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你沒有這方面的常識,我曾在與艾爾文森林的豺狼人的游擊戰中親眼所見一名暴風城的法師使用水系的法術讓冰劍從地面凸起,真是無法忘懷,一個瞬間就幹掉了大半的豺狼人,各個被洞穿身體、高高地頂起。”
喬治並沒有嘲笑的意思,但霍迦德卻羞澀地苦笑了起來。
“法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所以我才說可以,既然有人幫你解圍,顯然是有一名法師在暗中窺伺着我們,並不像我們所見的那樣,一個人影都沒有。”
盤腿坐着的霍迦德一拳砸到了地面上,臉上露出了並非痛苦亦非哀愁的平靜臉孔。
“呀,真是失策,竟然會有這種人物在幫我們,到底是誰呢?”
“我更在意他的動機。”
喬治往右看着,可那裡什麼都沒有,但從這個方向判斷,他的視線應該是穿透了一切障礙,在腦海中鎖住了南方的某個事物。
“你似乎知道是誰?”
“大法師莫甘斯。”
“什麼?!”
霍迦德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往後仰着,彷彿就要倒下了,他的形態與瞳孔中的目光所表達的是同一個心情——震驚。
“不會有錯的,我聽說過他是以水系法術見長的,而救你的顯然就是這類法術。”
“我想現在你該說清楚這個法師的事情了,畢竟我們可能都沒機會活着出去。”
喬治有點不願意地點了點頭。
“聽說是梅爾貝里·麥克尼公爵出資幫他建造的高塔,命他在此地觀察赤脊山地區豺狼人和魚人的動向,並負責滅殺。”
“滅殺……豺狼人和魚人也算是擁有一定智慧的生物,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應付的種族,一己之力想要滅絕赤脊山脈如此遼闊的區域內所有的豺狼人和魚人似乎有點困難吧?”
“別忘了,他是個法師,連你都說過,他是安東尼達斯的學徒。”
如此提醒着,喬治看着那燈光,又細聽着上方的聲音。任何細微的聲響被忽略都可能是致命的,何況這麼多恐怖的生物顯然是有它們出現的原因的。
“他既然主動幫助了我們,顯然是對這裡的怪異情況也開始警惕了,我們去找他。”
霍迦德說法不無道理,現在唯有去求助這個能人,而前往那裡似乎並不需要多少時間,而要回湖畔鎮去搬救兵,來回都要一天的時間,還吃不準半路會發生什麼。
可是喬治似乎又有點不情願。
“這些法師幾乎脾氣都很怪異,是很難接觸的人,既然他幫助了我們又不願意現身,一定有他的道理。”
“管他那麼多呢?既然他在爲暴風王國工作,那一定有豐厚的待遇,顯然他也該爲這個國家的其他事情出點力。而且……”
他停頓了一下,瞪着喬治那與短髮同色的咖啡色瞳孔。
“你難道還有其他辦法?”
一個沉重的難題被拋給了滿目血色蒼白的騎士,這個問題確實很難回答,但他內心深處卻一直牴觸與這些強大而又古怪的法師有任何關係。他總覺得這些孤身居住的神秘人物或多或少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密。
同樣是夜幕下的世界。空間寬敞的屋子,四壁都沒有窗戶,一半的地面高於階梯下的另一半,彷彿居於此屋最高處的那些人正是這裡的領袖。而在階梯下,一名極度飢渴的人類正望着那些坐於圓桌周圍的黑衣人。布制大衣所覆蓋下的這些人的身形大小不一,有些小的就像是一隻小猴子,有些則壯碩的坐在一把足能坐下3個人類的椅子上,頭頂的那與大衣相連的帽子都被鋒利的尖角戳破了。
這是一些彷彿生於黑暗的人,在圓桌的中央擺放的燭臺上閃耀着黑色的火焰,似乎並不是爲了照明,而是讓周圍的人感受到黑暗的溫暖,這纔是他們習慣的色彩。
“我爲教會做了這麼多的東西,也該給我永生石了。”
臺階下的男子一手提着煤油燈,一手摸着胸口發誓般吶喊着。他的聲色是那麼的憂鬱,與那張像是做賊心虛的臉相得益彰。他這麼說着,卻沒有人理會他。
“我最近身體又感受到了莫名的疼痛,應該是上次吞下的永生石已經失去了效力,求求你們了。”
這回,有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們知道,所羅門,你是該得到獎賞了。”
隨着他的聲音,一個黑綠色的石頭被高高的拋出,落到階梯上彈射而下。湖畔鎮鎮長所羅門緊張的迎了上去,在撲倒的時候接住了散發黑色與綠色混雜的煙霧、形狀不規則的石塊。
他毫不猶豫的吞下,喉嚨處異樣的鼓動了一下,根本沒有咀嚼就將一半個雞蛋大小的東西嚥下。並以感激的視線落在那些圓桌上的影子。
“我將永遠效忠於……”
就在他的誓詞說到一半的時候,一陣傳遍全身的痛感令他跪了下去。他的眼珠長大到幾乎就要掉下的地步,舌頭伸直着,雙手胡亂的抓着胸口的襯衣,就像一個魔鬼正在他的體內肆虐。
“是的,你將永遠效忠於我們。”
又是這把如秋天的黃昏般低沉、蒼涼的聲音。
所羅門整個人癱倒在地。但他似乎並不像屈服於命運,他的眼珠正佈滿血絲,而他也不再依靠雙眼。他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坐在什麼地方,他在地面上爬行着。他來到了階梯處,右手抓到了石梯粗糙的表面,剛想用力往上挪動着,整個人痙攣了,無助地在地面上瑟縮雙肩顫抖着。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在綠色山壁莊園上方揮灑而下時,昨夜的戰場變得十分清晰,但是那些野獸的屍體卻不翼而飛了,包括騎士的屍骸。喬治悲痛的認爲同伴們是被那些野獸給吞食了,但霍迦德卻覺得事情太蹊蹺了,似乎有人在他們不知不覺間刻意打掃了戰場,不願留下那些可怖又詭異的惡狗的屍體。
但無論如何,他們在中午前就安穩地站在了一座雄偉的高塔之前,面對令人生疑的那扇敞開着的大門,以及階梯兩旁俯臥在石座上的巨大獅子石雕——栩栩如生,就如同真的一樣,令人產生不敢靠近的心理。
“他就這麼敞開着大門過日子?”
霍迦德苦笑地問着被他攙扶的喬治,騎士全身的金屬板甲早已丟棄了,不然對於他們的逃離絕對是徒增麻煩,但那腰帶還是禁錮在身上,包括扣在一旁的騎士之劍。兩人都穿着從莊園裡找出來的灰白色的粗麻衣服,臉上依然留有幹沽的污泥與暗紅色的血漬,根本沒有時間去打理自己的外貌。
步上石階,兩人此刻的心情就像在森林中尋寶又怕遇到兇猛野獸般好奇又謹慎。
“真不知他長什麼樣的,難道有幾隻手?”
霍迦德說着並不好笑的冷笑話,喬治卻像似故意符合一樣微笑了起來,氣氛也不那麼僵硬了,但還是十分緊張的巡視着。
“看來今天我有客人了。”
一個猶如墓穴中的死者所傳出的沙啞又陰鬱的聲音響起,兩人被嚇住了,呆滯地看着不遠處門前的位置。
不知何時,一頭白色短髮與細細的白眉隨着一身紫色的大袍出現在門前,那雙紫色的眸子令人想起神奇又魅力的紫水晶,泛着熱情的光彩。
“你……莫甘斯嗎?”
霍迦德語帶謙卑地問道,而一旁的喬治緊閉着脣,彷彿不願吐露半個字。
“你在我的家門口問這種話,真是愚蠢的問題。”
霍迦德知道自己已經抓到了希望,一臉的興奮早已抑制不住。
“昨晚真是麻煩你了,不然我鐵定成了食物。”
先是一抹驚色在莫甘斯的目光中閃動,但那只是瞬間的。大法師咧開脣頷首微笑。
“也許我們之間有點小小的誤會,但這並不妨礙我接待客人。說吧,今天來是爲了什麼?”
他打量着兩人狼狽的樣子。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相信你也看到了昨晚那些可怕的惡狗,他們的力量和再生能力太誇張了。”
“嗯。”
莫甘斯只說了一個字,似乎還並不明白兩人找他是爲何事。
“我們想知道在莊園那裡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亡靈天災的爪牙潛入了赤脊山脈,用傳聞中恐怖的瘟疫感染了那些狗。”
莫甘斯聽着他的敘述,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給予兩人無形的壓力,彷彿一片巨浪正在壓向兩人,使他們不敢隨便動彈,就那麼呆呆地注視着他。
“看來真是一羣令人頭痛的生物,不過我有點眉目了。”
他一邊說,一邊肯定地點着頭。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
霍迦德的心中簡直對這個強大的法師崇拜至極,碧藍的眸子的底部躍動着專注的目光,彷彿在聆聽寶貴的知識。
但是莫甘斯沒有再說什麼話,而是轉身進入了高塔內。
“等等!”
突然有點不知所措的霍迦德用力拖着喬治走着,他想跟上大法師,但是喬治的傷勢不允許他那迫不及待了解莫甘斯的心情。
“老兄……”
喬治雖沒有出言埋怨,但霍迦德已聽出了他的口氣,馬上放緩了步伐,眼看着那紫色背影步上了木製的階梯。
“嘿,大法師,能不能慢點啊,很想和你聊幾句……”
他的聲音似乎從塔底衝到了塔頂,又訊快的墜下,將沉澱在底部的兩人籠罩在回聲之中。
“我提醒過你,這些法師很怪癖,會讓人抓狂,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喬治依然堅持着自己的想法,並試圖再次讓霍迦德注意到自己在接近一個怪異陌生的人。
而霍迦德卻不依不饒的跟着走上了螺旋而上的階梯。
他們在高塔中行走着。兩旁的四壁再也不是普通的磚石面,雖然這座塔竟然沒有窗戶,但燃燒的火焰開始照亮眼前的事物,但霍迦德卻凝望着這些牆壁上的火炬,彷彿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怎麼了?”
喬治依靠霍迦德的攙扶走着,對於突然以目瞪口呆的神情專注的年輕人覺得十分不解,然而那大法師的腳步聲早已漸行漸遠。
“那些火焰沒有動過。”
被他如此一提,喬治也注意到了那散發着火的溫暖光芒,卻一動不動、彷彿凝固着的雕像一樣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