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白紙燈籠掛門頭,紙錢撒滿了地面,淒涼的氣氛充斥着小院。
“家門不幸啊!”
聽到王維和懷素問起,寧家一個管事的老頭吧嗒着長杆菸袋鍋,慢慢地向兩人講述了起來。
去歲夏,寧採臣不第從外歸來,帶回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
這美人長得跟畫上的仙女似的,立即引起了小鎮的轟動。
大家紛紛猜測美女的身份,有的認爲那美人是大家小姐,與寧採臣這個窮書生私奔了,話本里就是這麼寫的;有的認爲那美人是別人家的小妾,被寧書生拐了回來;也有的認爲美人是青樓的妓女。
寧採臣不想聶小倩遭到非議,主動出面澄清,並表示要納聶小倩入門。
大家知道了聶小倩的遭遇後,出於同情,收起了好奇心。
沒等聶小倩入門,寧採臣的妻子寧氏就過世了。
大家知道寧氏長年患病,早早去世了,也沒什麼蹊蹺,還道聶小倩好命,一來就能當正妻。
真正讓大家開始疑心的是,沒過兩個月,寧採臣的母親,寧家老夫人也去世了。
寧家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可身子骨一直很硬朗,怎麼會突然去世呢?
這事就引起了大家的猜忌。
有人認爲聶小倩是個不祥之人,勸着寧採臣將她送走。
可是寧採臣爲人耿直善良,怎麼忍心將一個無家可歸的弱女子趕走,在聶小倩的眼淚攻勢下,寧採臣對外面的流言置之不理,一心跟聶小倩享受那魚水之歡,好不快活。
半年過去了,寧採臣身體漸漸衰弱,臉色慘白,白髮叢生,整天渾渾噩噩的,像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子。
鎮上的人知道其中必有蹊蹺,立即向衙門通報此事,可是縣衙對此不怎麼重視,等到縣令排下捕快前來了解情況時,聶小倩早已消失,寧家只留下一個奄奄一息的寧採臣。
然而,寧採臣精氣神早已虧空,非藥石之力可以挽救。
前不久,他雙腿一蹬,歸那西天去了。
“哎,那聶小倩我看過,好好的一個女子,怎麼會害人呢?”
懷素抱着頭蹲在地上,十分自責。
王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修爲尚淺,又沒有慧眼,怎麼能辨別妖邪呢?”
“可此事到底還是因我而起啊!”懷素嘆道:“我那寧賢弟滿腹經綸,怎麼就早早去世了?天妒英才!”
“邦邦邦!”
這時管事老頭敲了敲煙鍋子,看着懷素問道:“大師法號可是懷素?”
“小僧正是懷素!不知老人家如何知道?”懷素施禮問道。
老頭說道:“我那侄子去世前,忽然清醒過來,讓我向你傳句話。”
“老人家請講?”
“他說蘭若寺危險,勸你不要前去查探,不要爲他報仇。”
懷素聽了,怔了片刻,嘆息道:“寧賢弟臨死還在爲我考慮,果真是至誠至善之人,與他相交,是我的榮幸。”
爲了查出寧採臣的死因,王維陪着和尚去了一趟墳地。
在下葬之前,兩人查驗了一下寧採臣的遺體,如老頭所說相同,棺材裡只躺着一個身材佝僂的老頭,寧採臣生前明顯被人採補過,精氣神損耗一空。
“爲何聶小倩不在寺中行那採補之事,跟寧兄回家不是多此一舉嗎?”王維奇道。
懷素傷心道:“強行採補,靈慧之氣不夠純淨,吸收之後會像黃河河神一般慢慢地失去神智。對於失去理智的靈族,人族遇則必殺,因爲它們一定害過人。爲了安全,它們才做出這放長線釣大魚的策略。”
這麼說寧採臣是自願的?
王維心道:或許寧採臣不讓懷素去蘭若寺,也許是不想懷素傷害她,果真是一個癡情人。
懷素心中悲傷,守在寧採臣的墳前,不眠不休地念了七天七夜的往生經,超度亡靈,願他安息。
貢試時間尚早,王維不急着趕路,便留在了甘井鎮。
他一邊參悟着金剛經,修煉起了佛門功法,一邊教張無忌識字練功,期間他又根據懷素講述,用‘百曉生’的名號寫了一篇倩女幽魂,交給了說書人。
......
七天後,三人啓程上路,下一站蘭若寺。
蘭若寺在孟州金華郡內,行程不到兩天。
到了金華郡,懷素首先去找了他的朋友燕赤霞,金華郡郡尉,從七品官員,是郡守的武職佐官,權責一般包括抓捕賊盜、維護治安等。
燕赤霞是一個黑麪長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見到懷素前來拜訪,二話不說,扯着兩人去了郡中最好的酒樓,喝上了幾碗烈酒後,纔開口說,“和尚,我有一事要向你道歉。”
懷素奇道:“何事?”
“上次險些害了你性命的老賊尼慧靜被人給放了。”
燕赤霞說着話,臉上帶着濃濃的愧色。
王維與懷素對視一眼,想到寧採臣臨終的提醒,知道其中的事情不簡單。
“怎麼回事?”懷素問道。
“黑山校尉宣稱老賊尼是他的門人,直接向郡守要人,郡守不敢不從。”
一般校尉爲七品官員,怎麼能指使郡守呢?王維不解道:“這黑山校尉是什麼人,怎地如此霸道?”
燕赤霞道:“此人名叫樑崇義,武尊修爲,宰相李林甫的門人,他名爲校尉,但手上有精兵數萬,駐紮在黑山之中,防止山中的妖魔鬼怪出來作亂。
不過,傳聞他與黑山中的妖魔鬼怪有勾結,一旦郡守駁了他的面子,他便驅使山中精怪出來做禍,以前也發生過數次。郡守管不得他,只得一再退讓。”
“原來如此,想來那蘭若寺便是精怪的一處巢穴,我與寧賢弟不知內情闖了進去,纔有後來的禍患!”
懷素嘆息道:“只是可惜了我那寧賢弟啊!”
“寧採臣那小子怎麼啦?”燕赤霞問道。
懷素喝着悶酒,將寧家之事講了一遍。
“砰!”
燕赤霞聽了,頓時義憤填膺,拍案而起,怒聲道:“這些精怪真是膽大妄爲,竟敢殘害士子!此時我一定要上報郡守,請命剿了蘭若寺那座賊窟。”
說着,便要提劍下樓。
“燕兄且慢!”
王維按住他的肩膀,說道:“既然郡守畏懼樑崇義的威勢,不願與他爲敵,知道了此事也無用,他依然會選擇退讓。”
燕赤霞熟知郡守的脾性,太過懦弱,又吝惜前程,萬事求穩,根本不敢得罪權相門人樑崇義。
他嘆息一聲,坐了下來,問道:“王兄弟,你說此事幹怎麼辦?”
王維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說道:“江湖之事江湖了,我們要爲寧兄弟報仇,可以採用江湖手段。”
“如何報仇?”
懷素搖頭道:“憑你我的本事可闖不進黑山大營,抓不住蘭若寺身後的元兇啊!”
王維問道:“燕兄,金華郡裡可有正道門派?”
“有,金華書院、黑虎門、鐵槍會、漕幫,這四派實力最強。”
“這四派中,實力最強的高手是什麼實力?”
“金華書院山長鄭亞,文宗境界,怎麼樣?”
文宗太低!王維搖頭,問道:“沒有更厲害嗎?”
燕赤霞爲難地說:“黑山附近的郡縣都是魔教的地盤,實力稍微強一些門派,早就被魔教滅了,無一倖免。”
“魔教?”王維疑惑道:“此地是哪一派魔教的地盤?”
“黑木崖!”燕赤霞沉聲道。
“日月神教在此地?!”王維驚訝地喊道。
“噓!”燕赤霞急忙示意道:“黑木崖的耳目,遍及各郡,玄奘小聲一點爲妙。”
“黑木崖有這麼厲害?”
燕赤霞輕聲道:“其實孟州本就是日月神教的地盤,經過他們的默許,官府才能在此治理百姓。”
這麼厲害,簡直是國中之國!
他不解地問:“朝廷爲什麼會留下黑木崖呢?”
“不得不留啊!”
懷素嘆息道:“黑山號稱有十萬大山,其中遍佈妖魔鬼怪,危險重重,而黑木崖正在黑山中央,佔盡了地利,即使朝廷派出數十萬軍隊攻打黑山,也打不到黑木崖的位置。
而且東方不敗修爲奇高,有他坐鎮黑木崖,除非人族五絕出手,否則無人能攻克。
但人族五絕向來很少干預天下事,因此黑木崖一直像釘子一樣釘在中原,是朝廷頭等心腹大患。”
孟州距離京師長安只隔着一個商州,黑木崖紮在孟州,確實十分危險。
唐朝皇帝心中忐忑,經常往洛陽跑,因爲洛陽離少林近,呆在少林邊上,晚上能睡個好覺。
“樑崇義勾結黑山中的精怪,禍害人類,黑木崖不管嗎?”
“當然不管!”燕赤霞道:“他們樂得看熱鬧!”
“如此說來,此事要靠我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