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緊迫,陸櫻的話只能邊走邊說。
所幸的是,陸翠芳和徐建林在經過商量後,做出了和男青年相同的選擇,直接從後門走,不去搶車。
爲此,陸櫻在心裡微微鬆了口氣。無論如何,省去了她遊說兩人的口舌,她有車,但必須得找個恰當的時機才能把它弄出來。
穿過新建起來的圍牆,再走過一片碎石灘,廠房區的後面其實是一大片荒蕪了許久的田野。據說這一帶等715省道修建完畢,是準備着籌建一個農貿市場的,把陸櫻去過的那個市場搬遷到這裡。畢竟那一塊兒地方交通就不能說有多便利,加上附近的人流量也不大。田地是早早就被徵用了的,只不過715省道的籌建日程就被一拖再拖,這新建農貿市場的事就更不必提了。三五年,田野就真成了田野,荒草叢生。
時已入夏,正是水草豐茂的時候,前面幾日接連的雨水更是使得泥土溼潤,野草都沒過了人的膝蓋。
這種情況下,想要如何迅速的奔走幾乎是的,且不論那一去微微下陷的地表,單說那些時不時就絆人一下的野草草莖,就足夠令人頭疼了。
陸櫻他們是跟着那對年輕情侶一道出的後門,不過一過碎石灘,兩隊人就分開了。倒不是因爲兩隊人在中途生了什麼嫌隙,而是當時選擇往後逃生的並不止他們兩隊人,逃生方向上的不同,自然而然的就使得有人結伴有人分散開來。
年輕情侶和另外一些人打算去鄰市碰碰運氣,而陸櫻他們在陸櫻的暗示下則準備返身回市區看看情況。
彼時,陸櫻一行人進程緩慢的在荒田裡走着。同他們一樣選擇回市區的人很少,一路上走着走着,茫茫田野間就只剩下他們這一家子了。
陸翠芳和抱着嘟嘟的徐建林都有些驚惶不定,按照他們原來的意思,肯定是跟着大部隊一起去鄰市的,但最後他們還是願意相信陸櫻,只不過相信是一回事,因爲對未知前景的恐懼而心生疑竇又是另一回事。
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完全聽不到從廠房傳來的喧囂聲,陸櫻感覺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口道出了原委。
陸櫻這一開口,卻是讓陸翠芳和徐建林都震驚了。
徐建林滿臉不可思議的問:“江家?你是說露綿山上的那個江家?”
陸櫻十分肯定的點了一下頭。
陸翠芳不禁感嘆道:“沒想到你竟然有同學是江家人!”
江家在末世前的那些各方面加固動作雖不至於海銘市人人都知曉,但在普通人的印象中,江家原就是個戒備森嚴的地方。能受到江家的庇護,在這突然而至危機四伏的末世裡,自是不幸中的萬幸。
隨即,細心的徐建林發現了問題。
他問陸櫻:“那你的那個江姓同學,他人呢?”
陸櫻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顯然對於江誠,她雖不斷告誡自己要放下,但事實上那份遺憾一直都在,她甚至是恐於去面對的,面對那個在裡躺成活死人的江誠。
抿了抿脣,陸櫻未作答。
陸翠芳看陸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知她定然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便用胳膊肘拄了一下徐建林,朝他打了個眼色。
徐建林會意,立馬調轉話頭道:“現在就這樣過去了,江家能給我們放行?”
“能。”陸櫻答。
陸翠芳和徐建林聽她回答的肯定,倒是安心了不少,無論如何能得到江家的庇護,多少都是好的。
眼下江誠的那張身份識別卡正安安穩穩的躺在陸櫻的小包包裡,江家大少允諾過他們,憑此卡就能進江家的大門。陸櫻倒不曾懷疑過江家大少會中途變卦,畢竟對江家大少那樣一個人來說,爲了這點小事失信於人前,實在沒有那個必要。
有了江家這個保障,一行人趕起路來也莫名多了些底氣。
“徐叔叔。”窩在徐建林懷裡,因爲之前的驚嚇一直都不聲不響的嘟嘟忽然喚了一聲。
三個同時關切的看向他,陸翠芳伸手摸摸他的頭,柔聲問:“怎麼啦,嘟嘟?”
嘟嘟晃了晃自己懸空的小腿:“我自己走。”
陸翠芳看了眼徐建林,面上有些爲難,哄勸道:“這邊的路不好走,都是草,等過了這段,再讓徐叔叔放你下來,你自己走,好不好?”
嘟嘟仰起頭瞅着徐建林腦門上一腦門的熱汗,扁扁嘴,悶悶的不吭聲。
徐建林這時卻突然笑了起來,託着嘟嘟的小/屁/股朝上掂了掂,說:“嘟嘟乖,徐叔叔一點也不累,嘟嘟可輕可輕了。”
“可是徐叔叔流了好多好多汗。”嘟嘟表示不信。
徐建林側頭甚是欣慰的與陸翠芳相視一笑,陸翠芳此時又如何能不明白自己兒子的那點小心思,這是在心疼他徐叔叔累呢!
徐建林於是神秘的湊近嘟嘟的小耳朵,小聲道:“其實啊,徐叔叔出汗不是因爲抱嘟嘟累的。”
嘟嘟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困惑的問:“那是爲什麼?”
“嘟嘟怕不怕那些會吃人的怪物?”徐建林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
嘟嘟面上一悚,吃人的怪物什麼的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顯然還是有點太超過了,要說完全適應下來終究還是需要大把的時間。
嘟嘟怯怯的點了一下小腦袋:“怕。”
徐建林安撫的摸了摸孩子單薄了不少的後背:“那嘟嘟很害怕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流汗?”
嘟嘟遲疑的想了一會兒,隨後十分認真的點頭道:“會。嘟嘟會害怕的流汗,娜娜也會。”還不忘搬出他的小夥伴來佐證。
徐建林笑着說:“叔叔也會啊。所以叔叔流汗不是因爲抱嘟嘟累的,而是因爲叔叔也害怕的流汗了。”
“徐叔叔也害怕怪物?”嘟嘟又有些不信了,明明媽媽告訴過他徐叔叔很厲害的,能打敗怪物。
“當然害怕。但是爲了嘟嘟和媽媽,叔叔把害怕給藏起來了。叔叔得打敗怪物,這樣才能嘟嘟和媽媽去安全的地方。”
聽着徐建林半真半假的胡編着話哄孩子,一旁陸翠芳眼底的柔和彷彿都能溢出水來。
“叔叔好厲害,也好辛苦,等以後嘟嘟長大了,嘟嘟幫叔叔一起打怪物。”
“嘟嘟不害怕怪物嗎?”
“嘟嘟會和叔叔一樣,把害怕藏起來的。”
陸櫻旁觀着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嘟嘟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他的聰慧懂事,陸櫻自認沒有人會比她更瞭解。然而直到親眼看了這一幕,陸櫻才驚覺,或許她依舊是這個世上嘟嘟最親近的那個姐姐,卻絕不是他最好的選擇。她計劃着把空間副鑰匙的所有權轉交給嘟嘟,計劃着等把陸翠芳和徐建林平安送到江家安頓下來,便帶着嘟嘟離開。陸櫻自信自己有能力保護好嘟嘟的安全,但那又如何,對於嘟嘟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親近依賴的人都是可以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被他人取代的,就好比徐建林之於她,如果此次沒有她的主動相尋,也許過不了多久她便會被那孩子遺忘。
這種遺忘,她無從責怪,因爲它並非成年人的薄情寡義,只是小孩子的心性不定,記憶能力方面也存在着不可逆的缺憾。
看看眼前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就像她意識到的那樣,終究她纔是那個外人。
嘟嘟需要的是一個安安穩穩的家,一對能伴隨着他成長的父母,而非跟着她這個姐姐四處漂泊居無定所。
來的時候是一個人,離開的時候依然是一個人……
這麼想着,陸櫻只覺得口中苦澀難當。
腦海中,江誠的影像一晃而過。
想來,他也不過是一個過客罷了……
廠房區那邊事發突然,事發時已是晌午過半,陸櫻一行人趕了會兒路,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下,卻不見有能落腳的地方,三個大人心裡不免都有些心焦了起來。
穿過一片濃密的樹林子,視野倏地恍然開朗。
只見綠油油的韭菜田連成片,韭菜田之後又是整片整片的西瓜地。
陸翠芳是個直性子,眼見此情此景,立時便‘嘿’的一聲,正所謂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們這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無疑韭菜田、西瓜地那都是次要的,重點在於他們有住的地方了,總算今晚不用戰戰兢兢的露宿在外。
這類大片大片的豐產作物田,多是有大農戶承包。因爲這些田遠離村鎮,四下裡也便沒什麼人。不過平日裡不見人卻不代表就沒有人會動歪腦筋,正是因爲附近沒有人,偷雞摸狗的都能做得光明正大,常常是開着噸位卡車來偷。就這麼被頭上一次,大農戶這一年也就算是白乾了。
所以舉凡承包了田地的大農戶,都會在田地附近或正式的修間小房或隨意的搭個窩棚,再養上四五條狗,一直到作物成熟收穫,人都在裡頭住着看着。
陸櫻一行人此時便聽到了狗叫聲,循聲望去,就見一座白牆紅瓦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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