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凝固了,彷彿都隨着小丘前出現的背影而停滯。四周的聲響亦隨之消失,蘇寒遙遙望向那道背影,心中思緒起伏。
背影彷彿真的是無敵的,它站立在此處,化爲了天地的唯一與中心。多少萬年過去了,但那種無敵的氣勢,卻彷彿永遠楔刻在這裡的虛空中,成爲神話,成爲不朽的傳說。
此刻,一直靜靜凝立的背影,緩緩轉身,它的面容與身形都模糊的如一團煙霧,但在它轉身的那一刻,蘇寒心中震驚頓時達到了頂點。
背影的面容,蘇寒可感應到。它憐憫,慈悲,彷彿世間正義公正的化身。它有淡淡溫和的眸光,有一張清癯的面孔。
“仙祖……”
這張面孔,讓蘇寒再次感到了熟悉,他的心神,頓時飛到二十多年前的五龍山仙墳,仙祖曾經容身的有雪堂中,那一縷淡如雲煙的身影。
背影就那樣靜靜站立,他彷彿在目視蘇寒。此刻,他彷彿並非九天十地無敵的蓋代皇者,象一個慈祥的淳淳長者。
“護道……”
呼!
小丘前的那一團聖光,瞬間就熄滅了,仙祖的身影,亦隨着這團淡光而逝去,陰風頓時肆虐起來。
蘇寒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他看到了仙臨祖星上無名修士的背影,亦看到了他的真容。
就是仙祖,近古時代末期威震諸天的無上之皇,爲了補缺母經的缺憾,橫渡浩宇,追尋昔日仙臨牧皇的足跡,將無上起源之經化爲圓滿。
蘇寒的手掌,慢慢握住了那幾塊碎陶片拼出的碎臉,這定是仙祖遺留之物,由混沌神土鑄出。但它不知爲何破碎了,流落四方,至今仍有一小部分未能找回。
“是冥冥中的天數嗎?”蘇寒站了許久,在無盡的陰風中邁步向前,他不知多少次目睹了仙祖的背影。仙祖遠赴仙臨,補缺了整部黑暗經,從而大成,問鼎皇道。前後二十萬年時間了,幾經波折,黑暗經,傳承到了蘇寒手中。
他繼續前行,在整片黑暗永恆之地中尋找,漸漸,將要臨近禁忌海了,黑暗永恆之地到了盡頭。
時隔二十多年,蘇寒再次站在了禁忌海的海岸上,他沿着過去走的路,在海岸行走。禁忌海已經平息了,所有禁忌的力量,彷彿隨之消失,淡墨色的海水已經減少了許多,遠處的海面下,露出了漆黑的礁石。
他來到仙祖有雪堂的遺址處,幾間低矮的小草廬,此時已經完全塌陷,時光終於毀滅了一切。
蘇寒快要將禁忌海沿岸走遍了,此處沒有生機,亦無修士的蹤跡。前方,是禁忌海沿岸最後一段了,蘇寒輕輕噓了口氣,此番尋找,仍沒有任何收穫。
咔……
死寂的黑暗中,有微弱的波動在瀰漫,虛空無聲的破碎,一隻大手探向蘇寒。
“不要傷他!”
四周的虛空一下子紊亂,大手抓向蘇寒,一個高大消瘦的身影亦在此時出現,想要從中攔住神威懾人的手掌。
蘇寒的腦海頓時一滯,幾乎就在聽到這聲音的瞬間,雙眼的瑩潤中,有水汽不由自主的萌生一片。
“師傅……”
一時間,他忘記了一切,連凌空而來可拍塌山嶽的手掌都忘掉了,眼前,只有那個高大消瘦,身着一身麻灰道袍的身影。
嘭!
虛空中的大手勢如閃電,蘇寒的心神遲滯了,朱雀老道亦未能攔住,結結實實印在蘇寒的胸前。
他凌空被震的飛舞,但身軀堅如神金,不可摧毀,氣血在翻滾,蘇寒彷彿被這一掌拍的清醒,他目光一轉,立即看到這隻手掌的主人。
一個一襲黑衣的神秘人,從虛空現出,他的身形面容皆被黑衣遮掩,唯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折射寒光。
“是你!”蘇寒頓時驚醒了,這個黑衣人,這雙冰冷的眼睛,他刻骨難忘,深深印在自己的記憶中。
破碎的記憶內,那個流滿了鮮血的夜,就是這黑衣人,將蘇寒的父母殘殺。
“我殺你!”
蘇寒的雙眼頓時充斥血光,他的心神難以自制的猛然震盪起來,如一片波濤洶涌的汪洋。
“徒兒……”朱雀老道消瘦的面龐上,雙眼亦彷彿蒙上了水汽。他看到了那個自己領回山門的幼童,頑皮倔強,從不肯安分,看着他一天一天長大,直到如今,變成了一個沉默且依然執着的中年人。
“來的正好,以免我再去找你!”神秘的黑衣人悶聲冷笑,他更加強大,已經跨入了次聖境界的巔峰,或許隨時都可觸摸到真正的聖境。
“我殺你!”蘇寒眼前的一切再次消失了,只有記憶中那個發生了慘劇的黑夜,化爲兩團血霧的父母,熊熊燃燒的家園,和這個看不到真容的真兇。
“不要傷他!”朱雀老道轉身,目視黑衣人,想要將對方攔住。
“今日必擒他!”
呼!
神秘的黑衣人在黑暗中閃現,如一條幽靈鬼魅,晃的人眼花繚亂。他再次探出了大手,戰力如波濤,扣向蘇寒,來勢無比兇猛,一掌可攝拿天龍。
唰!
蘇寒完全清醒了,他渾身上下的紫光全部都流動了起來,身軀內大脈與雙臂相連,調動所有戰力,涌向拳頭。如今的蘇寒,聖人之下幾無抗手,他隱忍了二十餘年的怒火,今日終於可以宣泄。
嘭嘭嘭……
他們在漆黑的禁忌海旁劇戰,身如飛花在穿梭,一拳一掌,象兩尊聖器在激烈的交鋒。瞬間碰撞無數次,蘇寒力壓黑衣人,一雙鐵拳破開了阻擋自己的一切,將黑衣人軀體創傷數出。
嘭!
最洶涌的一次撞擊轟然爆發,黑衣人被蘇寒一拳砸飛,他忍不住大口吐血。黑衣人修爲相當深厚,卻在蘇寒的狂暴戰力下不堪匹敵。
“好好好。”黑衣人吐血,卻仍在冷笑,裹入了一襲黑衣中的面孔在抽搐:“居然亦跨入次聖境了。”
“徒兒!莫再動手……”朱雀老道想要上前勸阻,他很焦急,望向蘇寒的目光中,全是關切與憂慮。
蘇寒大步追擊黑衣人,卻被朱雀老道這道目光所震動了一下,他忘不了這目光,就是這個高大消瘦的老道士,以這道目光看自己修行,看自己長大,如師如父,今日,卻要以死仇相見,不可化解。
但這遲疑,只是一瞬,蘇寒尋仇二十多年,今日終有實力可滅殺強敵,他絕不可能錯過。
“殘殺了我的父母,今日我必殺此人!”
唰!
風火八極遁一動,蘇寒瞬間跨過了萬丈。朱雀老道聽到了蘇寒的話,一直在阻攔的身形亦猛然停了下來,他頭髮鬍子全都白了,此刻卻不知所措。
“師傅!”蘇寒深吸一口氣,在追擊中喝道:“我從小時,你常教我,爲人一世,當明大義,識道理,重恩仇!天地親師不可違逆,不可褻瀆,我身爲人子,替父母復仇,這有錯嗎!”
一聲斷喝,讓朱雀老道完全停了下來,他高大的身軀此刻亦無力了。
“殺!”
蘇寒爆喝如雷,在禁忌海之海畔,化成了一團如在燃燒的怒火,他未動用任何秘術,僅以一雙拳頭不斷轟殺黑衣人,必要將他砸成一團血肉爛泥。
同境界之下,何人會是蘇寒的對手,寶體無雙,彷彿神祗附體,他追趕風雷,拳如電光,極端的憤恨與悲哀,皆夾雜在拳頭勃發的戰力中,轟隆轟隆響個不停,幾乎要將沉寂的禁忌海亦掀起滔天的波浪。
嘭!
黑衣人被完全罩在了拳頭之下,他再次橫飛,身軀的血紋一道道崩裂,口鼻溢血。
嗡……
一口古鐘,從橫飛的黑衣人手中飛出,大鐘鎮天,殘破的鐘體上,七星閃耀,器紋爍爍生輝,如一輪大日,升騰在晉級海旁。
星神古鐘,星神道殘缺的聖器,此刻被完全催動了起來,有缺的聖威化成瀑布般沖刷向蘇寒,象一尊被重創的聖人,拼死力要與對手同歸於盡。
古鐘一下子壓到蘇寒頭頂,聖威垂落,鐘身如山,蘇寒骨頭一陣爆響,他軀體不折,眼中的血光更甚,一道道理神紋脫體,懸在頭頂,將滾滾垂落的聖威化掉。
一手融天訣,化去殘餘的聖威,一手握裂天之拳,飛身而上,拳頭幾乎可砸碎一切,以無匹之氣勢,絕世之剛陽,重擊頭頂的星神古鐘。
聖器殘缺,無法再勃發昔日全部的神能,一隻帶着紫氣烏光的拳頭,鐺的轟擊在鐘體上。古鐘頓時被砸飛了,殘損的器身彷彿又多出了幾道細小的裂痕。
黑衣人亦在此刻雙目猛然一緊,對方的肉身與戰力已經要以恐怖來形容,徒手震飛了殘缺的聖兵。
古鐘橫飛的一瞬,蘇寒抽身而上,風火八極遁下,誰都無法逃脫,如獵物落入了神鷹的利爪中。
嘭!
黑衣人全力對抗蘇寒,但實力有所差距,且蘇寒的氣勢已經無敵,蓋壓一切同境界的對手。他不斷將黑衣人以拳頭轟殺的連連翻滾,血花一串串灑落。
刺啦……
狂暴的戰力之下,黑衣人體外一襲黑衣開始碎掉,化成了蝴蝶一般的碎片。他劇烈的翻滾掙扎,要從蘇寒的步步強壓下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