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霧—第5節(5)

眼瞅着快到地面了,突然,眼前一片紅光,緊接着一股強大的氣流將我從豎梯上掀了下去,整個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連撞帶摔搞得我七葷八素,趴在地上眼冒金星,四周發出隆隆的巨響,地面都在劇烈地顫抖,我感覺整個身體都散架了,想要爬起來,但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我死死的按在地上,身邊的樹木發出“嘩嘩……”的響聲,大量的樹枝被氣浪折斷,旋飛起來抽在塔架上發出“霹靂啪嚓”的碎裂聲,無數的樹葉和碎石在我身邊飛快地旋轉翻滾,玩了命的往我身上撞,空氣變得異常灼熱和乾燥,像要吸乾我身體的水分,裸露的皮膚被烤的生痛,滾燙的衣服像被沸油浸過一樣緊緊地貼在我身上,我不敢呼吸,也不能呼吸,感覺只要吸入一口這灼燒着的空氣,身體就會着火似的,高溫的熱風嗖嗖的從耳邊刮過,我努力地屏住呼吸,儘量一動不動地趴着……。

時間過的那麼漫長,當我幾乎快要窒息的時候,身上忽的一涼,那是被烈日暴曬後跳入泳池的感覺,讓我舒服極了,屏息已經到了極限,我不由自主的大口呼吸,卻吸了一口灰土,立即就被嗆的劇烈咳嗽起來,咳嗽噴出的氣又將地上的浮灰吹起,噴的我滿臉泥灰狼狽不堪,連忙扯過衣服堵住口鼻……。

我慢慢的擡起頭,周圍都是灰塵和如雨一樣飄落的樹葉,天空顯得有些昏暗,午後的豔陽被漫天紅色的灰霧遮蔽的嚴嚴實實,我想起來,但左臂卻使不上勁,而且還傳來一陣陣劇痛,倒黴!搞不好是骨折了。

翻身靠坐在鐵塔的基座下,眼前的一切都被紅色的灰塵覆蓋着,像是從人間一下落進了地獄,看不清路也辨不清方向,整個世界都被灰塵淹沒了,風捲着沙碩撲打在臉上,有些睜不開眼,我將臉埋在衣服裡,默默的等着,過了好久,灰塵漸漸的落下了,雖然周圍還是霧濛濛的,但已經能看清十米內的東西了,滿地是厚厚的一層落葉,醫科院那兒紅光一片,空氣中傳來一陣陣的怪味,不遠處幾株大松樹的樹梢竄起了火苗,噼啪作響的燒着。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用右手拉着鐵架站了起來,可能是動作有些猛,胸口悶的厲害,幾聲乾咳後,居然吐出一團血來,難道這是要死的節奏!

原本倚在鐵架下的自行車不見了蹤影,我忍着痛小心地將左臂扯過來塞進衣服豎排扣子間的縫隙裡,臨時將它固定在胸前,來時的道路被落葉覆蓋了,我只能憑着來時的記憶磕磕絆絆地向外面走。走了一會兒,灰霾中一個碩大的黑影擋在了前面,走到近前纔看清,居然是一塊圍牆,它的一角深深的插在土中,牆體散發的高溫讓我無法靠近,只好遠遠地繞開

邁過絆腳的枝葉,鑽過七倒八歪的樹幹,忍着胳膊關節處傳來的陣陣劇痛,我終於離開了小樹林,踏上了主路,雖然已經能隱約地看見天空,但空氣中的塵土還是很濃厚,路上的人一個個都變成了灰人,迎面吹來的熱風夾裹着煙燼,我抹掉了睫毛上的土,擡眼向醫科院的方向看去,只見像山一樣巨大的火團正在吞噬着整間院校,幾條黑煙像巨蛇一樣在火團中肆意翻滾。學院已經被火焰和濃煙完全覆蓋,就連遠遠停在學校外面的車輛都被火團壓着猛烈地燃燒,只能隱約的能看到車子的骨架。路

邊和道路上到處都是橫躺側臥嚴重變形的汽車,其中一輛消防車直接被另一塊從天而降的鐵板砸成了兩截,幾名滿臉是血的消防員正在營救被困在車內的另一名消防員,這到底是怎麼了?發什麼事情?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大多數人都在拼命的逃離這如天火降臨般的煉獄,我卻迎着逃跑的人羣向那團巨大的火焰邁近。地獄大門漸開,身上騰着火焰的人慘叫着狂奔,周圍的人脫下衣服去拍他身上的火,可那火越拍越旺,火上澆油般的將整個人都包裹了,那人痛苦掙扎着倒下,慢慢地縮成了一個燃燒着火苗的黑色褐團。

路上到處都是滿身塵土和鮮血的人,他們或栽倒在路邊伸吟抽搐,或呆呆站立不知所措。我看着那巨大的火團,裡面翻滾的黑蛇似乎在向我召喚,喚我接受死神的洗禮,我心如刀絞,怎麼了?不是已經結束了麼?

離那學院越近,溫度越高,迎面撲來的熱浪烤的我滿臉冒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顆炙熱的焦炭,一個女人抓着我的肩膀,想要阻止我繼續靠近火團,我掙脫了她的束縛,踉蹌着繼續向學院的方向走,我應該離學院很近了,怎麼卻看不到它的大門?直到感覺身體就要燃燒起來,我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我屈服了,這時才知道自己的無能,我在哭,但卻感覺不到眼淚的滑落……。

過了好久,那翻滾的火焰還在燃燒,巨大的火團好似要燒到天庭,將濃煙塞滿了天空,從天上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物體的碎片,一個個燃着火苗冒着火星,飄飄冉冉。周圍除了呼呼的風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我滿身灰土呆坐在滾燙的地面上,兩眼直勾勾的看着在火焰裡翻滾的黑煙,大腦就像是罷工了一樣,我想大聲的喊叫,可張着嘴就是發不出聲音。

紅色的火焰慢慢被黑色的煙蛇吞食乾淨,直到變成一盤黑漆漆的煙柱,一團團的濃煙像是完成了任務般逃離地面,直挺挺的飛向空中,黑色的煙霾籠罩着大地,似乎想要掩飾着什麼。

幾個面容呆滯的人我的身邊走過,他們緩步機械的向學校靠攏,我擦了擦蒙在眼睛上的灰,從地上站了起來,也麻木的跟着他們往前走,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車喇叭聲,我轉過頭,一輛落滿灰塵的轎車停在我的身後,從被雨刷器刮開的透明擋風玻璃裡,是一臉憤怒而又驚恐的父親,他死死捏着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副駕駛坐着一個穿軍裝的男人,他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撐在儀表板上,同樣驚愕的看着眼前巨大的黑色煙柱。

看到是我,父親愣了一下,連忙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原來是父親……,我忽然感覺呼吸急促,渾身失力,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我站在塔尖上大聲喊着母親的名字,她微笑地轉身在辦公樓的窗戶裡衝我溫柔的揮着手,我將胳膊用力的伸向她,她也從窗戶裡探出身體迎着我,我拉着架子,整個人都攀在了鐵塔的外側努力地向她靠近,越來越近,終於我們的指尖碰在了一起,我抓住了她的手,但我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卻怎麼也拉不動她,忽然,房間裡着起火來,火魔撞破玻璃從窗戶裡竄了出來,我大叫着讓她跳出來,可她卻掙脫了我的手,我想跳到她那邊去,可剛有這個念頭,

我倆之間的距離就瞬間被拉開了,母親站在窗戶裡依舊微笑着衝我溫柔的揮着手,似乎在向我道別,我狂叫着,讓她快點跳樓,可她就像聽不到一樣,轉身返回了房間裡,大火吞沒了她的身體,整個人都燃燒起來,她痛苦的掙扎,轉身跑回窗戶把手伸向我,要我求救,我整個人都要發瘋了,從高高的鐵塔上一躍而起,想要跳到學校裡,可身體像是被施了魔法,整個人都在空中緩慢的向地面墜去,我不停的扭動身體,試圖要擺脫這個困境,但直到我精疲力竭,還是無濟於事,我眼睜睜的看着媽媽被燒的正剩下一具漆黑的遺骸,不停抽搐冒着黑煙的骸骨依舊衝我伸着雙手,我放聲大哭,拼命掙扎的向她靠近,終於,我又一次抓緊了她的手,但我一碰到她自己的手也燒了起來,但我知道如果放手,就再也找不回母親了,火焰順着胳膊向爬滿我全身,我和母親一起開始猛烈的燃燒,劇烈的痛撕心裂肺,如千刀萬剮一般我痛苦不已,我忍着劇痛將雙腳蹬在牆上,用力的將母親從房間內拉到我的懷中,如小時候她抱着我一樣緊緊的抱着她,全身焦糊的媽媽輕輕地撫摸着我的臉,她拂過的地方,頓時燒灼感就消失了,我抱着母親緩緩的墜落,跌入地下,沒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遠處一團亮光正飛速的向我們迎來,一下就將我們包裹了起來,眨了眨眼睛,懷裡的母親就不見了,我連忙擡頭尋找,四周一片白寂,媽媽正在不遠的地方向我招手,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渾身上下全然沒有了燒灼的痕跡,一團柔暖的黃光環繞着她,雖不刺眼,但卻讓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笑着拉起我的手,踏過一組組臺階,來到了一扇門旁,輕叩後,門開了,一大團火焰卻猛的從門內竄了出來,一下將我吸住,我雙手緊抓門框,對抗着火焰的拉力,可這力量好大,我只能勉強支撐,我回頭向母親求助,可她卻一把將我推進了門裡,反手將門緊閉,火焰包裹着我又向下墜去,那扇門也快速的消離在了我的視線中,火焰啃食皮膚的燒灼感再次襲來,我又開始在火團中痛苦的掙扎……。

“媽……!!!”

我滿身大汗地坐了起來,心臟“砰砰砰……”的跳個不停,是我的房間?窗戶被窗簾遮的嚴嚴實實,房門敞開着,客廳的燈漫射到屋內,應該是黑天吧!左臂被石膏裹着吊在胸前,果然是骨折了!我好像是睡了很久,剛想下牀,卻發現妹妹正趴在我腿上打着呼嚕,我摸了摸她的頭,一點反應都沒有,睡的很實……。

一臉憔悴的父親悄悄的走進了我的房間,坐在我的身邊,我環顧四周,懷着一絲僥倖尋問媽媽的消息,父親沉默地搖了搖頭,我趕緊從牀上跳了下來,妹妹揉着眼睛驚喜的看着我,還沒等她說話,我已經跑到了客廳裡……,

是的……,母親不在了,擺放在餐桌上的黑白照片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又特麼要哭了,本來您是不允許我哭的,妹妹可以哭,我不能哭,絕對不能!但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它們一點都不聽您的話……。

妍妍看到我淚流滿面立即也哭出了聲來……。

父親嘆了口氣,將小妹拉到了一邊。他知道不需要對我說什麼,事情的經過我比誰都清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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