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衛宮士郎的話語,織好奇的輕歪頭,像是想到了什麼。
“道別?你要冬眠嗎?”
“怎麼可能,狐狸又不冬眠。”
衛宮士郎傷感地低頭,揉搓衣角,好半天才擡起頭。
“織,你要死了。”
“呼……”
兩儀織長長的吐氣,臉上爽朗的笑意消失,他確實要死了。
最近鳥頭人身的怪物到處都是,他,平時沉睡的織也不得不甦醒參與戰鬥,式和織間的切換也變得頻繁。
於是他在外面活動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因此幸運的,或者說是不幸的知道了自己的死訊,從觀布子之母那裡。
雖然他不知道衛宮士郎是怎麼知道的,但像對方這種非人類總有辦法吧,比如夜觀天象什麼的。
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
嗯,但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名爲兩儀織的存在第一次出現了死之外的想法。
如果是之前的話,他會坦然面對死亡,毫無芥蒂地選擇死去。活着的只有式就可以了,因爲式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
而且作爲“接受”的陽,擁抱死亡對於他來說不是什麼難過和恐懼的事。
但是現在,他也有了想要做的事——那就是殺掉衛宮士郎!
當感情超過了心能容納的限度時,就會轉變爲強烈的殺意,此爲殺人之道,反之隨意的殺害不過是殺戮罷了。哪怕是爲了滿足生存的需求,也不能改變殺戮的本質。
所以織第一次有了想要殺掉的人,而不是蹲在屍體旁欣賞死亡。
他想要看到衛宮士郎真正的血液從脖頸裡噴出來的樣子,想要親口品味那血的味道,最後能把頭骨收藏就更好了!
織這麼認爲也如此堅信,每次看到衛宮士郎瞳孔裡倒映出的自己他都開心的要哭出來。
這是他最開心的日子,即使是全部的接納陽,也有了可以和別的完全區別的東西,於是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哪怕他就要死了,他也滿懷希望。
但衛宮士郎和他來告別?!
那一瞬間,世界拋棄了他。
像是要嚼碎牙齒,織崩壞地宣言。
“你是來讓我殺掉的嗎!”
“咕!”
什麼東西被激活了,寄宿在血液裡的神秘被釋放。織在一瞬間超出了人類的速度,精心修剪的指甲化作殺戮的兇器,帶着氣流折斷在衛宮士郎白嫩的脖頸上。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濺開成豔麗的形狀,那是織的血,衛宮士郎看起來比豆腐還嫩的皮膚硬如磐石。
無言瀰漫在兩人之間。
“從一開始就殺不掉你吧……”
織的語調幾乎是絕望的,對於殺人鬼來說,沒有什麼比知道自己的獵物從一開始就殺不掉更加絕望的。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明明交往了十年卻突然告訴女方自己壓根不打算結婚,白白的浪費人家女孩的大好年華。
“抱歉……”
“不用抱歉,滾!”
衛宮士郎灰溜溜地走到窗口,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可憐兮兮的回頭。
“織,再見了。”
“……”
沒有回覆,衛宮士郎試圖再說些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最後只餘下嘆息。
在他跳下窗沿的那刻,似乎有極細微的話語響起。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衛宮士郎猛地回頭,看到兩儀織依然是背對着他,他賭氣的踹着可憐的窗戶,在上面留下好幾個即大且深的腳印,才氣呼呼的離開。
等衛宮士郎離開後好久,兩儀織依然背對着窗戶,漫長的等待後,屋檐下穿出難過的嗚咽,一抹紅色的影子一閃而過,轉瞬沒了蹤跡。
……
……
夜深了,氣溫更低了,黑桐幹也搓了搓手,保溫杯裡的薑茶已經快要喝完了。
呀,不對。
看着努力想要再擠出一點點液體的保溫杯,黑桐幹也無奈的把杯蓋裡淺淺的紅色液體喝下去。
還是涼了,冷掉的薑茶僅僅是給舌頭帶來了一點刺激就消失在喉管裡,身體依然是涼颼颼的,黑桐幹也第一次想到了要是有酒就好了。
但那時不可能的,他還沒成年呢,按照法律是不能飲酒的。
不過到這也應該差不多了,這個點的話式應該不可能出門了。
“要回去了嗎?”
陌生的聲音從黑暗裡傳出,就像是貼着耳朵響起,黑桐幹也一哆嗦,本來就因爲長時間蹲下和寒冷變得僵硬的腿腳,在受到驚嚇後終於無法保持平衡,他直挺挺的向後倒去。所幸在倒下前被一隻小手接住了。
“就這種戰鬥意識你能在那個討厭的傢伙手裡一回合都撐不過去,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雖然沒說原因,但黑桐幹也也能輕易的猜出聲音主人指的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殺人魔。
回頭看去,黑桐幹也發現支住他的是一個小男孩,紅色的頭髮,粉雕玉琢十分可愛,一看就是那種被家人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小皇帝。
只是“小皇帝”現在滿臉悲傷,活像是考試沒及格捱了頓來自父母熱情洋溢的“關愛”。
“呼,是嗎?不好意思,已經解決完了,額,你是在等我嗎?”
“嗯,走吧。”
沒有在多說什麼,衛宮士郎轉身走向竹影斑駁的石板路,黑桐幹也愣了一下,急忙收拾好東西跟上去。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衛宮士郎沒有心情,他現在很難過,難過的想要把感煩他的傢伙撕碎;黑桐幹也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隱約覺得這小傢伙失戀了。
現在的小孩子真早熟。
如果是在漫畫裡的話,衛宮士郎現在全身都插滿了別惹我的小旗子,周圍還環繞着快要變成實體的低氣壓。
黑桐幹也自認爲如果他的大腦還正常的話,那眼前的小孩子應該是剛剛從兩儀式房間裡探出頭來的那個孩子。
也就是說……
“你是式的弟弟嗎?”
“不是,我是他的獵物。”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黑桐幹也幾乎要窒息,他想起來織曾經對他說過,式是要想殺了他的,難道殺人魔真的是式嗎?
“獵物,是指織嗎?式她動手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沒有聽到最糟糕的消息,但男孩的臉上露出了與他年紀不同的暴戾,像是要吞噬一切的烈火,讓黑桐幹也想起了曾經看到的火災,那是令人窒息的暴力,摧毀一切有機之物。
“你想問的是‘式是不是殺人鬼’吧?”
衛宮士郎抽了抽小鼻子,看向嘿嘿笑的黑桐幹也。
“還真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衛宮士郎小聲嘀咕,表情稍微舒展。
“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我說式不是你要找的殺人鬼,式是不會殺人的。”
非人除外。
衛宮士郎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不讓普通人知道神秘的信條已經刻在他的骨子裡,就算黑桐幹也註定要踏入這個世界的暗面,但至少不是現在。
“那真是太好了。”
沒有任何的疑惑,黑桐幹也毫不猶豫的接受了這個答案,哪怕不是從自己的實踐裡得出也毫無關係,或者說只要是知道了這個答案就滿足了。
所以說這是一種怎麼樣的信任?
人類本來就是容易受到外界干擾的生命,特別是所謂的權威。
能在周圍的人都懷疑兩儀式,並且自己也看到兩儀式站在屍體旁的情況下,依然對兩儀式抱有這樣的信任。
自己和他比起來真是糟透了,不是指信任,而是更爲本質的東西。
抿了抿嘴,衛宮士郎有些不甘的說:
“你還真是信任式呢……”
“還好啦,老實說我也懷疑過和式有關啦。”
“你不問我爲什麼是織的獵物?還有你不想知道真正的殺人鬼是誰麼?”
衛宮士郎直視黑桐幹也,想要從他的臉上確認什麼。對此,黑桐幹也只是短暫的思考,然後半蹲下來,和衛宮士郎保持同樣的高度,認真的問:
“你希望我問嗎?”
“……,不了,我送你回家吧。”
“謝謝。”
“不客氣……”
沒有再多說什麼,衛宮士郎已經再一次的得到確認——黑桐幹也,是一個讓非人和異類討厭不起來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