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那一堆赤金的大雁後,宋涼月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感動的,最起碼,這表示許慕原對她是稍微有些在乎的。
可是感動褪卻之後,卻是滿滿的辛酸,上一世安平侯府送來的是一對活大雁,只是那個時候已經是九月了,八月大雁遷徙,想要尋到一對活大雁但也不算是什麼難事兒,只是那大雁送到她跟前的時候,已經是怏怏的了。
不過就算是那般,上一世的她看到那對活大雁的時候依舊當成了寶貝似的,更是在出閣之前日日親自喂那大雁水和食物,沒過多久,那一對大雁就死了,因爲這件事,她還狠狠傷心了一陣。
也許當時就是有了預兆,所以上一世纔會不幸福罷!
可如今,這一對大雁乃是赤金,只怕永遠不會碎了罷,那是不是表示,以後的事情就會一帆風順呢?
如此,宋涼月不免又擔心起來了,這般擔心着,終於到了十月十五這一日。
宋涼月的嫁妝足足有一百二十四臺,塞得滿滿當當,一絲縫隙都沒有,這還是明面上的,私底下蔣國公老夫人和寧王妃娘娘添置的還沒有上單子,特別是蔣國公老夫人,若非是宋涼月一直攔着,只怕蔣國公老夫人又得從私庫中拿出不少好東西來了。
在昨晚,蔣國公府二夫人洪氏就親自來了小宋府一趟,塞了一本小冊子給了宋涼月,隨便說了幾句,就紅着臉走了。
宋涼月已經成過一次親了,自然是曉得這本小冊子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只是想到上一世兩個人的親密,她就覺得有些彆扭。
上一世親密時候有多快活,如今的她就有多困苦。
只是新婚之夜卻是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的,她該怎麼辦?
要不要與許慕原說?又該如何說?
念頭一起,她想起上一世親密時候許慕原的頭抵在她的肩膀,抱着她那炙熱的身體……頓時,連她都覺得身子有些發熱起來了。
這一世,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越想,宋涼月越覺得不安,越發惶恐了,就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卯時,天色還未大亮,整個小宋府就已經燈火通明瞭,此時已經是初冬,天氣已經帶着微微的暖氣,宋涼月懵懵懂懂的,像是一樁木偶似的,發奩、梳妝、催嫁,人聲鼎沸,她恍恍惚惚的被攙扶到正廳,朝着坐在上首的宋元嘉,已經空着的另一架太師椅磕頭行禮,這才被宋昊背上了花轎。
再一次要出嫁了!
她又要再嫁給許慕原了!
雖然是在預料之中,早有準備,可宋涼月多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正惆悵時,卻感受到熱鬧的喧囂鋪面而來。
“來了來了,新娘子來了!”
“聽說這位新娘子容貌不凡,當初惹得平西小王爺和安平候都想娶她爲妻,瞧瞧她那身形與走路的姿勢,想必就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誰說不是呢,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瞧一瞧纔是!”
……
這話一句句鑽進了宋涼月的耳朵裡,叫她的心倒是愈發緊張了,與上一世的忐忑相比,好像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因爲曉得接下來的苦楚,所以纔會愈發緊張罷!
就連宋涼月上了轎,這心還是覺得有些緊張,上一世那些苦楚一點點浮現在眼前,迷糊了她的雙眼。
自己能夠過的好嘛?
上一世的事情還會重蹈覆轍嗎?
這個問題,宋涼月無數次問過自己,可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不確定的,只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不管是日後能夠過得好也好,不好也罷,她只能盡力而爲了。
宋涼月自顧自的捏緊了拳頭,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許下了承諾。
接下來,就是下轎跨火盆,拜天地,再是被送入洞房了。
一步一步,宋涼月走的很穩,她知道,這些都只是個開始,以後自己要面對的,還多着了。
如此想着,她腳下的步子倒是愈發堅定了。
大紅色的織金蓋頭被喜秤挑起來的時候,宋涼月只看到許慕原那張好看的臉,他也是一身喜服,臉上掛着恬淡的笑,似乎等這一日已經等了許久似的。
他眼神裡帶着淡淡的溫柔,好像之前發生的那些不快都不存在似的。
宋涼月只覺得,眼前的許慕原好像有些陌生,上一世許慕原挑起喜帕的時候,臉上是面無表情的,當時她還以爲許慕原是因爲害羞,所以這才這般冷淡,只怕上一世在那個時候許慕原心中就埋下了仇恨的種子罷……
思忖着,宋涼月眼中的冷意就漸漸浮了起來,可身旁卻傳來了女子含笑的聲音,“這新娘子可真好看呢!”
宋涼月擡頭,卻見着是皇后娘娘的弟媳,宣平伯夫人。
如今這屋內除了跟在宋涼月身邊的胭芳與一禾,還有幾個丫鬟很陌生,想必是瑞華長公主派過來的丫鬟。
不過如今她也來不及顧上那些個陌生的丫鬟,只衝着宣平伯夫人甜甜一笑。
上一世的全福人不過是宣平伯世子夫人,這一世的全福人就變成了宣平伯夫人,足以證明許慕原對這門親事的確是上心了些。
宣平伯夫人笑着將繫着五彩絲線的交杯酒遞給了許慕原和宋涼月。
宋涼月按照她的吩咐,與許慕原喝了交杯酒。
許慕原炙熱的氣息打在了宋涼月的面頰上,還夾雜着酒的微醺和那炙熱的眼神,惹得宋涼月竟有些不好意思來了。
不管怎麼樣,今兒她都是出嫁的新娘子。
一個眼神炙熱,一個害羞靦腆,瞧着倒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似的!
宣平伯夫人乃是皇后娘娘的弟媳婦,因爲皇后娘娘與太后娘娘、瑞華長公主關係不大好,連帶着宣平伯夫人與瑞華長公主的關係都不怎麼樣,若不是因爲許慕原開了這個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當這個全福人的。
要知道,與太后娘娘、瑞華長公主交好之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冒着得罪她們的風險,來當這個全福人的,“若是侯爺沒什麼事兒的話,就先去前頭敬酒罷,外頭還有一羣賓客等着了。”
“好,多謝您了。”許慕原這話雖是對着宣平伯夫人說的,但那眼神卻是沒有離開宋涼月身上。
頓了頓,他更是說道:“我先去外頭敬酒了,若是你有什麼缺的少的,只管叫胭芳她們去拿就是了,至於我娘安排的那些丫鬟,我就讓她們侯在門外頭,你有什麼吩咐,直接叫胭芳與她們說,待會兒我再安排長安過來送些湯菜來,你也累了一天,該吃些東西纔是。”
他素來不是個貼心的,如今卻肯爲了宋涼月想的這般周全,惹得瑞華長公主派來的那些個丫鬟一個個都傻了眼,只是她們到底沒能在屋子裡多呆一會兒,馬上就被許慕原給遣出去了。
宋涼月點頭說道:“是,侯爺。”當着宣平伯夫人的面兒,她能表現的有多賢淑,那就得表現的有多賢淑。
宣平伯夫人見了,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了,又囑咐了兩句,叫涼月待會兒多喝點熱湯之類的話,也就下去了。
許慕原卻還是站在牀邊,久久不肯離開。
惹得宋涼月都忍不住擡頭瞥了他一眼,納悶道:“方纔侯爺不是說要去前院敬酒嗎?怎麼還不去?”
許慕原淡淡一笑,說道:“我想多看看你。”
接着,他頓了頓,又是說道:“你這樣子,比之前更好看了。”
這話說的宋涼月都覺得雙頰發熱,更別說站在一旁的一禾都笑出聲來了。
許慕原也跟着笑了笑,說道:“那我就先去前院敬酒呢!”話畢,他更是轉身就走了。
這詩書禮儀之家大多都是遵循古禮的,是不會鬧洞房的,若是家裡的小輩多,興許會偷偷來看看新娘子長什麼樣,可如今安平侯府中壓根就沒有小輩,至於別家的那些親戚,一想到瑞華長公主不喜這位新娘子,莫說是進來瞧新娘子了,只怕是喜房都不敢靠近一步的。
如此,宋涼月倒是能清靜一陣了,瞧了瞧門外,低聲問道:“一禾,瑞華長公主派來的那些人可都還在外頭?”
一禾偷偷摸摸溜到了門口,瞅了瞅,這才折回來,說道:“姑娘,她們都老老實實侯在門口呢!”
原本她還以爲瑞華長公主派來的人有多厲害了,沒想到也不過如此罷了,見着侯爺,還不像是老鼠見了貓兒似的?
宋涼月卻不是這般覺得的,苦笑一聲,說道:“那你叫她們給我端些熱水進來罷!”若是那些個丫鬟明面上使壞那還好辦些,怕就怕那些個丫鬟明面上對她言聽計從,卻在背地裡使幺蛾子,到時候她可是有苦都說不出來呢!
一禾卻沒想這麼多,只說道:“姑娘,您若是要喝熱水,奴婢去吩咐小廚房一聲就是了,那瑞華長公主派來的人卻是信不得的,方纔奴婢在來的路上已經偷偷打量過了,這小廚房就在西北角呢!”叫她說,這瑞華長公主派來的人離的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