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思念從遠方來,飄進了愚溪的小院中,冥冥之中,雪雁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她望着天空的太陽,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一旁的女子瞧見了,連忙放下詩集,關切地問道:“莫不是昨夜貪涼,染了風寒?”
雪雁皺了皺鼻樑,笑道:“英蓮姐姐,我沒事的。”
旁邊看書的女子正是英蓮,過了一年多的清閒日子,她氣色好了不少,秀雅的臉頰上多了一份晶瑩的圓潤,增添幾分溫柔嫺靜的氣質,真正地出落成了一個絕色美人兒。
“你小心些,別大意了!”
英蓮不放心,摸了下雪雁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並無異樣,才稍稍放下心來。
“如今老爺受了傷,你要是再病倒,可沒人看顧。”
“我好着呢,姐姐別擔心。”
雪雁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出神地望着那朵從北邊飄來的白雲,自言自語道:“這會兒無忌在幹什麼?”
“又想他了?”
英蓮嗔怪道:“你天天蹙着眉頭,寢不安席,食不甘味,這才幾個月功夫,快跟林姐姐一樣纖巧了。”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十三四歲情竇初開,到了容易多思多慮的年紀。
張無忌離開四個多月了,雪雁心中有事,衣帶漸寬,肉肉的臉頰不見了,露出一個精緻的下巴,細長的眉頭微微蹙着,瞧着神情,竟然跟林黛玉有幾分神似,果不愧爲主僕。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免惆悵是輕狂!”
英蓮輕輕地嘆息着,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笑,“爲賦新詞強說愁,如今你的心境最適合作詩,要不試着寫一首?”
“不要!”
雪雁嬌聲道:“一看書我就腦瓜子疼,我纔不要做文修呢。”
英蓮像往常一樣誘惑道:“雪雁,成了文修,你可以騰雲駕霧,隨時去見張無忌,爲何不願意?”
雪雁蹙着眉靜靜地想了下,說道:“不行的,小姐都快文宗了,可每每念及公子時,依然只能隔着千里相思,我又怎麼能比小姐瀟灑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爲什麼不能呢?”
雪雁沒有回答,忽然一陣滴滴答答的嗩吶聲從院外傳來,兩人臉色頓時一變。
“那個討厭鬼真的來了!”
“哎~,要是哥哥在,一定會打死他的。”
“我們快去告訴小姐吧!”
英蓮和雪雁一起出了門,剛到堂屋大廳,就見林黛玉輕輕地從書房地走了出來。
她黛眉微蹙,瓷白色的臉頰,點染着幾縷哀愁,如同玉淨瓶上的綠竹葉,不掩風采,反而爲她的容顏添了三分的韻味,清秀雅緻。
她身着一襲白色百褶裙,神情清冷,又多了幾分飄渺的仙氣,令人豔羨。
英蓮見了,眼眸微亮,縱使同爲女子,每每見到黛玉,也不禁暗暗心折,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兒,哥哥真有福氣!
“小姐,那個流氓又來了!”
雪雁小跑過去,拉着黛玉的手腕,勸道:“小姐,要不咱們給公子寫信,要他回來一趟。公子現在是文尊了,一定能打得過那個流氓的。”
林黛玉微微一笑,點了下她的鼻尖,說道:“小妮子,你打的什麼鬼主意,我豈會不知,你是想無忌能跟維哥哥一起回來吧?”
被小姐猜透了心思,雪雁一點也不在意,撒嬌道:“小姐~,你不是也一直念着公子嗎?他們都走好久了,也該回來了。”
“才四個月,哪有很久?”
雪雁戳着下巴,想了一想,說道:“我記得小姐說過,‘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四個月,那是多少個秋天吶?”
她低着頭,掰扯着青蔥般的手指,稍稍數了數,便放棄了,“真的好久啊!”
“大小姐大小姐!”
院子裡的女人日漸消瘦,而管家林肅卻日漸寬大,身上的氣勢也強盛了幾分,不枉王維在他身上投入了大量的錢財,以及靈酒。
“肅叔,是不是蕭瑟朗又來鬧事?”
蕭瑟朗乃是瀟水之神的俗名。
蕭瑟朗之事,還要從林黛玉搬進谷內說起。
林如海辭官之後,便閉了府門,帶着一家人搬進了溪谷之中。
愚溪谷中,靈氣濃郁,又藉着柳宗元、以及《愚溪詩序》的名聲,一年多下來,愚溪谷更是成了遠近聞名的文道盛地。
州內州外,乃至宋國的文修也常常前來拜訪。
林黛玉素來喜靜,不喜歡這種嘈雜的場面,本想封谷以求清淨。
林如海斷然不允,聲稱,愚溪谷屬於天下文修道場,並非一家之地,如若閉谷,定然會遭人非議,實不可取。
於是,林如海抱病擔當起了谷中知客,每日裡迎來送往,與道友們吟詩作詞,參研文章,共話天下之事,倒也痛快!
不過,林如海科舉出身,長於經世致用,拙於詩文一道。
每每詩會,林黛玉不來,林如海便要坐蠟。
有些人因此事瞧不起林如海,認爲他文才不高,不配佔有愚溪谷道場,他應當讓出來,建立一個書院。
“呵呵!”
林如海的友人聞言,淡淡一笑,“你可知林公之婿爲誰?”
“誰?”那幾人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不瞭解林家之事,遂好奇地問道。
“詩絕王維王玄奘,二十一歲晉文尊。”
“嘶~”
來客聽了,倒吸一口冷氣,二十一歲的文尊?恐怖如斯!
“你們可聽說過釣魚臺賦詩之事?”
“我等孤陋寡聞,請先生賜教!”
“太極宮釣魚臺,有七十二級臺階,貢士宴上,陛下命玄奘登臺賦詩,你可知他做了幾首靈詩?”
“幾首?難道不止一首靈詩嗎?”
衆人驚奇不已。
“不不不!”
林如海的友人,一邊搖頭,一邊晃着三根手指,大聲道:“七十二階,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玄奘賢侄連做三首三品靈詩。三首三品吶!”
“嘶嘶~”
衆人又是一陣抽冷氣,“三三...三首三品?”
有些人一輩子能作出一首三品詩也足以自傲了。
而王玄奘此人,居然在一炷香裡幹了大家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令人難以望其項背。
見到衆人吃驚的神情,友人與有榮焉。
他朗聲道:“詩畢,陛下驚歎不已,親口御封他爲天下第一。然,玄奘賢侄爲人謙遜,堅辭不受。陛下不允,派人懸‘天下第一’匾額於玄奘的大門之上。從此以後,天下人皆稱玄奘賢侄爲天下第六絕——詩絕。”
“好!好一個詩絕!”
衆人初次聽到王玄奘的事蹟,不禁大聲歡呼起來。
後來那友人又興致勃勃地講起了醉霄樓高歌之事,衆人聽了,更是激動不已。
“林公竟是詩絕的岳丈,我等真個有眼不識泰山啊!”
那些瞧不起林如海的人,連忙向林如海道歉,請求諒解,更有人伏地長揖,請求拜林如海爲師。
林如海大氣地原諒了他們,卻沒有收學生的打算。
從那以後,每有詩會,皆以邀請到林如海蔘加爲榮。
不是邀他來作詩的,而是當裁判的,林如海慨然接受。
一來二去,林如海也成了遠外聞名的大儒。
林黛玉本來擔心父親的身體,想替他拒絕了那些邀請,可林如海堅持要去,並稱參加文會可以治療傷勢。
過了段時間,林如海的病情果然有所好轉,整天紅光滿面,精神奕奕的。
林黛玉放下了心思,不再多勸。
然而,福兮禍之所伏。
愚溪谷出名了,有好事也有壞事。
那壞事正與瀟水之神蕭瑟朗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