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六百里加急送來的朝廷敕書,丁啓睿下定了決心。
根據斥候偵查到的消息,張獻忠部暫時不會進攻淮安府城,所以丁啓睿還有足夠的時間思考和部署,不過漕運中斷是鐵的事實,作爲漕運總督,對此事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丁啓睿用一天的時間,安排好了淮安府城所有的事宜,啓程前往南京府城。
丁啓睿此行的地方,不僅僅是南京府城,還有宿州,南京的京營基本無法依靠,真正能夠藉助的力量還是登萊新軍,不過薊遼督師吳宗睿究竟是什麼想法,丁啓睿不敢保證,朝廷的敕書裡面壓根沒有提及登萊新軍,也讓丁啓睿堅定了自身的猜想。
朝廷的敕書,與皇上的聖旨還是有區別的,在丁啓睿的印象裡面,從未出現過六百里加急的敕書,由此看來,這封敕書的分量是不一般的。
淮安府城到南京府城,四百多裡地,丁啓睿完全選擇走陸路,騎乘快馬,三天時間就到了,當他看見南京府城的城牆,渾身都感覺到痠痛。
丁啓睿出任漕運總督之後,就沒有到過南京,職責所在,漕運總督是封疆大吏,沒有得到皇上和朝廷的准許,是不能夠隨便結交其他高官的,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身份與丁啓睿沒有多大的區別,兩人若是揹着皇上和朝廷,私下裡交往了,那就是大事,必定遭受懲戒。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張國維早就來過淮安府城,丁啓睿此番到南京,也是爲了公事。
城門處的軍士,臉上倒是帶着警惕的神情,仔細盤查每一個進入城內之人,丁啓睿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吩咐隨從拿出了路引,順利的進入了南京城。
進入南京城,繁華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管是中原的混亂,還是南直隸的亂象,都沒有影響到南京的繁華和富庶,作爲大明開國的京城,南京不僅聚集了大量的士大夫家族,還聚集了大明王朝近乎三分之一的讀書人。
看着大街上行走悠閒的人,丁啓睿的內心不是滋味,漕運斷絕,北直隸和京城已經陷入到躁動之中,南京還是如此的紙醉金迷,看上去好像有亡國的味道了。
收斂了內心的想法,丁啓睿提醒自己,不要想那些與己無關的事情,此行主要是找到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大人,兩人一同商議如何擊敗張獻忠、恢復漕運的事宜。
找到了一家不是太顯眼的酒樓,匆匆吃了一些東西,丁啓睿帶着隨從來到南京兵部。
南京兵部緊挨着南京皇城,外面有不少的軍士守衛。
丁啓睿選擇在兵部官邸外面不遠處的茶樓等候,讓隨從拿着自己的玉佩,前去稟報。
“下官南京兵部左侍郎,代表張大人恭迎丁大人。。。”
兵部左侍郎出現在茶樓的時候,丁啓睿端着茶還在沉思。
“卻之不恭了,煩請大人前面帶路。。。”
剎那間,丁啓睿的威嚴體現出來了。
朝中誰都知道,南京的六部是閒地方,除開南京兵部尚書,鎮守太監與守備勳臣三人,其餘官員是沒有多大權力的,得不到皇上信任以及遭受皇上責罰、又不夠懲戒的官員,大都派遣到南京的六部來養老,相比較來說,漕運總督則是得到了皇上和朝廷的高度重視。
進入兵部官邸的時候,周遭的安靜出乎了丁啓睿的預料,看樣子南京的兵部,平日裡也沒有多少事情需要處理,與漕運總督府比較起來,區別太大了。
“丁大人,到南京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快請坐,我已經在江北十樓安排好了酒宴,專門爲你接風。。。”
丁啓睿微微搖頭,這個時候,他可沒有喝酒娛樂的心情。
“張大人,這是朝廷的敕書,六百里加急送到淮安府城,我這次到南京來,一是向張大人稟報漕運總督府面臨的難題,向張大人請教,二是懇請張大人爲我出一些主意,想一些辦法,以解決漕運總督府面臨的困難。。。”
丁啓睿表現的很低調,不管怎麼說,漕運是他直接負責的,與張國維沒有多大的關係,張國維可以關心,也可以置之不理,如果不是朝廷敕書上面提及了南京兵部,丁啓睿甚至沒有理由到南京來。
接過敕書的時候,張國維臉上帶着笑容。
“丁大人,你這話說的我無所適從了,稟報可不敢當,丁大人要是遇見什麼麻煩,我能夠盡力的地方,一定竭盡全力。。。”
“那就謝謝張大人了。。。”
丁啓睿端起茶杯,開始品茶。
張國維則是低頭仔細看着敕書。
南京兵部早就接到了朝廷的塘報,漕運斷絕月餘的時間,對北直隸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多年遭災的北直隸,穩定下來的時間不長,可以說很多的百姓都還在爲了活下去苦苦的掙扎,如果得不到適當的救濟,好多的百姓根本活不下去。
得知丁啓睿親自到南京來的消息,張國維已經猜到了大概。
放下手中的敕書,張國維看了看丁啓睿,直截了當開口了。
“丁大人,流寇張獻忠在南直隸作亂,同樣影響到了南京,我已經命令南京京營,隨時戒備,護衛南京府城,且不能有絲毫的閃失,當然,漕運中斷,導致北直隸的局勢不穩定,丁大人面臨巨大的壓力,我也應該要出力,幫助丁大人打通漕運。”
“丁大人,我可是實話實說,能夠給予丁大人的幫助不可能很大啊。”
張國維的態度在丁啓睿的預料之中。
“張大人,流寇張獻忠部,有三十多萬人,他們攻陷了邳州、宿遷和沭陽等城池,得到了大量的補給,漕運兵丁以及江北四鎮三州的軍士,總兵力不過五萬餘人,想要依靠五萬多人,主動出擊打敗張獻忠部,難度太大了,如果是依靠五萬多人駐守城池,問題還是不大的,如此我才專門來到南京,向張大人求援啊。”
張國維的臉上露出了爲難的神情。
“丁大人,南京京營的三大營,總兵力也不過四萬多人,至於說各鎮駐守的軍士,我也不敢隨意的調遣,譬如說蘇州和揚州等地駐紮的軍士,是決不能隨意調遣的,若是因爲調遣軍士,導致蘇州和揚州等地的防禦空虛,流寇張獻忠突襲這些地方,形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我是沒有辦法承擔的。。。”
丁啓睿的神色有些黯然,誰都知道蘇州和揚州等地,乃是大明最爲富庶的地方,如果流寇攻陷了蘇州和揚州,將得到巨大的財富,力量將更爲強大。
“張大人說的是實情,可如今的情況很棘手啊,漕運中斷月餘時間了,大量的漕糧壓在了淮安碼頭,無法運送出去,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漕糧無法運送到京城和北直隸,若是不能夠快速回復漕運,導致北直隸和京城因爲缺糧出現動盪,我真的不敢想象會出現什麼樣的情形。。。”
丁啓睿說出這些話語,張國維倒也沒有置身事外。
“丁大人說的是實情,要說北直隸短時間的動盪,倒不是天大的事情,可如果流寇李自成趁着北直隸動盪的時候,突襲北直隸,局勢怕是無法收拾了。。。”
丁啓睿臉色發白,站起身來,對着張國維稽首行禮。
“張大人所說,正是我最爲擔心的事情,還請張大人幫忙給我出出主意。。。”
張國維連忙也站起身來,上前幾步扶住了丁啓睿。
“丁大人可不要如此多禮,我不敢當,其實要說辦法也不是沒有,登萊新軍不是駐紮在蘇州和宿州嗎,他們有十多萬大軍,丁大人若是能夠求得登萊新軍的幫助,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不要說恢復漕運,就算是徹底剿滅張獻忠部都沒有多大的問題啊。”
丁啓睿點點頭,登萊新軍是他腦海裡面的一根刺,壓根不會主動提及,剛剛張國維提及登萊新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張大人說的是,我本來就準備到宿州去一趟,懇請登萊新軍出擊,只要恢復了漕運,一切都好說。。。”
張國維臉上露出一絲的笑容。
“丁大人思慮周全,此事只要登萊新軍出擊,一切的問題迎刃而解,至於說這背後的事情,我覺得不需要過多的考慮,首先解決漕運的事宜,纔是最大的事情。”
說到這裡,張國維頓了一下。
“丁大人專門到南京來,我也要表示一番,這樣吧,我從南京京營之中抽調五千精銳的軍士,前往淮安府城,他們聽從丁大人的指揮,協同作戰。”
丁啓睿連忙再次的抱拳。
“那就謝謝張大人了,南京京營軍士驍勇,只要有他們的幫助,我就有信心了。。。”
張國維點點頭,推心置腹的開口了。
“丁大人,登萊新軍主動進入南直隸作戰,究竟是什麼目的,你我都不敢隨便斷言,朝廷的敕書裡面沒有提及登萊新軍,既然敕書沒有提及,那麼你我尋求登萊新軍幫助的時候,就要謹慎,此事務必讓皇上和朝廷知曉,我看你前往宿州之前,還是要給皇上寫去奏摺,言明淮安府的處境,務必要得到登萊新軍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