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交易？”夏然一點都沒有放鬆警惕，“爲什麼找我？”
“不用擔心，我跟師弟並不是站在一邊的，之所以來找你，只是因爲這個交易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那女子朝四周看了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夏然猶豫一下，還是跟了過去，槍口一直緊緊對着那女子的後背，但她似乎也並不在意，很快就帶着夏然走到了一個比較窄小的洞穴裡。這裡大約只有十幾平米大小，佈置了不少的傢俱陳設，像是個女子居住的房間。
“羅生門裡面到處都有師弟散佈出去的觀象蠱，會把看到和聽到的情況傳遞到他那裡，這裡是我自己的住處，是唯一比較安全的地方。”
“那個神煩狗門主是你師弟？”夏然看這女子的年紀的確比蕭無羨大了一點，穿的衣服是羅生門裡面一個風格的苗族服飾，不過比其他的門人們要更加精美華麗得多，顯然地位或者輩分也要更高。
“是，我叫楊敏，跟師弟是同一位暗蠱師師父的師承。”苗疆人說話本來就不喜歡拐彎抹角，楊敏對夏然似乎也確實並無敵意，倒是說得十分直爽，“我比他早入門好幾年，但是他的天賦比我高得多，現在的蠱術早就超越我不知道多少了。”
她說到這裡，顯得有些苦澀地笑了笑：“不僅是我，六七年前他的蠱術就已經超過了師父，成爲羅生門裡面最強大的蠱術師。只不過他以前很少留在苗疆，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遊歷，所以在他三年前回來，弒師滅門奪得這個門主之前，我們還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實力。”
“弒師滅門？”
楊敏點點頭，苦笑了一聲：“羅生門裡無論輩分資歷如何，決定地位最關鍵的條件就是實力，只有最強大的暗蠱師才能成爲門主。當時的門主就是我們的師父，師弟以前並沒有表現出對門主這個位置的任何興趣，但那一次回來之後，突然以蛇蠱暗害了師父，並且一夜之間殺光羅生門內所有不服從他的五十幾個門人，登上門主之位。”
蕭無羨八歲的時候剛入羅生門，就已經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蠱術天賦，楊敏作爲大了他兩歲，比他早入門的師姐，幾年之內就被他甩了十萬八千里。
他平時很少留在羅生門，衆人只知道他的性情一向陰戾古怪，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加上一身蠱術深不可測，羅生門內人人對他敬而遠之，沒有一個門人敢去隨便招惹他。
直到三年之前他從外面回來，突然害死對他有着十幾年師承的老門主，以極殘酷的手段雷厲風行地連殺五十幾個門人，其中包括他的好幾個同門師兄弟姐妹，以血腥和恐懼硬生生鎮壓下對他的反抗，坐到門主的位置上。衆人這才見識到，這個男人有着多麼殘忍狠辣，冷血無情的一面。
而奇怪的是，他儘管血洗了整個羅生門，卻對這個攪起滿門腥風血雨奪來的門主之位似乎並沒有多大興趣，不久後就厭倦了。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苗疆，在的時候也對門派愛理不理，門主的那些權力和享受他都不屑一顧，讓人沒法理解他要這個位置到底是幹什麼的。
夏然看蕭無羨那副視人命爲螻蟻，視衆生爲玩物的心性，倒的確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只不過這是羅生門門內的事，跟她沒有關係，她也不感興趣：“蕭無羨怎麼樣我管不着，說了這麼多，你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說明師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我們的交易有用。”楊敏嘆了口氣，“他根本不缺人手，這苗疆深山裡最強大的變異動物都可以受他控制，抓你那些隊友們，恐怕不見得有什麼太大的用處，只是因爲他一時興起罷了。”
“一時興起？”夏然皺眉，“他的人生就這麼無聊？”
“大概是吧。”楊敏低低笑了一聲，“他對絕大多數事物都抱着一種厭倦的態度，所以一旦遇到什麼他認爲有趣的東西，他就非得到不可。比如他現在一時對你感興趣，就會想也不想地把需要五年以上時間才能養出來的御奴蠱用到你身上，只不過是爲了要一個玩物而已。”
“那我還真是不勝榮幸。”夏然挑了挑眉毛，“說起來，蕭無羨現在人呢？”
“師弟以爲你逃到洞外去了，剛纔派出了一大批觀象蠱到外面，現在正在到處搜捕你。”楊敏朝她身上掃視了一遍，“我在苗疆古籍中偶然看過，古代存在着一種內部自成一方世界的空間容器，人可以在這種空間中隨意出入。你的異能既然已經被師弟壓制，卻可以一瞬間憑空消失，身上應該就帶有這種傳說中的空間容器吧？”
夏然的空間並不屬於這一類，楊敏所說的空間容器倒是跟趙景行身上的那塊古玉玦差不多，指的應該就是那種。難怪她一出空間，馬上就遇到了楊敏，原來對方就是在那裡等着她的。
不過她也懶得跟楊敏多說：“差不多吧。說了這麼多，你提出的那個交易到底是什麼？”
“這個先給你。”楊敏取出一個小小的烏木盒子，遞給夏然。這盒子色澤古樸沉鬱，上面的花紋已經被磨損得幾乎看不清，少說也有上百年曆史了。夏然打開盒子，裡面裝着一顆乳白如玉，光澤瑩潤的藥丸，透出一股清冽的草木氣息。
“這是闢濁丹，能夠保持人的神智清醒，對於精神控制類的蠱術都有防禦效果。”楊敏解釋道，“這顆丹藥是師父所制，單獨傳給我的，師弟並不知道。一顆丹藥的藥效可以持續半個月到一個月，在這段時間內，無論師弟給你下傀儡蠱還是御奴蠱，都不會有任何效果。”
“你給我這個，是希望我幫你做什麼？”夏然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爲對方純粹是來幫她的。
“說容易很容易，說難也很難。”楊敏望着她，眼底深處又出現了那種灼灼的闇火，“師弟既然對你感興趣，一旦抓到你的話必定還會對你用御奴蠱，你假裝被他所控制，就可以接近他的身邊。”
“然後呢？”
楊敏伸出手，掌心中出現了一顆小小的赤紅色光點，靜止不動，光芒明亮但是柔和，沒有固定的形狀，似乎不是蟲子，但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你找個機會，把這隻蠱放到水裡，想辦法讓他喝下去。這隻蠱是沒有實體的，光芒一入水就會消失，無色無味，不用擔心被發現。”
夏然仔細看了一眼那個赤紅色光點：“這是什麼蠱？”
楊敏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情蠱。”
“情蠱？”夏然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你要給那隻神煩狗門主下情蠱？”
之前來苗疆的路上，夏然就聽龍蓁蓁說過這種苗疆最具有傳奇色彩，故事也最多的蠱術。無論男子和女子都可以養情蠱，但是一生只能養唯一一隻，需要付出極大的心血和代價，而且倘若不是真正傾注入一腔深情，就不可能養得出來。養出真正成熟情蠱的概率小得可憐，只有那些天賦高的蠱術師纔有可能做得到，否則的話，整個苗疆早就亂套了。
在苗疆的傳說中，把情蠱下在心儀之人的身上，就只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一旦中蠱者背叛對方，愛上他人，或者跟他人發生親密關係，情蠱就會令負心人體內巨痛七日七夜，最終破體而出，致人殞命。至於下蠱者一方同樣不會獨活，在負心人死去的一瞬間，也會隨之而死。
正因爲有這種生死相隨的慘烈，若不是愛得如癡如醉如瘋如狂，沒有蠱術師敢輕易給人下情蠱。情蠱雖然傳得神乎其神，但親眼見過它的人少之又少，在苗疆也只能算是一個神秘的傳說而已。
“對。”楊敏咬着嘴脣，眼中有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烈烈如火燃燒，“我十五歲的時候開始養這隻情蠱，到現在已經養了十七年，這隻情蠱的等級已經屬於比較高的類別，我可以親自催動它在對方體內發作。師弟防心很重，這麼多年時間我都沒有找到機會給他下蠱，但他難得對一個人這麼感興趣，你也許會有機會。要是你成功給他下了情蠱，我就可以逼着他給你的隊友們解開傀儡蠱，放你們離開。”
夏然之前在第三重門殿，看到其他門人全部逃光，只有楊敏一個人留下來，而且還是用那種眼神看着蕭無羨的時候，就已經猜到這個冷豔女子應該是對蕭無羨有意思的。但是能夠擁有這樣的決心，冒着這麼巨大的風險給他下情蠱，該是愛他愛到了什麼樣的瘋狂程度？
再說了，那隻神煩狗門主除了長着一副好皮囊以外，一望便知是個冷血冷心，涼薄無情之人，從他剛纔對楊敏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這個女子在他眼裡根本就是卑微如草芥，連看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不過，現在是個看臉的時代，也許就是有這麼傻這麼執着的女人。人家有多癡情是人家的事，夏然管不着，她只關心她自己的事情：“你既然這麼愛他，我又憑什麼要相信你？要是我給他下了情蠱，你一回頭就幫着他來對付我呢？”
楊敏苦笑了一聲：“我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你相信我。但是就算我不參與進來，師弟現在本來就要對付你，我不過是給你提供了一個機會而已。傀儡蠱只有下蠱者能夠解開，師弟的實力有多高，你也已經清楚了，要有足夠的資格逼着他給你的隊員們解蠱，我的這個提議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如果我沒有騙你，那麼你就可以以最簡捷的途徑救出你的隊員們；如果我騙了你，你也並沒有什麼更大的損失。”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爲零，但楊敏貌似是個例外，她並沒有一個勁兒地讓夏然相信她，而是給出井井有條的縝密分析，讓夏然自己來判斷。這種客觀性的方式，往往比信誓旦旦對天賭咒之類，要更加令人信服得多。
夏然斟酌半響，最終還是答應了：“我接受你的交易，但是蕭無羨這人感覺難纏得很，我也不保證一定能成功給他下蠱。萬一浪費了你這一輩子只能養一隻的情蠱，以後再遇到心儀者又沒有情蠱可用的話，可別怪到我頭上來。”
楊敏低低一笑，笑容裡帶着幾分決然，幾分悲哀。
“我不會怪你的。早在開始養情蠱的時候，我就已經清楚這輩子只會愛這一個男子，在他之後，再也不可能出現能讓我用情蠱的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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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都在醫院，見縫插針地抽時間寫了這麼多，明天爭取多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