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喜訊(上)
就算沈珂心裡存了疑竇,終是想着錦秋的地位尷尬,難免還是對她存有愧疚之意,又想着自己剛剛新婚,不便納她爲姨娘,便是真要納她,也需等蘇玉妍生了孩子,方纔合情合理。
沈珂不說,卻不代表蘇玉妍不知。先前錦秋尚未進屋時,她就知道這丫頭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是來生事的,就是來裝可憐的,所以就打算放下主母的架子跟她談一談,也順便提醒她做好一個丫頭的本分,不料竟會突然被她撞倒,當時她本想點穿,卻想着沈珂心裡存了偏見未必肯信,便忍了沒說,此時又見沈珂有意岔開話題,便知他心裡對這錦秋是另眼相看的,心裡自是像吃了酸梅子似的,滿心滿口都是酸溜溜的,可又不能明着跟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頭爭風吃醋,便索性裝出心無城府的樣子來,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她就不信,她還鬥不過區區一個通房丫頭了!
因此,夫妻兩人各懷心思,雖然都面帶笑容,卻少了先前那種親密無間,好在兩人都在爲樑惠君的事操着心,倒也沒顯出什麼隔閡來。
不過,蘇玉妍畢竟是個心思細密的女子,儘管沈珂什麼都沒說,她還是覺出了錦秋這個女人對她潛在的威脅。這個時代,註定男人會擁有三妻四妾,特別是身份高貴的男人,更是擁有無數姬妾,沈珂雖是無名之輩,可他卻是定遠侯之嫡長孫,不管她願不願意,將來都必須接受他接二連三納妾的事實。她不是個思想開放的人,無法容忍別的女人與自己共同擁有同一個男人,這也是她當初嫁給沈珂之前猶豫的原因。但沈珂是個好人,錯過了他,也許會成爲她一輩子的遺憾,所以,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同時也作好了他將來納妾的心理準備。可當真正面臨着這樣的難題時,她心裡的難過還是無法用言語表述。
她不能怨沈珂。沈珂不僅儀表飄逸出衆,還擁有定遠侯嫡長孫以及沈貴妃胞弟的特殊身份,就算他素有浪蕩子弟的名聲。卻還是無法阻擋無數女性對他的愛慕,錦秋不過是個小小的丫頭,自然不能免俗,更何況兩人之間還可能存在某種曖昧的關係,她想成爲他的妾室,想着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不關沈珂的事。那她只能自己想辦法了。當然,她不是小人,不會使用那些見不得人的卑鄙手段,只能從明面上想辦法,而且還必須是能讓沈珂接受的光明正大的辦法。
錦秋已經不小了,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按理說,她可以爲錦秋揀個年紀相當、身份相當的男人,把她名正言順地嫁出去。這樣一來,不僅拔去了錦秋這顆眼中釘,還能給其他丫頭一個警示,可謂一舉兩得。
蘇玉妍心中主意已定,便帶着春草雙珠去了思定堂。
錦秋是宋德書送給沈珂的,她的去留,宋德書也享有發言權。當務之急,是要與宋德書達成一致,最好由宋德書出面爲錦秋主婚,這樣纔不會引起沈珂的反感。
對於蘇玉妍的來訪,宋德書顯得十分高興。她與蘇玉妍除了婆媳關係,還有另一層姨甥關係,自然要顯得比一般婆媳關係更爲融洽纔是。當然,蘇玉妍對宋德書卻僅僅只是出於表面的尊敬,畢竟當初是宋德書代宋氏嫁入了定遠侯府,這個心結也將隨着宋氏的離世而永遠解存在在兩人之間。更何況她們之間還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因此就算看起來十分和樂,卻也只是聊些尋常的家長裡短而已。
說着說着,蘇玉妍就有意無意地把話題繞到了蘭亭居丫頭們的身上,“……我在家裡平常只用了兩個丫頭,如今陪嫁的就有四個。還有錦春和錦秋兩個從前跟着大少爺的……母親這裡也都只有丹陽和皎月兩個大丫頭,我卻用了足足六個,豈不是大大僭越了?因此我就琢磨着是不是打發幾個出去,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宋德書聽着聽着,就明白了蘇玉妍的言下之意,旋即笑道,“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錦秋錦春兩個原是太夫人留下來的,後來跟了珂兒,大概也有十多年了……這兩個丫頭倒是忠心耿耿的,虧得有她們在珂兒身邊侍候着,這些年倒也沒出什麼差錯……如今年紀大了,也該打發出去了。”
“要不,我就讓柳紅和秋蕙先到外院領一份差事……畢竟,錦春和錦秋是太夫人留下來的,若我一來便把人打發出去,倒顯得我不容人了。”蘇玉妍佯作猶豫的樣子。
“柳紅和秋蕙是你的陪嫁丫頭,怎好打發到外院去領差事?還是讓錦春和錦秋兩個出去吧,她們也該嫁人了。”宋德書微一沉吟,便笑道,“你不好說,就由我出面……我跟珂兒說去。”她知道蘇玉妍是特意爲此事而來,一來想着她在新婚頭上難免會覺得通房丫頭礙眼,一來也不想駁了她的面子,所以乾脆把此事攬在自己身上,也賣她一個人情,增進兩人的感情,爲將來沈頊隨爵的事做些鋪墊。
蘇玉妍想不到宋德書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當即便作出十分感激的樣子,笑道,“……只有您體諒我的難處子……”
她這一說,宋德書倒先紅了眼圈,“我是你姨母,又是你婆母,你娘不在了,我就只當多生了一個女兒,從今以後便拿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你要受了什麼委屈,只管來跟我說,我一定會替你做主……”
蘇玉妍默默地看着她傷感的模樣,一時猜透她是有感而發還是惺惺作態,當下便掏出手絹遞了上去,柔聲說道,“能得姨母疼愛,自是我的福氣,孃親在九泉之下見了姨母待我如親生女兒,也必定會深感欣慰……”
宋德書接了帕子,揩去眼角的淚痕,哽咽說道,“你娘若是看到你如願以償地嫁給珂兒,也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蘇玉妍想起宋氏,也不由得落下淚來,宋德書見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安慰。
蘇玉妍便收了淚,又小坐了一會,方纔回了蘭亭居。
也不知宋德書是一向辦事效率高還是爲向蘇玉妍示好,第三天一早,皎月就來到蘭亭居請蘇玉妍去思定堂,說是世子夫人有事相商,讓她帶上錦秋錦春。
蘇玉妍便知定是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便欣欣然讓人去叫了錦春錦秋去了思定堂。
錦春雖然奇怪蘇玉妍此次爲何會帶她們兩人去思定堂,卻並沒有多想;而錦秋暗裡瞥了滿臉平靜的蘇玉妍,心裡卻生出了不詳的預感,忐忑不安地隨在錦春後面,暗自祈禱不要出什麼事情。
到了思定堂,宋德書遠遠便衝蘇玉妍招手,待她坐定,才向錦春錦秋兩個笑道,“……今天我特意讓少夫人帶了你們兩個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們商量。”
堂堂的定遠侯世子夫人,跟兩個身份低微的丫頭說話,竟然還用瞭如此客氣的口氣,倒讓蘇玉妍有些意外。而這樣客氣的語氣,也讓錦春和錦秋兩人感到不安,不禁同時開口說道,“不敢當,世子夫人有事儘管吩咐就是。”
宋德書看到兩人溫順的表現,不由得滿意地笑道,“是這樣……你們兩個從前是跟過太夫人的,這些年跟在珂兒身邊,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讓我省了不少心,可算是咱們府里老一輩的大丫頭中最出色的了……”
錦春與錦秋兩個隱隱覺得宋德書這番褒揚的話後面肯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不禁垂下頭去,暗自在心裡思忖。
果然,宋德書又徐徐說道,“你們兩個同年,今年要滿二十了吧?”
錦春與錦秋不知宋德書這話是何用意,便同時點頭。“奴婢今年就二十了。”
做丫頭到了二十歲還未出閣,可見其在主人心中的特殊地位。蘇玉妍看了看錦秋那面如春花的臉龐,不由得笑道,“想不到兩位姐姐竟然有二十歲了,我還以爲只有十五、六歲呢……”
宋德書也不知是讚揚還是嘲諷,接了蘇玉妍的話頭,“是啊,她們這樣的品貌,只做了咱們府裡的丫頭,倒是可惜了……”頓了頓又道上,“正因爲這樣,我就更不想把她們送給別人作妾了,所以才特意託人去外頭尋了兩家家世清白的富庶人家……這樣,纔不負她們侍候了太夫人和珂兒一場……”
錦春聽罷,只覺十分意外,不禁面露詫異之色;而錦秋卻如五雷轟頂,臉上頓時一片煞白,身子搖了兩搖,好不容易纔站住了,這才側過頭來,朝蘇玉妍看了過來。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遊說世子夫人要把她們嫁出去!錦秋銀牙暗咬,狠狠地剜了蘇玉妍一眼。
蘇玉妍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彷彿沒有看到錦秋那宛如利刃一般的眼光,只向宋德書說道,“是麼?母親倒是古道熱腸……只是,兩位姐姐畢竟是跟着太夫人和大少爺的,身份比尋常丫頭自是不同,這兩戶人家雖然殷實,卻不知他們家兒子卻不知合不合兩位姐姐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