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晚輩可以選擇這串佛珠嗎?”
在幾件寶貝中,佛珠並不如何顯眼,反而顏色暗淡、靈光內斂,看起來既不漂亮的,也不強大。
但佛珠的珠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串佛珠有近百顆,圓丟丟的,比乒乓球稍小一圈,非金非木,仔細一看更像是放大了數倍的黃豆,佛珠之間沒有絲線貫連,卻始終緊挨着,十分神異。
見識了法寶的威力後,他一直想找到一個趁手的豆類法器,而眼前這串佛珠,恰恰合適,這是他選擇佛珠的主要原因。
“哈哈,小子有眼光,那串金粟子可是佛寶,不料竟被你一眼相中。”
呂洞賓注意到他頭上的短髮,額前的硃砂點,說道:“或許你與佛有緣吧!”
“拿去吧!”
說着,把佛珠甩了過來,正好套在他的脖子上。這掛佛珠一米多長,暗金色的珠子,像是一粒粒銅丸串在一起,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但戴在脖子上時,王維感覺不到絲毫重量,心中暗暗稱奇。
“金粟子?”柳宗元看着佛珠,疑惑道:“稷的種子嗎?”
“正是!”
數百年前,達摩祖師西遊,尋找傳說中的西方淨土。
在進入一處沙海時,忽然天地間傳來一聲佛唱,接着一座金山憑空顯現,山高萬丈,直抵雲霄,達摩祖師不知爬了多久,直到健壯的身體變得衰朽,頭上生出丈許白髮,才爬到山頂上。
山頂金光閃耀,倒映出一個宏大的佛殿,在佛殿之中,有一座玄妙的蓮臺,散發着七彩佛光,蓮臺之後生長着一株高數十丈的金色神稷,亭亭如蓋,遮掩在蓮臺上。
達摩祖師登上蓮臺,盤膝而坐,默唸佛經,共歷時九九八十一剎那,每過一剎那,神稷上都會落下一粒金粟子,砸在他的頭上,咚咚咚地發出一陣敲木魚的聲響,一聲一聲地,敲個不停,即使達摩祖師是金身羅漢,也被砸的頭暈目眩,險些不支。不過他每忍受一下敲打,同時也能領悟出一種神通。
八十一剎那之後,金山佛殿如夢幻泡影一般,皆消失不見。
此次奇遇,達摩祖師從中領悟出三經六功七十二種絕技,還得到了八十一顆金粟子。後來,達摩祖師用八十一粒煉製出一串佛珠,其中蘊含着大神通大造化,有緣人方可以參透其中的真意。
“達摩祖師與我有些交情,他見我遊遍天下,於是把這件差使託給了我,今日佛珠尋得有緣人,我也算完成了委託,不甚歡喜啊!”
“哈哈哈~”
呂洞賓開心地笑了,不過王維感覺這掛佛珠很燙手。佛家的有緣人不好當啊,做了大和尚的有緣人,就成爲了佛祖的棋子,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過因果輪迴的糾纏,直到皈依佛門爲止,但是他眷戀着紅塵,貪圖這時間的富貴榮華,一點也不想出家爲僧,立地成佛。
這串佛珠像是一個套,鑽進去麻煩就大了。
他捧着佛珠,走到呂洞賓面前,試探着問道:“真人,這件佛寶太貴重了,我能不能重選一件啊?”
“不行!”
呂洞賓捲起袖子,抱着手臂,斷然拒絕道:“六件寶物,每一件都大有來頭,也牽扯着大因果,有緣人方能得之。剛纔我拿出六件任你挑選,而你一眼看中了佛珠,說明你與它有緣,何必要換?”
“可是我真不是達摩祖師口中的有緣人啊!”
“緣之一字,連佛祖也參悟不透,你怎麼知道自己不是達摩祖師口中的有緣人?”呂洞賓揮了揮袖子,制止了他的話,繼續說道:“你做過和尚,當知佛門因果,有些事情註定了,便推脫不掉。”
王維強辯道:“我還了俗,便斷了佛家因果。”
“因果溯源,隔世糾纏,豈是說斷就斷?”
呂洞賓打了幾句機鋒,笑道:“小子,你好好地想一想,若是你沒有還俗,可能遇不到我,也見不到這串佛珠。如今你選擇了佛珠,證明了你與佛家因果未斷。這是天定的緣分,莫要拒絕!”
柳宗元也勸說道:“寶遇有緣人,拒之不詳!”
王維拿着佛珠總感覺像是一根鎖鏈,再想拒絕時,呂洞賓忽然問道:“你以前出家可有法號?”
王維不想跟着佛門有什麼牽扯,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你可有字?”
“沒有!”
“哈哈!你果真是有緣人!”
呂洞賓大笑幾聲說道:“達摩祖師將佛珠託付給我時,一併爲有緣人取好了法號,如今你還俗了,當作字也無妨。”
“哈哈!得達摩祖師取字,小友好運道。”柳宗元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王維苦着臉,沒有一點欣喜之色,佛家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慈悲,與佛家牽扯越深,越逃不掉算計。
“洞賓,不知達摩祖師留下了什麼法號?”
呂洞賓揮劍,一陣繚亂的劍光過後,白雲上顯現了兩個大字:玄奘。
玄奘?西遊記裡的唐長老?
王維癡了,冤孽啊!有緣人真不是我,我字摩詰來着,根本不是玄奘啊!
呂洞賓看着王維說道:“玄者,黑也;奘,高大也。你小子長得又黑又高大,正合這兩個字,你不是有緣人誰是?”
人家白着呢!王維張嘴欲辯,本想說古銅色是最健康的膚色,但看着兩個老白臉,他覺得自己的反駁十分無力。
“玄奘,不錯!”
柳宗元拂着鬍鬚,贊同地點了點頭,“達摩祖師竟然能將有緣人算得如此精準,真佛陀也!”
“玄奘,命中註定的緣分,莫要刻意推脫!”
“是!多謝先生指點!”
推脫不得,王維苦着臉接下了這個黑鍋,他彎腰躬身,又向着呂洞賓深深一拜,“多謝真人厚賜!”
“哈哈,玄奘,也多謝你的詩!”
呂洞賓飲着酒,乘風御劍而去,天地間留下了一首豪邁的歌詠。
御劍九霄上,縱橫天地間。
瓊漿佐行色,日月杯中旋。
一斗方知味,十斗酒半酣。
醉酒復狂歌,一曲逍遙嘆。
忽聞西北動,羣妖出天山。
血色狼煙起,骨肉各離散。
慼慼寥落事,望月共祈天。
聖佛皆閉眼,以免道心亂。
多情難爲聖,不忍冷眼觀。
橫掃三萬裡,舞劍九州寒。
彈鋏奏太平,拔劍天下安。
純陽鎮混元,誰敢亂人間?
......
“好馬屁!”
柳宗元看着天邊,微微揶揄道:“玄奘你挺有才的,居然拍出一個三品的馬屁,我不如也!”
聽到‘玄奘’稱呼,王維心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咧了咧嘴,矜持地說道:“不敢不敢,學生的本事都是跟先生學的,哪裡比得上先生?先生真是太謙虛了!”
“我可沒有教過你學問,你莫要亂認先生!”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在看先生的文章,也可以算是先生的學生。”
柳宗元臉色微黑,堅決不承認有他這麼一個擅長拍馬屁的學生,王維厚着臉耍起了賴皮,一直堅持是跟他學的,還借用了韓愈師說中的‘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的道理,來證明自身的合理性。
“哼!”
柳宗元生氣了,大袖一揮,將他扔下了雲頭。幸好離地不算太高,不然啪唧一下,他就玩完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虧他還是一個文王呢!”
王維拍打着身上的灰塵,憤憤不平地抱怨道。
“玄奘!”
正抱怨着,柳宗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王維轉過身,看着他又駕着雲飛了回來。
“先生飛來飛去,好生逍遙,真是羨煞我等凡人。”
柳宗元對他的馬屁無感,撫着長鬚不屑地哼了一聲,接着開口說起來正事。
“玄奘,今日鬥法,你的馬被玲瓏寶塔攝走了,我送你一匹怎麼樣?”
“不用了先生,那匹馬只是衙門的,沒了再尋一匹就是,不敢因爲一點小事,勞煩先生。”
“別忙着拒絕,我送你的馬可不是普通馬,而是文獸寶馬。”
柳宗元說着,一點額頭,從眉心識海中取出一物,像是隻小老鼠,落在地上時,化作一匹個頭高大的驢子,全身純白,沒有一根雜色。
“先生,這是驢吧?”王維想了想,猜測道:“難道是黔之驢?”
“不!它現在叫白驢馬!”
白驢馬?
‘白驢馬蹄朝西,馱着唐玄奘跟着仨徒弟,西天取經上大路......’
耳邊不由地響起一陣詭異的歌聲,王維心思鬱結,先得玄奘字號,要是再得一匹白馬,這西天怕失去定了,這兩人壞得很,竟然聯手送一個無辜的晚輩上西天,太沒有節操了。
“先生,文獸珍異,我受之有愧,還請先生收回去吧。”
柳宗元沒理會他的推辭,擡手從眉心取出一個指尖大的光球,向他彈了過來。
他接着一看,裡面有個驢子的虛影,“先生,這是什麼?”
“驢的文魂,你納入識海里滋養着吧!”
“先生,太貴重了,我真不能要!”
“長者賜不可辭!”
柳宗元一揮袖擺,駕着雲飛上了天,“玄奘,記得每月喂一次,別把它餓瘦了。”
“先生先生,我不能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