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的擔心與害怕,許慕原從來都知道,宋涼月擔心,他又何嘗不是?
日日在朝堂上與那些老謀深算的狐狸周旋,夜裡回到了安平侯府還得與蕭先生商討計策……這日子苦嗎?苦,很苦!
如今許慕原受的苦與之前他在沙場上所歷練的苦壓根就不一樣,原先小時候跟着老安平候歷練,只是身子累,每日都盼着能夠早些回來,但如今卻是心累,更是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結果又能如何。
不僅累,還怕!
可一想到安平侯府還有個人在等着自己,盼着自己,許慕原只能咬咬牙堅持下去。
宋涼月先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只覺得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你知道就好,所以你一定得好好的!”
“不僅我會好好的,咱們都會好好的!”許慕原摟着宋涼月的肩膀,眼神裡有溫柔,但更多的卻是責備,“可你哪裡像是好好的樣子?今日太后娘娘找你進宮,你是什麼時候得到的消息?爲何沒有告訴我一聲,若不是我聽人說起你進宮的消息,你是打算瞞着我到什麼時候去?”
說着,他更是長長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叫我擔心,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只會讓我更擔心?即便是我沒聽到太后娘娘說什麼,也能夠猜到一二的,叫你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你是不曉得,方纔我聽說你來了慈寧宮的消息,心裡急得不行……”
這話雖不是什麼甜言蜜語,但能夠從他嘴裡說出來實在是難得。
此時宋涼月身上披着許慕原的披風,只覺得身子暖和了不少,“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這事兒的確是我做的不對,原本我是想着與你說的,但前幾日你都與蕭先生議了一夜的事兒,若是再將這事兒告訴你,你豈不是更加擔心呢?索性就不告訴你了!”
“若你今日真的陪着我一起來見了太后娘娘,只怕太后娘娘會更加生氣的,更何況,你能這次陪着我見太后娘娘,難道還能以後次次陪着我見太后娘娘不成?你放心,這些事兒我還是能夠應付得來的。”
這語氣極爲輕快,像是忘了方纔發生的事兒似的。
許慕原看着她那蒼白的臉,摟着她的肩站在廊下,看着這雪花飄落,只覺得這宮裡頭是難得的寧靜,“應付得來?一個小平西王就纏的你夠嗆,就別說別人了,只怕以後太后娘娘要爲難你的時候還多,若是再碰上這種事兒,只管推脫自己身子骨不舒服,難道你身子不舒服,太后娘娘還能將你綁到宮裡頭去嗎?”
躲得了一時,卻是躲不了一世啊!
這個道理,宋涼月從來就曉得,但如今爲了不叫許慕原擔心,只能笑着應下了,“是,那我日後聽你的就是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子話,這兩頂暖轎才緩緩擡了過來,許慕原扶着宋涼月上了前面那頂暖轎,自己則上了後頭那頂暖轎。
今日風大雪大,宋涼月透過簾子似瞧到了一抹熟悉的聲音,那不是正是方纔來給她診脈的崔太醫嗎?
方纔崔太醫不是已經回去了,如今怎麼又來呢?
只是今兒的雪實在是太大了,宋涼月只覺得自己都被吹得睜不開,待她眯着眼睛再去看的時候,這崔太醫早已經不見了。
是不是自己瞧錯呢?這太醫院裡的太醫身形都差不多,年紀也差不多,該不會來的是別的太醫,乃是給太后娘娘請脈的?
思忖着,宋涼月只覺得腦子裡迷迷糊糊的,似有些不夠用了。
接下來,她卻是連自己是怎麼出了宮外都不曉得了,似感覺到是許慕原將自己抱下的暖轎……
今日這事兒一鬧,宋涼月病了,病的來勢洶洶,當天晚上就病的說不出話來,一張清秀的小臉燒的是通紅通紅的。
不僅是許慕原着急的不得了,就連蔣國公老夫人那邊都得到了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了人過來了,如今這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昨兒宋涼月去了宮裡頭捱了罰,今日是打算派人過來瞧瞧的,可誰曉得來人卻見着宋涼月病成了這個樣子!
好在喝了藥的宋涼月好了不少,如今躺在病榻上聽着蔣國公老夫人派來的丫鬟道:“……襄陽侯夫人與二奶奶已經鬆口了,說是答應和離的事兒,只提了一點,說等着過了年之後再提這事兒,好歹叫襄陽侯府過一個安生年,二爺原本是有些不願意的,可在蔣國公老夫人和楊姨奶奶的勸說下,總算是答應了。”
“二爺和楊姨奶奶曉得奴婢今日要來,只說要奴婢帶句話給您,說他們倆兒都是真心實意的謝謝您,更是叫您不要爲了一些旁人刻意刁難的話傷心難過,不管如今的日子怎麼艱難,總有撥開日出見月明的這一天的!”
宋涼月點點頭,道:“回去替我謝謝外祖母,還有二表哥和睞娘姐姐,不過你回去只與他們說我染上了風寒,不要說我病的這般嚴重,若是他們曉得了,會擔心的。”這些日子以來,她總算是聽到了些好消息。
那丫鬟又叮囑了幾句話,領了賞賜,這纔回去了。
有了這番話,宋涼月只覺得心裡舒坦了不少,可高興了沒多久,卻得爲了另一件事兒煩心起來,這太后娘娘說要放了瑞華長公主的話,她還沒與許慕原說呢!
正思忖該如何開口的時候,許慕原就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從昨夜到今日,許慕原一直在照料宋涼月,壓根就沒離開過安平侯府,就算是蕭先生幾次來請,說是有要事,可也是由田七幫着傳話。
許慕原含笑道:“這藥溫度剛好,快喝了罷,我差人去買了正宗的糖漬梅子回來,剛好你喝了藥之後能夠壓一壓苦味!”
原先宋涼月不過是無意間提起的一句話,他卻還記得!
宋涼月是最怕苦的的,平素那一碗藥是磨磨蹭蹭小半個時辰纔會喝完的,只是今兒,這心像是比吃了蜜還甜,一口藥就灌了下去。
許慕原更是貼心的將糖漬梅子送到了她的嘴邊,她嚐了嚐,只覺得這個糖漬梅子比她之前在揚州吃的都要好吃!
許慕原見狀,忍不住探了探她的額頭,道:“真乖!”
宋涼月卻是狡黠一笑,道:“既然我這樣乖,那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兒?”
許慕原自然道:“你直說便是了。”
斟酌了片刻,宋涼月這纔開口道:“想必昨兒太后娘娘找我是爲了什麼事兒,你也是知道的,那你能不能將長公主放出來?如今這都快過年了,若是再用養病的由頭關着長公主,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呢!”
這事兒,許慕原又何嘗沒想過?每次走到寧靜院門口,他終究只是長長嘆了口氣,轉身就走了。
瑞華長公主的性子,他實在是太清楚了,若是真的不拘着瑞華長公主,瑞華長公主定會將全部的怒氣都撒到宋涼月身上,說不準還會前往寧王府找寧王妃娘娘的麻煩……到時候,受苦的終究還是宋涼月啊!
想及此,許慕原的臉色又沉了沉,“那你可想過這件事的後果沒有?若是我將娘放出來,你的日子只怕就不大好過呢!”
宋涼月卻笑了笑,道:“那我就用侯爺昨兒教的那一招,裝病就是了。”
這一招對太后娘娘管用,卻不一定對向來爲所欲爲的瑞華長公主管用,可難道真的要她眼睜睜看着衆人中傷許慕原不成?
許慕原卻是苦澀一笑,並沒有接話。
當天傍晚,守在寧靜院的那些人就已經被撤走了,瑞華長公主能夠自由出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宮裡頭,她與太后娘娘到底在裡面說了些什麼,誰都不知道,可明眼人都敲出來了,等着瑞華長公主從慈寧宮出來之後眼睛紅紅的,就連太后娘娘的眼睛也是紅通通的。
若是這般也就罷了,叫宋涼月吃驚的是,瑞華長公主並沒有爲難她,但卻也沒有來看過她一眼,可卻是派了秦嬤嬤送來了些補品。
這些東西,宋涼月自只收下了,但她身邊的丫鬟卻是不敢給她用的。
甚至就連胭芳都苦惱得很,該怎麼處置這些東西纔是,這東西樣樣尊貴,賞給下人不合適,可若是真的束之高閣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宋涼月卻覺得她們小題大做了些,只笑着說道:“……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麼?若是瑞華長公主真的要害我,哪裡會在這些東西上頭做文章?這瑞華長公主是個什麼性子,難道你們還不清楚?這般光明正大將東西送過來,斷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一禾卻還是有些擔心,嘀咕道:“這種事兒可是說不準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個道理,宋涼月一直都明白,只是如今她在明,瑞華長公主在暗,瑞華長公主如今什麼動作都沒有,她只能韜光養晦,且不能等着瑞華長公主還沒有動靜之前,她就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