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羅那岐有些恨鐵不成鋼,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越來越笨,跟他們溝通,都怕會降低他的智商。
“多羅那岐,你真得知道辦法?”連牧歌都有點被嚇到。
“我怎麼知道,弄出這個東西的人又不是我,你們都說這是神蹟,能造出神蹟的人,當然是神,我要是神,還用憋屈得呆在這裡。”如繞口令的話,傳達着多羅那岐深深的幽怨。
切,原來不知道辦法啊。
被人甩白眼,多羅那岐當下不滿,他好心幫忙,這羣人是什麼態度。
“你們愛聽不聽,反正我又不會死,哼…就算儲存的食物,也總有吃完的一天。”如此一說,多羅那岐話鋒一轉,“牧歌,乾脆別給他們吃得了,說不定,有朝一日,還能突破神尊,從此壽命與天地同齊呢。”
“前輩,您消消氣,前輩的話,我們自然信得過。”香滿堂趕緊放低姿態,吃定多羅那岐愛這口。
果然,被捧得舒舒服服的多羅那岐,過了好一會,乾脆只對着香滿堂開口,“既然是神弄出來的東西,又允許人類進入,必定有其原因,肯定不會讓所有人有來無回。”
香滿堂聽着不住點頭,“前輩言之有理,然後我們需要怎麼做呢?”
“等。”
“等?”香滿堂一頭霧水。
可惜,多羅那岐說完這句話後,便沒了聲音,不願再開尊口。
香滿堂似懂非懂,坐在地上苦思冥想,許一寒也跟着香滿堂打坐,雖然他更加不懂,但是,師傅最大,師傅說什麼做什麼,做徒弟的,就要無條件服從。
等到四下無人,靠在時雨背上小憩的牧歌,微微掀開一條眼縫,“你真得知道?還是,只不過在故弄玄虛而已?”
“他們都信了,爲什麼你還懷疑我。”再開口,多羅那岐已恢復如常,哪還有剛纔暴跳如雷的勢頭。
“不是懷疑。”眼睛眯合,“只是,從頭到尾,就沒有想去相信。”
多羅那岐氣餒,偏偏還不能拿牧歌怎樣,悄聲嘀咕,“真是油鹽不進,固執得像個老太婆。”
“你說什麼?”牧歌聲音不由得拔高。
像被人捏住了耳朵,多羅那岐心跟着提起,矢口否決,“沒有什麼,什麼也沒有,呵呵,呵呵呵…”
“吶,你讓他們等,就不怕他們等煩了,就不怕他們找你拼命。”雖是問句,牧歌的語氣卻很肯定。
如果真到那個時候,那羣人百分百會失去理智,找多羅那岐拼命,那還管他是否是劍靈,還是什麼其他生物。
“哎,你就真得這麼不信我啊!”多羅那岐狀似傷心,黑色短劍不由得漂到牧歌面前,與牧歌雙眼平齊,“就算他們等急了,也只會找你拼命,不是找我好不好。”
透過黑色短劍的折射,牧歌可以清晰看清,劍刃映射的自己,帶着冰冷的味道,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顯得越發莫測。
牧歌不由得怔住,曾幾何時,淺笑變成了她的習慣,即便這種時刻,也依然笑得出來?
只是,這笑容,太過冰冷了些,連她都不免有些被嚇到,真是殘酷無情的笑容啊,撫上嘴角,蓋住那讓人心慌的笑意,牧歌突然沒了繼續說話的興致。
翻了個身,黑色蝴蝶閉合雙翼,迴歸平靜,只在臉上投下淡淡斑駁,光影交錯出奇異的影子。
半晌,也沒聽見回話的多羅那岐,定睛一看,那平緩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告訴他,牧歌已經睡着,抱怨地躺回牧歌腰間,“居然就這樣睡過去了,好歹和我說一聲啊。”
一個月悄然流逝,當然,這麼感覺的只有牧歌一人,這一個月間,她總共醒來的次數,單手就可以數得過來。
以香滿堂,鐵無涯,邢何川爲首的四大工會的人,早已憋到了極限,不少人從打坐中起身,不安得來回踱步,或抓耳撓腮,不時嘆氣。
“唔…真是的,受不了了,我們究竟還要在這裡待多久?”雙手插進頭髮裡,一個人發着牢騷,踢了踢腳邊的殘骸。
只輕輕一碰,殘骸便分裂成無數塊小碎塊,一腳踢過,濺起一條長長的粉末線。
想到他們可能也會成爲,這些殘骸中的一員,衆人不由得更加沉悶,躁動不安在每個人心中激發,只等這種壓抑的氛圍,達到某種臨界點,就會“嘭”得點燃爆發出來。
少部分爬起身,不斷在地上和牆壁上敲敲打打,試圖找到那“生”的出口,可惜,不論哪裡,傳回的聲音都是同一種聲音,沉悶的暗響。
他們期盼是那種“”得脆響,和淺薄的感覺,可惜,這種聲音至今都沒有出現過一次,哪怕是幻聽都沒有過。
三分之一的人,已經選擇了接受,不斷等到的是逐漸死去,還是新生,這一個月對他們而言,已讓他們嚐到了地獄的絕望。
生與死,對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因爲,活着,也不知道會不會在那一刻死亡。
與其惶惶不安活着,還不如,就這樣什麼也不做,老老實實坐在這裡,只需要等待就好。
簡直就像賭博一般,一場拿餘生做賭注,孤注一擲的豪賭。
“香會長,這樣下去…”邢何川不免擔心,說實話,關於多羅那岐所說的“等”一說法,他並沒有完全接受。
“再等等。”幾乎坐化變成雕塑的香滿堂,嘶啞着嗓子開口。
與衆人慘淡的境況相比,香滿堂也好不到哪去,這一月來,就連吃飯,他幾乎都沒怎麼動幾口,若不是實力在哪裡撐着,以他的身體早就垮了。
腦中只是不斷回想,與多羅那岐那幾句簡短的對話,讓香滿堂不禁開始反思,這裡是否真的是神蹟?
如果是神蹟,爲什麼會允許人類踏足,神的話,不都是高高在上遙不可攀,對人類,對魔獸,乃至一切聖靈,都抱着俯視的觀望,不屑一顧纔對嗎?
所以,才誕生了光明神殿和黑暗神殿,那是人們的信仰,希望,作爲神忠實的信徒,繼而能聆聽到他們聲音。
但是,如果,神弄出神蹟,只爲了讓人類涉足,又一步步,讓他們半隻腳踏進死亡的泥沼,感受絕望,最後再在絕望中死亡,而神,則坐在高空,把這一切當作午後休閒娛樂?
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神,不可能這麼無聊。
若這裡不是神蹟,如多羅那岐所說,又有誰能建造出這裡?
“或許,這裡真的是地獄,也說不定…”想來想去,香滿堂只得出這一個結論。
“地獄?我倒不這麼認爲。”不知何時醒來的牧歌,筆直站在香滿堂面前,“在我看來,這裡倒像是探險者的天堂,就看是否能步步前進,破攻關卡,衝出重圍,走向勝利的終點。”
這一次,牧歌沒有像往常那般躺在時雨的背上,衣袂翩翩,散發的烏髮也重新系在腰間,垂於腦後,露出充滿活力的精緻臉龐。
“牧歌,你醒啦?”鐵無涯噌得站起,因牧歌的迴歸,有些激動。
“團長!牧歌!”尋傭兵團的人,在第一時間衝回牧歌的身邊,七嘴八舌圍在牧歌身邊,深怕這一個月把牧歌給餓瘦了似的,爭相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食物。
“你終於從豬一般的生活中解放了嗎?”瓦爾德擠開還沒說話的奧沽丁,整張臉湊到牧歌眼前,含情脈脈道。
牧歌嘴角可疑得抖了抖,面無表情拍開面前的大臉,“作爲豬的同類,你還是去問問它們怎麼想再來吧。”
“哇,牧歌,你越來越毒舌了!”瓦爾德雙手揉臉,可憐兮兮,好似被吃幹抹淨,慘遭拋棄的小媳婦。
被擠開的奧沽丁當下不滿,不忘報復,“被扇的是右臉,你揉左臉幹什麼。”
惹得瓦爾德觸電般縮回左手,雙腳蹦起,摟過奧沽丁的脖子,笑得一臉燦爛,“來來來,我們去談談人生。”
很快,角落裡傳來某人殺豬般的男高音,某個正太還不忘得意洋洋,“這就是得罪小爺我的下場,哼哼。”
默默選擇無視那兩隻活寶,香滿堂僵硬的老臉終於鬆動,只是許久未有太大變化的面部,有些僵硬,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個,不太美麗的笑容,“可還安好?”
牧歌挑挑眉,倒是沒想到香滿堂如此敏銳,所有人都沒發現她身體有恙,唯獨他發現了,回了個安心吧的眼神,點點頭,“嗯。”
“不知前輩可還在?關於之前說的…”香滿堂態度依舊恭敬。
雖然,對着一把劍做出這種動作,有些詭異,但是,自從進入神蹟,世界觀早已被顛覆得不要不要的,還有什麼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哪怕,現在告訴他們,這裡是個被封鎖的未知大陸,他們都信!
事實如何,等到那個時刻來臨,衆人過了很久很久,纔回過神,不禁擰着大腿,驚喜交加,大吼一嗓子,“真他媽的被猜中了!”
多羅那岐沒回答,“也差不多該來了。”牧歌沒頭沒腦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