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菲利克斯過得十分充實。
“還有事嗎,哈利?”
“……沒。”
菲利克斯摸索着下巴,看着哈利的背影,總覺得他的情緒不太對。
“你說過度使用守護神咒會不會影響心情?”他問着剛剛從牆壁裡探出頭看熱鬧的皮皮鬼,皮皮鬼正試圖把身體縮回去。聽到菲利克斯的問話,他尷尬地停下來答道:“我不知道,先生。”
“我以爲你多少懂點兒,”菲利克斯聳聳肩,“我在批改期末試卷時,看到有學生很認真地分析你和守護神構造的的異同。弗利維教授笑得挺開心的……”
皮皮鬼嚇了一跳,差點兒從半空中掉下來,他抱着自己的腳在空氣裡轉圈。
“我和守護神沒有一點兒相同點,先生!完全不同——那些可惡的小鬼頭!他們一定想着怎麼陷害皮皮鬼大人——”他氣勢洶洶地閃進堅固的石牆裡,頭也不回,似乎要去找誰的麻煩。菲利克斯也不知道他這份義憤填膺到底是不是裝出來的。
“算了,我們還有好多事呢,瓦倫。”
菲利克斯說着走進屋子,關上門,嗅嗅正趴在沙發上看漫畫書,頭上頂着一隻火紅色的小鳥。
這東西是一件鍊金物品,菲利克斯拿來作預警使用,比嘯叫咒更靈活,可以根據特定條件觸發——克拉布和高爾試圖闖入他辦公室的時候他就收到通知了,不過那隻鳥在完成預警後把自己燒成了一灘黑色的巧克力狀的灰燼。
菲利克斯又做了一隻。
瓦倫意外地很喜歡它,認爲小鳥和福克斯有點像。爲此辦公室裡增加了一隻鳥籠,火紅的鍊金小鳥也假裝自己真的是一隻鳥。
“要跟我去嗎?瓦倫?”菲利克斯穿戴整齊問。
“唧~”
“好吧,記得帶小鳥和小蛇遛彎,你的體重又增加了……櫃子裡有零食,有客人記得叫我,你知道訣竅吧?用魔杖敲門把手三下……”菲利克斯不厭其煩地說着,瓦倫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於是菲利克斯推開臥室的門,穿過一道波光粼粼的薄膜,來到七號教室深處。
他正站在一條岔道起始的地方,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完整的小路被劈成了兩截,然後將後半部分挪到了這裡,菲利克斯回過頭,似乎還能看到在沙發上逗着小鳥的瓦倫,他關上門,在原地留下一道門的虛影,然後往前走去。
這條路並不長,沿途佈置了各式各樣的防禦魔法和警戒魔法,他來到路的盡頭,面前是一片迷霧。菲利克斯伸出手在空氣裡上上下下摸索,似乎那裡面真的有東西似的,然後——他用力一拽,從空氣裡撈出一把鎖頭。
菲利克斯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流光溢彩的鑰匙,塞進鎖芯,旋開,迷霧散去,顯出一幢二層小樓。
裡面是一間充滿現代氣息的辦公室,白色的、連成一體的牆壁,地面光滑可鑑,周圍看不到明顯的照明設施,但屋子裡光線充足。在辦公室的中央,離地面三四英尺的地方,漂浮着一隻巨大的銜尾蛇,頭尾相連。它正緩慢地旋轉着。
“讓我想想今天的工作,第一步是——”
菲利克斯晃了晃綠寶石戒指,一張羊皮紙憑空出現,上面粗略地分出幾個類別,多出來的大塊空白表明將會有更多的內容被添加上去。
“先來一杯品質精良的幽靈咖啡。”
空氣中浮現出一個杯子。
“很好,”菲利克斯喝了一口,“接下來——是情緒測試。”他擡起頭,食指在銜尾蛇的鱗片上輕輕點了一下,墨綠色不透明的鱗片立刻變成透明的銀白色,將裡面的東西顯露出來。
伏地魔的軀體在空中漂浮着,四肢和頭無力地垂下來。他的胸口插着一截墨綠色、閃爍着光芒的蛇尾,看起來就像是被貫穿了似的,除了胸口的蛇尾,還有十幾條細小的魔力管道連接在他身上,將他身體裡的魔力層層封禁起來。
如果有外人闖進來,一定會認爲這裡盤踞着一個邪惡的黑巫師。
菲利克斯眼睛閃爍着奇異的光彩,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喃喃地說:“不知道你想沒想過自己有這麼一天,湯姆,但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是不是?畢竟這是你理念的完美詮釋——”
“魔法即強權。”
菲利克斯伸出手,從極具現代化的房間角落裡冒出一縷縷青煙,青煙匯聚到他手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青色的玻璃球,菲利克斯攥着它,手指穿過銀色透明的銜尾蛇,輕輕一彈,青色小球融進伏地魔的身體裡。
“有人會沉迷在美夢中不願醒來,也有人因爲巨大的失敗一蹶不振,躲起來不敢見人,你會是哪一種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海普教授?”赫敏的聲音說,門開了,“哦,教授,我想問問需不需要批改試卷——”
赫敏眨了眨眼睛,她低下頭,看到一隻毛茸茸的嗅嗅打着哈欠。
“瓦倫?”
赫敏有些尷尬地蹲下來,問着瓦倫,“教授在嗎?”
“唧!”
嗅嗅指了指屋子裡。
赫敏跟着走進去,辦公室空無一人。她心裡有些失望,“我可以在這裡等等教授嗎?”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她走過去,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
她差不多有段時間沒來了,但辦公室沒什麼變化,她看到自己送的綠植擺在小方桌上,長勢很好,這讓她心情不錯,接着她發現靠牆的一面櫃子反光,起先她以爲是玻璃,但似乎不是,有不止一個反光點。
赫敏站起來走到櫃子前,她驚訝地捂住嘴,在玻璃門後頭擺着十幾個廣口瓶,每一隻裡面都裝着一團銀色的霧氣,像藝術品似的。如果仔細看,還會發現霧氣偶爾會凝聚成一隻牡鹿……
是哈利的守護神嗎?
她看了一會兒,坐回到沙發,順着綠植看過去,上面擺放着一疊批改了一部分的試卷。
赫敏心裡有些癢癢,她坐到另一側,翻開試卷。
是四年級的古代魔文期末考試試卷,她當然不是過來改卷子的,那只是藉口,她有其它事情,但是——
閒着也是閒着,也許她可以順手幫個忙,這樣等教授回來能爭取獲得一場有價值的對話?
赫敏拿起試卷,開始認真批改起來。那些試卷上的知識對她來說十分簡單,她刻意空下了幾道主觀性較強的題目留給海普教授,翻看其它部分。沒看多久,她就忍不住皺眉,“這裡怎麼能出錯呢?一定是馬虎……還有一個……又有一個,天哪,這個人是誰,我要看看他的名字……”
瓦倫翻完了漫畫,溜下沙發跑到鳥籠旁看了一下,它把貪吃蛇塞進去了,省得小蛇四處亂跑。它們隔着籠子彼此對視了一陣後,瓦倫心滿意足地收回目光,從櫃子裡拿出一瓶蒲公英果汁,想了想,又多拿出來一瓶。
它走到赫敏旁邊,把其中一瓶遞給赫敏,順勢擠進她懷裡,兩個人一起看着試卷。
“唧!”它叫了起來。
“怎麼了?”赫敏說,眼睛還盯着試卷,瓦倫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專屬魔杖,點在一個地方。
“呃,這裡確實錯了。”
赫敏驚訝地低下頭,看着得意洋洋的瓦倫用吸管喝着果汁,時間一點點過去,赫敏伸手一撈,撲了個空,她已經批完了。她揉揉有些酸澀的脖子,擡頭張望。
“教授還沒回來啊?”
瓦倫再次朝臥室的門指了指,赫敏有些不明所以,瓦倫乾脆跳下來,小跑着來到臥室門口,踮起腳尖努力用專屬魔杖夠門把手。
“你要進去?”
赫敏走過來,她不認爲教授在裡面,她們批了一上午的試卷,都沒有人出來,除非……除非教授在睡懶覺……一想到這個可能,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滯。
不會被她猜中了吧?
瓦倫費力地在門把手上敲了三下,門自動彈開開了,赫敏生怕自己看到一個躺在牀上、穿着睡衣,頭髮亂蓬蓬的教授,但她用餘光瞄到了一片銀色的閃光。
她盯着臥室的門,一道透明的薄膜擋住了去路。裡面的景物十分模糊,讓人看不真切,她伸出手——
“最好別碰。”
一個聲音說,赫敏嚇了一跳,飛快地轉過身子盯着立在角落裡的空白肖像。接着一個人影閃了進來,眨着淺藍色的眼睛,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格蘭傑小姐?能請你幫個忙嗎?”
“呃,好的,教授——?”
“叫我菲利克斯,我可沒教過你任何知識。看到畫布的右下角了嗎,裝着一串葡萄的那個碗……看到了?很好,一個冒失鬼用髒乎乎的手玷污了它,我實在受不了……”
赫敏瞪着眼睛,有些慌亂地說:“哦,菲利克斯?我該用什麼——”
“別用袖子!用魔杖,一個很簡單的咒語,我告訴你。”
過了片刻,畫框裡的菲利克斯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把一顆葡萄塞進嘴裡,露出愜意的表情。
“你簡直不敢想象把畫像掛在聖芒戈會遇到多少奇怪的人,腦袋上插着一柄匕首——天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還有鼻子噴火的,我猜是塗抹了過量的火龍血——我還見過一個像魚一樣吐泡泡的老巫師,他恰好有口臭,泡泡在接待他的治療師臉上炸開,小姑娘哭得可傷心了……要來一個嗎?”他舉着一個葡萄問。
“不了,謝謝。”赫敏胃裡突然有些不適。
“哦,你也吃不到。”肖像順着她的話說:“多虧遇到了你,我討厭消毒水的味道,我的本體嫌我嘮叨,總是讓我閉嘴,他還威脅我要找人畫一副口嚼子,那是給人戴的嗎?我只在馬身上見過!”
赫敏偷偷打量他,和健談又多話的教授聊天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菲利克斯?你剛剛提醒我別碰那個東西……”
“是啊,你沒有獲得權限。你要是把手放上去,啪!”他一驚一乍地說,“就會掉進陷阱。”
菲利克斯的肖像朝靠牆的櫃子努努嘴,赫敏聽了立刻畏懼地看了櫃子一眼,她擔心自己也會被裝進廣口瓶裡。估計韋斯萊兄弟會大肆吹捧,但她實在沒有勇氣嘗試。
回過頭時她發現瓦倫正把頭探進透明的魔法屏障裡,赫敏驚訝地指着瓦倫,肖像一臉輕鬆地道:“別擔心,這個小傢伙有權限,有事讓它去就行,不過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了——看啊,我說得沒錯。”肖像說。
赫敏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越來越近,高高的個子,短短的黑髮。
一隻手將銀色的薄膜挑了起來,就像是掀開一扇門簾,菲利克斯有些驚訝地看着赫敏,“格蘭傑小姐?”他靈活地跳了出來,赫敏隱隱約約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會發光的小路。
“那裡是……七號教室?”赫敏遲疑地問。
菲利克斯點了點頭,沒有多解釋。
他很快弄清了赫敏的來意,“你想打聽那場決鬥的結果?”
“我沒在報紙上看到後續報道,有點兒怪,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伏地魔倒臺肯定是一件大事,所有人都盼望着讀到勝利的消息呢,但什麼也沒有……”
“消息總是滯後的,格蘭傑小姐。”菲利克斯搖搖頭說:“這件事歸魔法部負責,至少博恩斯女士還沒有透露出去的想法,她正計劃將剩餘的食死徒、黑巫師一網打盡。”
“哦,”赫敏恍然大悟,她琢磨一陣兒,慢慢地說:“還有關於哈利的預言——”
“哈利讓你問的?”菲利克斯平靜地望着她。
“不,是我自己——”赫敏張張嘴。
“小天狼星知道這個預言,最好讓哈利自己去問他。”菲利克斯說,他聳聳肩,“那個預言並不複雜,指向也很明確,我想小天狼星之所以不說,是不想給哈利太多壓力——預言不一定爲真,但對當事人來說意味着巨大的壓力。”
赫敏咬着嘴脣,輕輕點點頭。
接着她的表情變得十分糾結,她吞吞吐吐地說:“其實還有一件事……哈利的情緒顯得很低落,他、他告訴我們,嗯……”她似乎琢磨着措辭,“您知道斯內普教授曾經是食死徒吧,就像那個故事裡說的,迷途知返……”
“……哈利知道了。”
菲利克斯挑了挑眉毛:“格蘭傑小姐,說得詳細點。”
“是這樣,”赫敏說:“在最後一門魔法史考試上,哈利傷疤突然疼了起來,這意味着他又接收到了神秘人的信息,之後我們……”她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之後哈利就顯得很不對勁,我和羅恩追問了他兩天,他才告訴我們……伏地魔是因爲一個預言才追殺哈利一家的,而向他透露這個預言的就是斯內普。”
菲利克斯表情嚴肅地聽着,點了點頭,“還有嗎?只是這些?”
“只是這些。”赫敏說,她心裡奇怪,這難道還不夠嗎?當哈利告訴她的時候,她完全能體會到哈利心裡的複雜心情。菲利克斯摸了摸下巴,至少哈利最近的情緒變化找到原因了。
“作爲旁觀者,不管我們說什麼都顯得不痛不癢,很難體會當事人的心情。所以讓他們自己排遣吧,作爲朋友能做的就是不去觸碰這段痛苦的記憶。當然,適當的引導還是必要的,格蘭傑小姐,這時候你可能需要一個好消息,在巫師考試管理局的考官走之前,我偷偷看了五年級和七年級的試卷。”
“如果你們想知道自己的古代魔文O.W.L成績——”
赫敏飛快地點頭,菲利克斯笑了笑,“當然是優秀,你們三個都是。”
一轉眼到了霍格沃茨學生離校的日子。
菲利克斯站在辦公室的陽臺,眺望着學生們拖着大包小包,熱情地走出城堡,準備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時間過得可真快,接下來我有兩個月的研究時間,情緒,靈魂,記憶,它們之間有什麼奇妙的聯繫呢?”
學校的鑄鐵大門門口,哈利視線越過大門兩側石柱頂端帶翅膀的野豬,順着石頭臺階一路向上,凝望着矗立在高處的巍峨城堡,似乎要把它刻在心裡。
赫敏的話沒起到多少安慰作用,因爲那根本不是問題的重點。
哈利想到了三兄弟的傳說,一件能躲避死神的隱形衣……那東西現在就安靜地躺在行李箱裡,但這次它能大顯神威幫助到他嗎?
可能不行,他想。
因爲他就像童話故事裡的老三,已經準備脫下隱形衣迎接死神了。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有了一段多出來的時間,儘管哈利還沒想好怎麼用……是啊,哈利想,自己確實該好好考慮了。他走向馬車,迎接自己的假期。
……
與此同時,對角巷——
一位乾瘦老人步履蹣跚地走進劍堡,他像是缺乏鍛鍊似的,走幾步路都會停下來歇會兒。
“這位老先生,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臉上長着幾顆雀斑的年輕女巫問。
“我打聽到你們似乎可以解決啞炮的施法問題?我恰好有這方面困擾。”老人聲音沙啞地說,但一雙藍色眼睛格外明亮。
“當然!”年輕女巫熱情地說:“請到這邊登記,您的運氣真好,這項技術已經非常成熟,將擇日對外公佈,到時候就要收費了,如果火爆的話可能還要排隊!”
“我倒是不怎麼擔心費用問題,”老人咧開嘴,他的牙齒近乎掉光了,“不過我確實趕時間……我準備應聘一個崗位,如果沒點兒本事,可是會很狼狽的。”
年輕女巫偷偷打量這個老頭,沒想到他這麼大年紀還要出來工作,而且還是個啞炮。想到這,她同情地望了老人一眼,將他攙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