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跟在那個火焰漩渦的後面,也飛了上來。他並非藉助氣流來飛行,精神力消耗沒有夏然這麼大,自然比夏然要輕鬆從容得多,只需要慢慢適應氣壓變化就可以了。
夏然已經快要撐到了極限,只覺胸腔幾乎要爆裂開來,耳邊有模糊不清的聲音在雜亂地鳴叫,兩眼簡直什麼也看不清了。她的精神力所剩無幾,很快就會耗盡,這樣下去遲早會無法維持懸空,落進下面的火焰漩渦裡被燒成灰燼。
不能再拖下去,多拖一秒,她的生機就更少一分。
沒有時間再做什麼周密的籌劃,夏然心念一動,飛快地丟掉外套,把穿在外套裡面的玉懷衣脫了下來,灌進氣流,整件全部展開。
這一趟來“鐮月”總部,因爲情況兇險,她特意穿上了趙景行送她的玉懷衣。這件衣服來自古代,款式類似於漢服,不適合天天穿在外面,否則人家看她一身白紗飄飄地到處走,肯定把她當做神經病。而且它雖然薄如蟬翼輕若無物,但實在太寬大了些,下襬能拖到她的膝蓋上,穿在外套和褲子底下也感覺很彆扭,所以她平時不習慣隨身穿着。
玉懷衣在戰鬥的時候可以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雖然對物理系攻擊,比如槍彈之類的抵禦能力不是很大,但對於防火隔熱的效果倒是十分顯著,在這時候是最有用的。
玉懷衣本來就十分寬大,而且又是雙層的,被她用風流這麼一抖開,頓時像一層雪白的紗幔一般鼓漲起來。那種奇特的布料似紗非紗,似綢非綢,透明飄渺如煙雲,微微發出柔和的白光,在空中徐徐遊移着向內捲起,將夏然整個人包裹在了裡面。
與此同時,夏然把所有的精神力都灌注在了周圍的防禦層上面,整個人都被劇烈飛舞的氣流裹挾着,像是一枚墜落的流星一般,迎着下面的火焰漩渦,向一號所在的方向俯衝下去!
飛濺上來的火星一撲到展開的半透明白色面料上面,立刻被充斥滿了整件玉懷衣的澎湃風力給震飛開去,在空中像盛放過後的焰火一般熄滅。裹着純白紗衣的朦朧身影從高空疾墜而下,彷彿一片輕柔的流雲突然有了千鈞重量,義無反顧地投向腳下無垠的大地。
一號透過火焰漩渦,隱約可以看見夏然對着他俯衝而來,似乎是孤注一擲的拼死搏命。他哼了一聲,面容一緊,熾紅的烈火從漩渦中呈放射狀沖天噴出。這次不再只是精純的火焰,而是挾帶着詭異的濃厚黑煙,向上滾滾翻涌而起,彷彿空氣中一座無形的火山,對着墜下的夏然驟然爆發!
夏然面對着那熾烈噴出的火焰和濃煙,瞳孔驟然一縮!
玉懷衣被鼓脹到了一個飽滿得不能再飽滿的半透明白色大球!夏然把腦海裡每一道最細微的精神力都搜刮出來,全部灌注到了周圍的氣流防禦層上!
玉懷衣被灌滿了氣流,通體皎潔透亮,放射出淡淡的白色光華,彷彿天空中出現了第二輪圓如冰盤的明月。那奇異的布料表面再無一絲褶皺,只有千萬條充沛的風流在交織流淌,絲絲縷縷經緯分明,彷彿這件輕薄柔美的織物,是以無數道呼嘯的長風編織而成!
夏然身體的承受能力早已達到了崩潰的極限,精神力本來就因爲高空御風而接近枯竭,這時再受到這樣不留任何餘地的壓榨,她的五臟六腑,每一根骨骼,每一條脈絡和每一片肌肉,此時都承受着難以言喻的恐怖壓力。
然而,她的意識卻仍然無比清晰和堅定,目光緊緊追着火焰下方一號的身影,俯衝而去!
“嗖!——”
空氣中響起一連串火焰被破開的裂空之聲,挾帶着細碎的噼啪爆破聲響,那呈放射狀大片大片噴出的熾紅火焰中間,彷彿被澆下了一道冰寒的冷水,硬生生破開一條細細的通道。泛着淡淡白光的透明紗球從中間貫穿而下,彷彿跳進了一個熔漿四射的火山口!
火焰漩渦厚度不過十來米,夏然以高速俯衝下來,轉眼間就衝過了那片熊熊烈焰,猶如一隻白色羽翼的鳳凰般破火而出!
一號本來以爲她會在火中化爲灰燼,等到看見穿透火焰而來的那個白色影子時,夏然已經到達了離他只有五六米的位置。透過那暗紅的光芒和純白的紗幔,他甚至能看清裡面那個女子目光灼灼的瞳眸。
一號大驚。他的精神力大部分都在火焰漩渦上面,不料竟然被夏然安然無恙地衝破,這樣近的距離,他已經來不及收回精神力發出第二波攻擊,不得不往旁邊疾飛躲閃!
然而他沒有躲過去。夏然的最後一縷精神力已經電光石火般追了上來,她無法再大面積地使用這點精神力,只能瞄準了一號的頭部而去。
“咔嚓!……”
他的大腦整個被凝固成了一坨紅白相間的冰塊,爆長出無數冰凌,頭頂上的顱骨被沿着骨縫全部撐了開來。像是一個熟得裂開的石榴,一瓣瓣四分五裂,露出裡面或是鮮紅或是森白的晶瑩籽粒!
一號在半空中停滯了數秒鐘時間,那張被冰凌撐裂而顯得無比怪異驚悚的臉上,還帶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眼珠子卻已經凝固了。然後他失去生命的身軀,便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一樣,開始朝着地面上墜落下去。
而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地方,夏然也正在一模一樣地從千米高空中往下墜落!
她所有的精神力都已經消耗殆盡,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用來維持懸空,只能勢不可擋地下落。
之前她和一號飛到了極高極遠的地方,在地面上望去早已看不清楚。趙景行剛剛解決掉三號、六號、七號三個殺手,擡頭一看,看清半空中墜落的那個熟悉身影時,陡然睜大了眼睛!
“小然!”
他顧不上週圍還有其他敵人,閃電一般縱身飛到空中,往夏然下落的方向衝去!
“轟!”
四號殺手以土遁異能轉眼間到了趙景行的前面,一大團飛沙走石對着他撲面而來,硬生生阻住了他的飛行。趙景行雙瞳一縮,精神力瞬間瘋狂暴漲,一下子穿透數十米距離和那團猛烈的土石沙暴,到達四號殺手所在之處,一下子把她整個人撕成了幾塊!
他看也沒看地上血肉橫飛的屍體一眼,繼續往前疾飛,然而在這一攔之下仍然耽擱了幾秒鐘,夏然已經下落到了離地面只有幾百米的地方!
來不及了!
趙景行望向那飛快下墜的身影,一顆心幾乎都跳出了嗓子眼以外,雙目瞬間一片血紅!
夏然越來越快地往下墜落。
巨大的失重感充斥全身,整個人輕飄飄地,彷彿一片沒有任何重量的羽毛。一縷縷溼潤冰涼的雲霧從她身邊幻影一般轉瞬即逝地掠過,因爲是頭朝下墜落,這些後退的雲霧讓她反而覺得自己是在毫無負擔地往上飛翔。
然而……飛往的地方只有死亡。
夏然的臉上卻絲毫沒有驚慌恐懼之色,相反,她那雙被風吹得緊緊眯起的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冷靜地望着下方,裡面似有明亮如火的光芒,瘋狂地灼灼燃燒。
快了,就要快了……
地面離她越來越近,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而最終——
一陣颶風拔地而起!那個疾如流星般的身影,在離地只有不到二十米的時候,一個石破天驚的巨大轉折,再次轟然而起,一飛沖天!
——破障而出!
夏然的風異能在這一瞬間已經從二級突破到了三級,在她面前展開的,是一個全新的御風世界!
二級風異能因爲對空氣的感知和控制能力有限,即便是在精神力充足的情況下,也只能做到短暫的懸浮和飛掠,並且無法到達空氣稀薄的高空。而現在,三級風異能的她已經可以像是一隻矯健的蒼鷹一般,展開雙翼,乘着風流,在浩瀚長空中隨心所欲地任意飛行!
飛行,人類亙古以來的渴望和夢想,貫穿了千年時光也不曾減弱分毫。從古希臘的阿爾希塔斯所製造的機械鴿,到明朝的萬戶飛天,從15世紀達·芬奇設計的飛行器,到美國萊特兄弟製造出的第一架飛機,一代又一代的人類進行過無數的探索,試圖掙脫空氣和大地的束縛,像飛鳥一樣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飛行。
到現在,人類雖然終於可以藉助各種機械來飛上高空,卻始終沒有脫離外物的幫助。坐在飛機裡面隔着一層厚厚的機艙和玻璃,和真正在空中遙望蒼穹俯瞰大地,伸手可及地去觸摸身邊縹渺的雲霧,凜冽的長風和明亮的陽光,感受截然不同。
懸浮,上升,俯衝,折行……之前需要費盡力氣去控制的無數氣流,現在彷彿已經成了夏然身體的一部分,心念一動,便能夠柔順乖巧地任憑她驅使,帶着她在廣袤的蒼穹中盡情地翱翔。
高空中的萬里長風滌盪過她的身體,其中蘊含的風之靈氣,彷彿將肌骨中的雜質和穢物全部沖刷而出。體內原本枯竭的精神力,在這一瞬間重新回到充沛澎湃的滿盈狀態,暢通無阻、生機盎然。
身體再沒有任何不適,彷彿可以輕而易舉地調遣這高空中潔淨而稀薄的氣息,整個人輕盈得如若無物,飄然欲起。那高遠得彷彿只有神祇才能觸及的一縷縷潔白雲朵,現在彷彿也低低伏在了她的腳下,託載着她飛向無盡的高遠天穹。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第二次飛上高空,在已經改變的心境下,所看到的景物也截然不同。廣袤蒼穹已經不再像方纔一般威嚴肅穆,沉沉壓得人喘不過氣,而是空明如鏡透澈如洗,那一塵不染的透明藏藍色,像一灣寧靜深湛的海水一般,讓人心生遨遊其中的幻覺。
夏然的黑髮在風中瘋狂亂舞,再往上飛!
往上飛……飛過千重雲海,大風推動着滿天積雲往前飛掠,霧氣像波浪一般在腳下翻涌不息。
往上飛……飛向天邊那一鉤銀白的上弦月,明亮的月光彷彿悠悠流水,從她身側飛快而無聲地掠過。
她站在離天穹如此之近的地方,滿天繁星柔和地在頭頂閃爍,近得彷彿伸手就能大把大把地擷取。那鉤皎潔的銀月已經不再高高在上遙不可及,而是隻要她招手一引,就會從夜幕上飛落下來,化爲一把小小銀梳,插在她的黑髮之上。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高渺遙遠的天際,纖細而挺拔的女子身影屹立在廣袤蒼穹之下,背後襯着闊大空靈的藏藍色天幕,身披漫天星光月色,不沾半點凡塵煙火。那件如雲如霧的半透明玉懷衣縈繞在周圍,將她的身影襯托得猶如飛天而去的月中神祇,美得令天地爲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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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知道要幾點才能下班,我儘量二更,但是可能要過十二點,到很晚才能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