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走?”
莫求聲音一沉:
“說什麼胡話!”
真當這麼多人跨界而來,是遊山玩水不成?
若非蔣家出現變故,他們多了一批不知從何而來的幫手,即使有莫求坐鎮,怕也死傷慘重。
就算是現在,也有不少人身死。
衆人冒着如此危險前來營救,被救的那人卻說不想走?
開什麼玩笑!
如果不是贏太真當年率衆抵抗鬼物,在上清玄幽洞天名望極高,真以爲別人會來搭救?
“太真陛下……”
身側虛影晃動,葉全真遁至近前,眼神複雜看向贏太真,音帶感慨:
“我們又見面了!”
“葉道主。”
看着熟悉的故人,贏太真也不禁面泛動容:
“你一向可好?”
“雖時局艱難,尚幸有上宗高人即使趕來支援,全真這才苟活至今。”葉全真輕嘆:
“倒是陛下,您這些年怕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這……”贏太真面色微變,眼神閃爍,不敢去直視對方,只是小聲喃喃:
“我,還行。”
“走吧!”莫求聲音冷漠:
“附近有一處軍營駐紮,這裡的動靜怕是已經驚動那裡,時間有限,招呼人趕緊離開。”
至於贏太真身上的事,他暫且不打算理會。
“是!”
葉全真點頭:
“兩位長老去了蔣家的藏寶處,取了東西就走。”
“對了。”
想起一事,她急忙道:
“師祖,有一位弟子以奪天法助長修爲,現今已然煉氣圓滿,但卻沒有辦法嘗試築基。”
“奪天法?”莫求皺眉:
“我說過,此法只可用在煉化法兵上,不可助長修爲,宗門弟子切忌不可擅自修行。”
“是。”葉全真垂首,低聲道:
“是他們太過心急了。”
“罷了。”莫求搖頭,他對此早有預料,只不過卻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人達到極限:
“帶我去看看。”
“是!”
葉全真點頭。
郝瑩面露修爲,低着頭,任由師祖葉全真和道主莫求審視自己。
她爲了增加修爲,擅自以奪天法輔助修行,短短數年,就已煉氣圓滿,卻發現再不能更進一步。
心中不由慌亂。
不過,她也沒有後悔。
若非如此,她怕也活不到今日,早在幾年前,就喪命鬼物之手。
“師祖。”葉全真小聲詢問:
“可有辦法?”
莫求緩緩搖頭。
頓了頓,方道:
“奪天法可殺陰邪鬼物來壯大自己的修爲,這等誘惑對門人弟子而言極大,但需謹記,一旦修行此法,煉氣圓滿就是極限。”
也就是說,以後只能當道兵了,且壽元也會大幅衰減,沒了修行延壽的好處。
“道主。”郝瑩銀牙緊咬:
“弟子並不後悔。”
“嗯。”莫求點頭,又搖頭:
“可惜,以你的天賦,修行傳承之法,實則是有望道基的。”
但這不可避免,自把此法傳下去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極少有人能夠抵擋這等誘惑。
苦苦修行,數十年未必功成。
一遭便利,數年就可煉氣圓滿,實力大增。
誰能經得住誘惑?
尤其是現今時局兇險,陰間鬼族入侵,實力每提升一分,就能增加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走吧!”
輕嘆一聲,莫求無奈開口。
全真道的傳承乃是他自創而來,直至元嬰乃至化神,但就如其他門派一樣,注重根基。
穩紮穩打,方能更進一步。
速成之法,有其缺陷。
“修行界法門各異,有大道三千之說。”
遁空之際,莫求朝着幾人闡述多年來的領悟:
“正、邪、佛、魔、鬼、體……各有不同,但通常而言,可直通大道者,唯有正途。”
“爲何?”柳輕侯好奇開口:
“道主,據我所知,有些邪道修士也能法力高深,就連那至聖道場,也不乏修行異術者。”
“道,無處不在。”莫求側首,淡然開口:
“邪道魔道,也是道,自可修成元嬰乃至更高。但我等人族,生於世間,卻需做出取捨。”
“以法術爲例。”
“全真道的法術,若想施展,不止需感悟陰陽變化之機,更需明瞭自身,心神守中。”
“唯有心靜,方有慧生,繼而操控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靈氣。”
“久而久之,修行之人自然心性超然,與道合真,不動輒生怒、不枉起殺機、不沉迷外慾、不爲非作歹。”
而邪道,卻不然。
他們的功法大都走向極端,以人心淫邪、憎惡、兇戾之意爲引,施展法術,錘鍊法力。
久而久之,
人,自然也會變的極端。
動輒生怒,徒增劫數。
“這個道理就在經書之中,卻常常被人忽略,即使是元嬰真人也如此。”莫求慢聲道:
“太乙宗傳承多少萬年,爲何僅有恪守正道的六宮傳承得以繼承,就是因爲邪法惑人心,難長久。”
“至聖道場傳承雜亂,其中修士也無多少道骨仙風之輩,就是因爲他們不懂這個道理。”
這話,說的太過大膽。
他不過一介區區金丹,卻點評有諸多元嬰真人坐鎮的至聖道場。
但莫求有這個底氣。
他修爲雖低,卻遍觀諸多法門,乃至入手過仙法,對道法的理解,更是遠超其他人。
“難怪。”
馬真美眸閃動:
“有些道友明明修爲很高,更活了幾百歲,卻喜怒不能自控,貪戀外慾,氣息也讓人不喜。”
柳輕侯笑而不語。
他們幾人能得全真道招攬,可都是得到莫求認可的,自然不會如此。
但說實話。
散修之中,修行正法真沒多少,就算有,也大多輔修邪術,性情同樣會不自覺走向極端。
真能修邪法而不亂心者,少之又少。
合歡宗、血煞宗這等頂尖宗門,雖修行的是邪法,但細細一想,也要求穩守自身心神。
反倒是葉全真,對此並不瞭解。
在她看來,除了至聖道場的人有些脾氣古怪外,上宗下來的金丹宗師,大都性格不錯。
她真正關心的,還是其他……
“師祖。”
念頭轉動,葉全真悄悄傳音:
“郝瑩那丫頭,真的不能再進一步了?”
能在她心中留下印象,說明這個後輩極其出挑,乃是洞天世界少有幾位有望道基的弟子。
“倒也不是不能。”莫求沉思許久,方道:
“鬥母法印,可以打破界限,但……”
“時間太長!”
如果幫郝瑩進階道基,需要他親自出手,耗費年餘,以鬥母法印生生破開奪天訣之限。
鬥母法印作爲天庭鬥部主神法印,本就起到定鼎乾坤的作用。
葉全真面色一沉。
她自不可能因爲一個煉氣弟子的前程,就讓金丹後期的道主親自出手,勞心勞力相護。
而她自己。
若想真正參悟鬥母法印,不知哪年哪月。
“到了!”
聲音一落,衆人遁入一處峽谷。
峽谷幽暗、深邃,在本就無日月的陰間,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但這裡實則是兩方地域行商的必經之地,所以人員往來並不少,因爲地勢險要更多災禍。
死的人多了,也就打開了一條直通兩界的通道。
通道狹小,一次僅能供數人通過,竟然沒有被陰間鬼物發現,也落入全真道的掌握。
莫求開口吩咐:
“輕侯,你帶道兵先過去。”
“是。”
柳輕侯拱手應是,遁光一起,進入通道。
道兵在此界待的時間有限,有些更是身受重創,急需修整,此即有序且急速一一通過。
“到底怎麼回事?”待到沒有了外人,莫求才看向贏太真:
“你似乎不是蔣家的人。”
在蔣候的記憶裡,是蔣家老太爺看中了贏太真,這才把她帶回陰間,併爲其重塑肉身。
但贏太真所住的院落,在蔣家大宅的位置卻很獨特,裡面的擺設,也不符那位的喜好。
再加上她自己的的態度……
此事就值得玩味了。
“我……”贏太真面色變化,看了看莫求,又看了看眼帶詫異的葉全真,說不出話來。
“罷了。”莫求皺眉:
“先回去再說。”
說着,大手一揮,捲起兩女朝通道投去。
“唰!”
陡然,一抹虛影突兀浮現,就如虛空在莫求後輩裂開一道細縫,一柄利刃從中刺出。
“嗯?”
驚疑聲,自莫求口中響起。
隱隱的,更是帶着凝重。
“叮……”
百辟刀神乎其神的出現在他的背後,在寒芒距離皮肉僅有寸許之際,斬在來襲利刃之上。
“唰!”
虛空晃動,虛影一擊不中,也不做糾纏,身軀朝前一撲,捲住贏太真就朝後方退去。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時機,更是極其巧妙。
恰好是葉全真剛剛進入通道,而莫求、贏太真馬上就要進去的一瞬間,來人發動偷襲。
虛影一共做了三個動作。
一刺,背刺莫求。
這一刺,讓莫求心生警兆,無暇分心他顧。
二撲,撲向贏太真。
趁着莫求難以分心的瞬間,黑煙就如一片幕布,朝前一罩,就把贏太真給裹在其中。
三拋,一枚黑球,扔向通道。
黑球巴掌大小,形如磁鐵,在靠近通道的一瞬間,陡然爆開,瞬間讓兩界通道閉合。
閉合通道並不容易。
但這個通道太小,但凡受些刺激,就會導致關閉。
“好膽!”
三個動作,只發生在一瞬。
“好膽!”
莫求回神,可謂又驚又怒。
對方能出現在這裡,定然不可能提前做好埋伏,更大的可能是一直跟着衆人的身後。
能跟那麼久,且瞞過自己的感知,隱遁之法堪稱了得。
尤其是那一記刺殺,突兀、凌厲、迅疾,讓他也察覺到莫大危機,心中警兆瘋狂大起。
現今奪人又斷退路,更是心思縝密。
一聲低吼,刀光爆現。
地藏本願刀!
刀光銳利,卻又帶着股慈悲禪意,直鎖神魂,一刀斬出,直指虛影卻不傷贏太真分毫。
“唰!”
一刀,落空。
莫求眼眉一挑,面露凝重。
地藏本願刀鎖定的乃是神魂、因果,乃佛門頂尖秘法,就算是在元嬰真人手中也不過時。
現今,竟是被輕易避開。
來人顯然不打算與莫求繼續糾纏下去,避開刀光之後身軀一折,就要帶着贏太真遠離。
速度,堪稱驚人。
即使受限於陰間規則,只是一閃,也已暴退數裡,且未曾激起絲毫風浪,無聲無息。
“哼!”
莫求冷哼,體內菩提葉輕顫。
幽冥無影劍遁!
百辟刀輕輕一顫,身前虛空好似就被撕裂開一般,出現一道可供他筆直通行的通道。
“唰!”
一瞬,數裡。
比之來人,竟是絲毫不慢。
前衝之際,他掌中百辟刀陡然炙熱刀芒,就如烈日升空,一團刺目光暈遍裹裡許之力。
數十種靈火齊齊綻放,極致的高溫讓虛空似乎也發生扭曲,也終於逼出內裡的人影。
八元焚身斬!
這一式,融入了萬刃訣、一字明心斬、神行步等從七魄之中演化的法門,最終而成。
也是莫求這些年的成就之一。
刀出,內成結界。
無窮刀芒鋪天蓋地落下,斬身、破法、滅魂。
“呀!”
怪異的叫聲,自刀芒中乍現,一抹黑芒如同瘋狂跳動的泥鰍,瞬息間爆刺了近萬記。
每一擊,都點在一處刀芒之上。
勁力凝聚,隨即爆發。
“彭!”
恐怖的氣浪衝天而起,周遭山巒也微微震顫。
莫求持刀而立,身形不變,對手卻吃力不住,被生生轟飛出去,在大地之上犁出一道長長溝壑。
“嗯?”
“不錯,竟能硬接我這一刀。”
不止如此,對方還是在一手抱住贏太真未曾鬆手的情況下。
論及刀道境界,此人似乎不高,至少不如莫求,但武技之精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明明力量不強,卻能硬抗八元焚身斬。
“再接我一刀!”
面色冷肅,莫求再次持刀爆斬。
十方殺道!
八元焚身斬是融七魄而出,並不包涵三魂,三魂七魄結合,纔是他自悟而來的十方殺道。
刀出,無聲無息。
但前方數裡之地,卻遍及肅殺之意。
對面來人已顯出身影,竟是一位相貌平平的婦人,手持一柄匕首,目泛驚恐,看着刀意侵襲。
刀如春風,即使知道它要來,卻不知如何閃躲、抵擋。
這一招,自己擋不住!
冥冥中,婦人心中浮現明悟。
“不!”
眼前一黑,原本被她守在身後的贏太真,竟然攔在身前:
“師傅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