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子,依你之見,人族會一直對妖族保持如此高的警惕心呢?”李玉好奇地問道,他也不要扇子了,雙手放在身前,身體擺得很端正,像是一個愛好學習的好少年一樣。
王維看了微微一笑說道:“李公子,你可曾去過安西城以東的地方,也就是大唐的西北邊疆?”
李玉搖頭,“據說那些地方很危險,經常有人族高手獵殺妖族,一旦被人族高手識破了身份,很有可能會被剝屁抽筋,下場極慘,在下修爲不高,確實不敢太過深入到大唐地域之中。”
“哈哈,理解!”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只有膽小的人,修爲高的人才能活得更久一些,而死在路上的人大都是少俠和冒險家,一個是不知天高地厚,死了於無知,一個是爲了理想而死,死在了奮鬥的路上,算是死得其所,李玉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因此他現在還活着,活的很好,每天都能在西鳳樓中吃好的喝好的,小日子過得很不錯。
“好叫李先生知道,在大唐的西北疆域中,經常有妖族闖進去,到處吃人,把西北州縣中的百姓當作了自家羊圈裡的羔羊,任意地屠戮,因此人族不得不派遣高手坐鎮在西北,以此來保護百姓。”王維淡淡地說道。
“哦,竟有此事?”李玉不解地問道。
“哈哈,當然,李先生可知道王玄奘此人?”
“嘶!”
聽到這個名字。李玉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薛公子,在西域中儘量少提此人。”
“哦,爲何?”王維笑道。
“說不得不能說!”李玉閉口不言,臉上帶着驚恐的神色,想來當初的王玄奘與王家軍給妖族們留下了深刻的影響,王維不禁有些自得,人活着能成爲一個禁忌,還是一個很不錯的體會,就像是始皇帝一樣,到現在還沒有人敢說他的名字,自己現在也快要享受這種待遇了,至少在妖族中是這樣的,感覺挺不錯的。
“哈哈,不說就不說吧,當初詩聖在太平宮前斬殺了五萬妖族,你可知道此事?”王維又問道。
“知道知道!”
這件事太大了,當時就傳遍了大陸,其中對妖族的影響最大,當時安祿山發兵攻打大唐就是用了這個藉口,並贏得了妖族的支持,同時因爲這件事,在妖族之中,大家都認爲王玄奘是一個誰都惹不起的殺神。
一開始妖族之中還有安祿山等高手,頗有底蘊。
可自從安祿山死後,樓蘭古城又被王玄奘率軍攻下,妖族之勢力日落西山,再也不見當年的輝煌。
這一切都是因爲王玄奘,可以說是王玄奘憑藉一人之力造成了妖族的衰落。
於是王玄奘徹底坐穩了殺神之名。但凡妖族之人聽說了王玄奘的名字,都會戰戰兢兢。他的名字就像以前李逵的名號一樣,可以止住幼兒啼哭。
李玉聽到。他直呼王玄奘的名字嚇得臉都白了,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由此可見,王玄奘的名頭在妖族之中有多麼響亮。
王維見了哈哈一笑,心中暗暗道,這人也忒膽小了點,不過他挺滿意這人的表情。這說明自己的名頭還是挺響亮的。
他淡淡地說道:“李先生身爲妖族之人可知道詩聖爲何要殺那些妖族?”
“濫殺無辜!”
李玉咬牙切齒的說道,其實在他的內心裡十分憎恨王玄奘,如果不是他現在的妖族絕對不是現在的樣子,以前在妖族與大唐的戰爭中,妖族常常處於攻勢,大唐處於劣勢,爲了安撫妖族,大唐每年都要支付高額的費用,美其名曰貢品歲幣,此外大唐還不得不跟妖族和親,把公主嫁給妖族,譬如王元寶與李隆基的姐姐便是因爲和親結合的。
想想兩百多年前,妖族的勢力是多麼的壯大,妖軍所到之處,敵人全都拜服,不敢違抗,想打哪個就打哪個,妖族吃了人族很多人,可是大唐皇帝擔心妖族生氣,引發更大的戰爭,便選擇了隱忍,忍氣吞聲。
可是這一切都像夢幻泡影般破碎着,都是王玄奘的錯,是他戳破了每一個妖族的夢想和希望,讓大家在西域荒漠上流浪,因此儘管天下有很多人信仰王玄奘,大唐女皇也強制着向天下各族各地推舉王玄奘這尊神靈,可是在西域之地,王玄奘的信徒是最少的,甚至妖族們看到有人信仰王玄奘,就會忍不住出手毀壞王玄奘的神像,有時候他們要吃人了,也會先挑選王玄奘的信徒來吃。
第二選擇便是書生,因爲王玄奘的神像供奉在文廟之中,所有的書生都會盡文廟祭奠王玄奘,因爲就算你不信奉他,也不能得罪他,所以在大家給孔孟兩位大神上香時也會順便給詩聖上香,如此以來所有的文修書生都可以算作王玄奘的學生。
李玉也是讀書人,可是他沒有信奉什麼神靈,但是對吃讀書人這件事,還是挺感興趣的,不過他不喜歡生食,而是熟食,所以他經常來西鳳樓,因爲這裡有用書生做原材料的食物。
王維看到李玉的臉色很不好看,笑着說道:“哈哈,李先生錯了,王玄奘殺那些妖族,不是亂殺無辜,而是因爲那些妖族不守規矩,亂吃無辜之人,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哈哈,薛公子謬矣,天生五族,大家相互爲食物,弱肉強食,只要有能力,便可以吃遍天下,以天下生靈爲食,妖族吃人族,人族也可以吃妖族,而人族不是經常以獸族爲食嗎?又可曾見到獸族和妖族來找人族報仇?”李玉笑着質問道。
獸族也就是沒有進化成妖族的動物,沒有生出智慧的動物都可以算是獸族,生出了智慧就可以修煉,成爲妖族。這就是妖族與獸族的區別。
王維笑道:“人族與獸族可不能一概而論。”
“哦,有什麼區別?”李玉不以爲然。
“人族有了智慧,便算是靈長類生靈,而獸族沒有智慧,沒有靈識,他們不懂得死亡的含義,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關係呢?”王維說道。
“哈哈,薛公子錯了,若是按照薛公子的說法,有智慧有靈識的生靈不可以吃,那麼人族的小孩幼童呢?他們纔出生可不明白生與死的含義,不知道生的歡樂與死亡的恐怖,那麼小孩也可以吃嗎?”李玉口才不錯,抓住了王維話中的漏洞,開始接連反擊。
王維搖頭道:“幼童已經有了感覺,知道疼痛知道哭笑,他們不是沒有智慧,而是沒有覺醒,當然不能吃!”
“哈哈,薛公子錯了,按照薛公子所說的,幼童本身具有靈識與智慧,只是沒有覺醒,可是獸族也是一樣,他們本身也具有智慧,譬如狼和老虎懂得捕食技巧,許多人族獵人向動物學習狩獵的技巧,你能說動物沒有智慧嗎?我記得人族中流傳着一種功法叫作‘五禽戲’,這種功法就是向動物學習,你能說動物沒有靈識不會修煉嗎?”
李玉笑了笑,說道:“可人族依然以動物爲食,一天至少殺了成千上萬只動物,若是薛公子認爲吃動物是合理的,那麼妖族以孩童爲食似乎也沒什麼大錯啊!”
王維搖了搖頭,“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人族圈養了動物,自然可以作爲食物,妖族又何曾養育過人族,他們的行爲算是偷食,偷竊罪不論在什麼地方都算是不合理的,妖族因爲吃了唐國人被殺,死有餘辜!”
“這...”
李玉沒想到王維不再跟他議論吃人是否合理,而是換到了盜竊罪上,生活在西北的人族是唐國的百姓,算是唐國家裡的東西,妖族無緣無故闖進別人家裡偷東西,被抓到之後打死,貌似沒有什麼錯。
“兩位客官,你們的飯菜來了!”
這時從樓上跑上來兩個壯漢,兩人身高都在兩米以上,赤着上身,身上的肌肉十分結實,就像是魔鬼肌肉人,可是他們的眼睛卻雙眼無神,有些渾濁,除了會說幾句簡單的話,就像是行屍走肉。
這兩位大漢雙手各託着一個兩米長的托盤,走向王維這桌的托盤中全都是素菜,烤靈參焦糊糊的,周身滿是草灰,嗅一嗅,香噴的氣味馬上會進入你的五臟六腑,令人口水直流三千尺,一盤豆腐散發着濃郁的烈性的香味瀰漫在周圍的空氣中,讓人爲謀其面,先聞其香。
素菜一共十二盤,每一盤都由不同的食材做成,看起來簡單樸素,可是做法很不簡單,每一個素菜都包含着與衆不同的口味,這種做法在美食界叫做返璞歸真。
“小舞,你在宮中可有吃過這樣的東西?”王維笑問。
小舞看了看菜,覺得挺簡單的,那盤燒烤靈參的做法就像是烤紅薯,外面還裹着一層泥土,有幾處還烤糊了,看起來真不怎麼樣,可是靈參中散發着誘人的香味讓人難以忽視它的存在,小舞拿起餐刀切開靈參,香味頓時濃郁了很多。
“好香啊!”
小舞把切下來的薄片吃了,大聲地感嘆起來。
“哈哈,好吃就好!”
王維大笑着也跟着開動,大唐御廚中人才輩出,可是宮廷之中的御膳講究色香味俱全,他們可不敢搞返璞歸真那一套,要是他們給女皇做菜時,直接上了一盤燒烤靈參,可能會被拉出去砍了,因爲這東西看着就不怎麼樣,怎麼能放到女皇的飯桌上,豈不是有礙觀瞻?女皇要是因此少吃了一碗飯,都是莫大的罪過,誰能扛得起?
“嗯?”
忽然王維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一種從來沒有聞到過的香味,他順着香味看去,瞳孔一縮,那李玉居然在吃人。
剛纔那個健壯的小二上菜時,用蓋子把飯菜蓋得嚴嚴實實,大約有兩尺高,王維看不到裡面的東西,等到李玉要開動之時,他揭開了蓋子,只見盤子中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小孩,大約一歲大小,盤膝而坐,全身紅彤彤的,原本王維覺得盤子裡的氣味很香甜,現在看到了食物的本來面貌,只覺得很噁心。
“哈哈,薛公子,要不要來嘗一嘗這西鳳樓第一道招牌菜‘紅孩兒’呢?”李玉笑着邀請到。
王維強忍着噁心,搖了搖頭,眼神變得冰寒,哎,還是沒辦法忘記自己是一個人啊!
“李公子,我本以爲你是個不錯的妖族,沒想到你也喜歡以人族爲食,真令人失望!”
“哦,薛公子,按照你剛纔的說法,沒有靈智的生靈可以作爲食物,我敢保證這道菜沒有靈智,同時也不是酒樓從人間抓來的,因爲這種食材本就是人族蓄養的,就像是人族養豬養牛一樣,這些食材也是被養大的,吃了完全不用承擔什麼罪過,因爲不能成爲食材,他們就不會出生。”
李玉見他聽得認真,又仔細地講起了紅孩兒得來的過程。
聽了他的話,王維挺震撼的,沒想到這片大陸上居然有這種地方。
紅孩兒並不是西鳳樓蓄養的,在安西城中,有一種跟養豬場差不多的行當,那些人養的東西不一樣,他們專門蓄養女人,等到女人懷孕之後,用各種靈藥養胎,有一種修士懂得煉丹,他們以女人的腹部爲煉丹爐,以人胚與靈藥爲材料,煉製出一種可以食用的材料。
這種材料被烹飪了之後,就成了紅孩兒。
妖族喜歡吃這種菜,因爲吃了紅孩兒可以促進修煉,比吃人效果還好,所以有錢的妖族都不喜歡吃生人,他開始喜歡吃熟人,這就是傳說中的‘宰熟’。
這種做法可比西遊記中妖怪烹飪唐三藏的手法精細多了,可以想象,要是把唐三藏交給這樣的廚師,絕對會做出一種震驚大陸的美食。
王維看到李玉開始動手吃菜卻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出言制止,周圍的人族酒客似乎對這種吃人的場面不怎麼驚悚,大約是習慣了。
想想養出紅孩兒的是人族,烹飪這道菜的也是人族,據說這家酒樓的老闆也是人族,王維只能恨鐵不成鋼,怎麼能怪妖族兇殘?
哎,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