕的赤紅彗星衝向世界樹的核心區域,輕易撞碎那保護行星的巨大護盾,撕開保護世界樹的宏偉屏障,一路上帶着各種碎裂的火花和耀光,不斷接近目標。
a35地下基地深處,不少人絕望的看着雷達投影的景象,即便他們不願拋棄伊溫琪琳,這個時候也無能爲力了。
王座上的白紗身影擡起頭,看着那片赤紅逐漸在瞳孔中擴大,她眼神中似有哀傷,也似有解脫。
就這樣結束吧,都是她的軟弱和錯誤……
……
也許,伊溫琪琳的故事就該在此結束,但並非所有人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大廳中,突然有人行動起來,他們在這絕望的關頭猛地衝開伊溫琪琳身邊的保護者,一把將這位柔弱的歌姬提起,然後扛起就走。
“護衛!”有人緊張的大喊,這個時候勉強有人反應過來,開始追上這羣人。
即便伊溫琪琳不再是聯邦的核心,但她身邊的護衛力量也絕不容小覷,其中有的是序列7的頂尖精銳,甚至還有幾位序列8的宗師級人物坐鎮。
只不過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而外面那升起的太陽王冠也掌控籠罩了這顆星球,讓那些頂階的超凡者都受到壓制,難以在這種環境下反應。
突然行動的這羣人分工極其明確,其中少部分帶着伊溫琪琳離開,剩下的人則就地阻擋追趕的衛兵護衛,他們一開始就抱着必死的決心在做事,根本沒有考慮事後能否活下去。
爆裂的火光在地下基地炸裂開來,各種臨時的屏障和阻攔門也瞬間出現,使得在場的諸多人員竟然不能在5秒內接近伊溫琪琳。
而等到他們破開阻攔,攜帶伊溫琪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通道盡頭。
就算如此,他們怎麼可能在太陽王冠的目光注視下逃離,現場不少人都是這個想法。
而後不久,他們就見到了近乎奇蹟的一幕。
一顆熠熠閃光的銀白之星從地面升起,它帶起大片的漣漪,破開大氣中的空間封鎖,衝出這顆星球。
‘又想逃嗎。’普琳冷哼一聲,覺得對方這番舉動簡直是在嘲笑自己。
本來想完好的活捉你的,現在你自己不知死活的再度反抗,真當她很好說話嗎?
太空中的宏偉王冠亮起些許光芒,數道璀璨的金色流星便追上那駛入星海的銀白之星,它們速度遠超想象,幾乎是沿着星空的幕布瞬間劃線,轉眼就來到那銀白的流星身側,將其包圍。
金色的火流不斷從追逐的流星上灑落,它們靠近中央的銀白星辰,不斷擠壓周圍的空間,最後破開那凝固的堅硬外殼,顯出其中的輪廓情況。
這應該是壓縮到極致的太空飛船,總長不超過十米,而伊溫琪琳此刻躺在其中,昏迷不醒,有如童話裡睡在水晶棺材的公主。
當金焰流星不斷靠近,這艘微型的飛船開始燒融解體,各種碎屑不斷飛出,而那其中閉目的純白歌姬依舊昏睡。
“純白之星有着不可妥協的使命,她不該隕落於此。”
大地上的廢墟里,一羣黑袍的成員望着天際遠方相互追逐的流星,沉聲祈禱,他們堅定的相信着自己的使命,要將那預言中的道路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