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宗睿和盧發軒兩人離開酒樓的時候,臉都是紅彤彤的,明顯是喝多了。
這一夜,睡在僧房的吳宗睿失眠了,儘管胃有些不舒服,可頭腦異常清醒。
他巧妙的應對了賀耀廷的試探和挑釁,不過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從這一刻開始,他與江西豫章社,或者說即將成立的復社結下了樑子,成爲了兩股對立的勢力。
也許在賀耀廷等人看來,他吳宗睿是微不足道的,也就是江西一個尋常的舉人,就算是會試高中,甚至金榜題名,也就是衆多兩榜進士中的一員,翻不起什麼大浪。
不過吳宗睿很清楚,一旦他開始掌控自身的命運,就將面對與東林黨人的激烈碰撞。
這是他不願意看見的情形,卻也是無法避免的局勢。
明末結黨,已經成爲痼疾,甚至可以說是癌症,任何一個讀書人都無法避免,想要獨善其身之人,要麼默默無聞,要麼被毫不留情的攻擊,永無出頭之日。
這就是現實,無法避免的現實。
吳宗睿想到了盧發軒,還有戴明傑等人,不知道他們面對東林黨人無情的攻擊,表現出來的是退縮忍讓,還是憤然的反擊。
個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吳宗睿知道,就算是他金榜題名了,短時間之內也無法與東林黨人抗衡,有些時候還要忍辱負重,韜光養晦,慢慢集聚自身的力量。
既來之則安之,沒有什麼可怕的,東林黨人表面上強悍,可遇見農民起義的洪流,以及滿清的鐵騎,還不是慫了。
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這纔是硬道理。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預料中的聚會沒有出現那麼多,只不過吳宗睿在江西籍的舉人之中,也有了一絲小小的名氣,衆口一詞的評價就是少年老成。
對於前來法華寺來拜訪的江西籍舉人,吳宗睿都是熱情相待,沒有絲毫的架子。
這讓他在江西籍舉人之中,名氣愈發的大了一些。
年齡是吳宗睿最大的優勢,十五歲的舉人,十六歲參加會試,不說是大明一朝最年輕的會試考生,至少是最年輕的的之一。
崇禎二年三月十六日,卯時。
吳宗睿走出法華寺,擡頭看看頗爲陰沉的天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少爺,您還是騎馬,我看好多的舉人老爺,都在外城騎馬。”
“不用,此地距離正陽門不是太遠,我們一路奔跑過去,權當是鍛鍊身體。”
“好、好吧,少爺,您可要注意身體。”
“說那麼多幹什麼啊,我就是需要鍛鍊,什麼時候有你這樣的體質,我就滿足了。”
。。。
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滴,雙腳微微顫抖,心跳也很厲害,吳宗睿依舊堅持,他的這副身板,比較剛剛穿越的時候好了很多,可是與身體強壯之人比較起來,還是有差距。
跟隨在旁邊的劉寧,倒是什麼事情沒有,一邊快速奔跑還一邊東張西望。
進入正陽門大街,吳宗睿停止了快速的奔跑,改爲疾步前行,今日是會試放榜的日子,相信這一路上都能夠遇見不少的會試同年,如果讓人家看見他急速的奔跑,還真不好解釋。
抵達禮部放榜的地方,已經是卯時三刻。
周遭早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羣。
參加會試的舉人多達三千餘人,加上他們的書童和下人,數量應該超過萬人了,儘管禮部放榜的地方有一個碩大的場地,不過如此之多的人同時聚集,聲勢還是巨大的。
會試僅僅是唱榜,不會有賀喜之人,參加會試的舉人,也會親自來看榜。
劉寧準備往前擠的時候,吳宗睿制止了,沒有必要擠到前面去,唱榜之人聲音洪亮,隔着老遠都能夠聽見,再說了,唱榜一旦開始,周遭就會安靜下來。
“瑞長,剛剛看見你過來。”
盧發軒走過來,書童緊跟在身後。
“早上出發的晚了一些,住的地方太遠了。”
“怎麼,你沒有騎馬過來嗎。”
“還好沒有騎馬,剛纔在外面看到,樹樁上面全部栓着馬,有的樹樁栓着好幾匹馬,要是受驚了,可不得了。”
聽見吳宗睿如此說,盧發軒的臉色有些發白,扭頭對身後的書童開口。
“你去看看,守着馬匹。。。”
辰時,周遭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禮部的大門處。
“吱呀。。。”
禮部的大門終於打開。
“咣、咣、咣。。。”
“己巳科會試放榜,無關人等迴避。。。”
“會試之貢士,明日辰時到鴻臚寺報備。。。”
洪亮的聲音在四周迴盪,人羣瞬間變得安靜,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吏員的托盤,那上面就是己巳科會試高中的貢士。
盧發軒的臉色略微發白,踮起腳看了看前面。
吳宗睿的神色是平靜的,但內心同樣激動。
本次會試的主考官是禮部尚書溫體仁,禮部左侍郎周延儒也算是主考官,本以爲會試可能見到這兩個明末大名鼎鼎之人,誰知道人毛都沒有見到。
吳宗睿對於明末的認識,完全來自於史料,不過穿越一年多時間之後,他的看法慢慢在變化,或者說以前堅持的很多東西都在動搖,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明末的史料,都是大清朝廷編撰的,一定有大量的篡改,如果完全按照史料的編撰來認識所有人,恐怕會出問題。
江西省的鄉試,以及本次的會試,留給吳宗睿的印象是深刻的,在他看來,鄉試和會試都是相對公正的,與幾百年之後的高考頗爲相似,至於說史書評價八股文害死人,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在科技不發達、商品經濟尚處於萌芽狀態、以農業生產爲主的明末,恐怕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來選拔人才。
站着說話不腰疼,吳宗睿看不慣這樣的行爲。
“瑞長,開始放榜了。。。”
盧發軒的提醒,讓吳宗睿的思緒拉回來了。
“恭喜X老爺諱XX高中禮部己巳科會試第三百三十五名。。。”
己巳科會試的第一個貢士產生,儘管是會試的最後一名。
一名欣喜若狂的舉人,一邊開口請周遭的人讓出一條路,一邊略微的用力朝着前方擠過去,不用說,此人就是會試高中之人。
周遭的人自覺的讓出一條路,讓這名高中的貢士到前方去,當然,書童等人也是跟隨在身後的,不僅僅是貢士臉上帶着狂喜的神情,其身後的書童,臉上也帶着驕傲的神情。
誰都知道,一旦會試高中,還要複試的時候,身體方面沒有什麼缺陷,參加殿試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殿試之後,接下來就是進入朝中爲官,其身份徹底改變。
。。。
會試放榜,不會間斷,一張榜單唱完之後,接着唱第二張榜單,最前面的人,能夠看清楚榜單,也就是說,榜單一旦掛出來,就能夠從中看出是不是有自己的名字。
吳宗睿和盧發軒所站立的位置,看不見榜單,其實能夠看見榜單之人不多,更多的都是通過唱榜之人得知是不是高中。
一個多時辰過去,榜單已經掛出了五張,每張榜單上面三十人,一共是一百五十人,剩餘的榜單還有七張。
盧發軒的臉色更白,看上去異常的緊張,畢竟是第一次參加會試。
吳宗睿同樣緊張,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但是他的雙拳緊握,手裡裡面全部都是汗滴。
第六張榜單出來,四周瞬間變得安靜。
“恭喜盧老爺諱發軒高中禮部己巳科會試第一百八十一名。。。”
“恭喜盧老爺諱發軒高中禮部己巳科會試第一百八十一名。。。”
“恭喜盧老爺諱發軒高中禮部己巳科會試第一百八十一名。。。”
唱榜之人連續大聲唱了三遍。
“路廷兄,恭喜了。。。”
看着身邊呆若木雞的盧發軒,吳宗睿終於還是開口提醒了,想來盧發軒是過於的激動,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以至於忘記到前面去給唱榜之人打賞了。
“哦,好,謝謝瑞長提醒。。。”
盧發軒往前面擠過去,周遭的人自然是閃開一條路。
會試第一百八十五名,名次算不錯了,殿試一般都是三甲,但是三甲之中的名次是靠前的,日後派遣爲官的時候,地方能夠好一些。
。。。
第九張榜單掛出來,周遭更加的安靜。
這是本次會試的前一百名的名單,如果名字出現在這幾張榜單裡面,意味着殿試很有可能高中二甲,至於說一甲,一般情況之下,那是屬於會試前十名包攬的。
吳宗睿已經平靜下來,他不敢說對自己有着充足的信心,鄉試的時候,他與盧發軒名次的懸殊不大,到了會試,參加的全部都是舉人,水平更加的接近,名次上面出現懸殊也不稀奇,不過若是懸殊到百名開外,那還是有些稀奇的。
盧發軒沒有離開,打賞唱榜之人後,依舊站在吳宗睿的身邊。
“恭喜吳老爺諱宗睿高中禮部己巳科會試第六十八名。。。”
“恭喜吳老爺諱宗睿高中禮部己巳科會試第六十八名。。。”
“恭喜吳老爺諱宗睿高中禮部己巳科會試第六十八名。。。”
吳宗睿一樣暫時沒動,盧發軒也沒有馬上開口,反倒是劉寧,拉拉吳宗睿的衣袖。
“少爺,您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