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與玉犀飛快的趕路,他們動用最遠程的虛空玉符,但東極與中土之間的路途太過漫長遙遠了。不久之後,兩人隨着一些域外修士冒險進入古城,借傳送大陣,先後波折數次,才進入了中土。
中土東部的虎躍古城,是蘇寒曾經來到過的舊地,踏入虎躍古城,蘇寒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昔年的太史宇,還有枉死的魏聊。
在虎躍古城借傳送大陣時,蘇寒無意中聽到了幾個仙臨人之間的交談,心中頓時一緊。
“據說,這次被生擒的真極聖人,乃是一個女子,且是道胎成聖。”
“我亦聽人說過,這名真極的女聖人體質不凡,花容月貌,令人憐惜。可惜,將要被處死了。”
“如此低等的種族中,還能誕生這樣不凡的女子,實在是個奇蹟。這樣也好,將道胎成聖的真極聖人當衆處死,會震懾那些心懷不軌的真極人,免得他們象蒼蠅一樣來回亂轉,惹人厭煩。”
蘇寒身軀一動,眉頭緊皺:“是一名女子,且是道胎成聖,她會是誰!”
他們立即借虎躍古城傳送大陣離去,直至數百萬裡之外。蘇寒要玉犀暫時迴避,人祖古城乃是仙臨統治真極的中心,其中強者無數,兩尊仙臨次皇,一尊坐鎮在東極,另一尊,就坐鎮於人祖古城。冒險接近人祖古城,會有很大風險。
“收起你這些話吧,我是那樣的人嗎?”玉犀龍精虎猛,聖體生輝:“修行皇經足有三年多了,正好要找人練手,不要廢話,趕緊走。”
自聽到了虎躍古城中幾個仙臨人的對話,蘇寒心中愈發不安,他沒有再與玉犀爭辯,當即上路。
幾經輾轉,他們來到了人祖古城之外三千里的地方。蘇寒沒有妄動,一直潛伏到夜幕降臨,才與玉犀運轉隱空大術,靠近了人祖古城。
“希望沒有來晚!”趕路期間,蘇寒的心始終無法平靜。
三千里距離對大聖者來說,片刻及至。不久之後,人祖古城就在眼前不遠處。
人祖古城依舊,幾十年前那場慘烈的聖戰所留下的痕跡,早已經被修復了。磅礴浩大的古城,是真極人的聖地,亦是他們無法忘記的痛。就是幾十年前那場聖戰中,真極老輩聖人前赴後繼,爲守護故土與族人,壯烈戰死。
剛剛來到人祖古城之外的虛空時,蘇寒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妙,他目力穿過了夜空和黑暗,心神立即一震。
古城外,豎立着一根三十丈的長杆,長杆的頂端懸掛着一具殘屍,已經血肉模糊。
“來遲了……”蘇寒的拳頭頓時攥緊,牙關緊咬,毫無疑問,這具懸掛在長杆上的殘屍,就是被殘酷處死的真極聖人:“我日夜兼程,還是來遲了……”
長杆上的屍體已經失去了所有生機,孤零零的懸掛着,呼嘯的夜風吹過,殘屍隨之輕輕的晃動,肅殺且淒冷。
聖人慘死了,遺體仍被懸掛出來示衆,下方還有幾個仙臨人在看守。蘇寒大怒,他強忍怒火,與玉犀傳音,要奪回這具聖屍,收斂安葬。
蘇寒身軀快如光,從虛空驟然顯化,無聲無息卻迅猛絕倫,他一閃萬丈,瞬息間跨到了長杆之下,一巴掌將幾名看守聖屍的仙臨人攥住,身形微微一轉,又把那具殘屍輕輕取下。
幾名看守聖屍的仙臨人被蘇寒攝拿,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力,蘇寒對仙臨人從不留情,剛要將這幾人斬殺,目光一動,頓時瞟到了那具殘屍積滿乾涸聖血的面孔。
轟!
他的腦海頓時巨震,雙手都在顫抖。這具殘缺的聖屍生前受盡折磨,她的九竅都被封閉了,無法修復肉身,軀體上失缺了大半血肉,露出嶙嶙白骨。她的臉龐慘白,全是凝結的鮮血,頭顱被生生劈裂,元神曾被陰火熬煉無數次。
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但蘇寒卻透過乾涸的聖血,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女子之身,道胎成聖,真極五洲內,王體道胎罕見,除去已經死去的道韻神胎,只有昔日雲嵐仙山的雲嵐神女,爲寶日佛胎。
“是雲嵐神女嗎……”蘇寒的心頓時象被割了一刀,他目光如神,絕不會看錯,卻仍不敢相信,不願相信,這具被殘酷虐殺的屍體,就是雲嵐神女。
譁……
腦海中淨心訣流過,蘇寒抑制心神,他立即收手,未斬殺那幾個看守聖屍的仙臨人,身軀一晃,帶着雲嵐神女的屍體,重新沒入虛空。他一言不發,與玉犀匯合,又後退了千里。
他的手一直在微微發抖,連年的苦修與殺伐,讓許多記憶都隱藏在腦海深處。他回想起來,自己最後一次與雲嵐神女相見已經過去很久,她珍藏一瓶聖光本源,留給了蘇寒。
此刻,那個清如水,靜如雲的女子,已經完全冰冷了,她受盡了折磨,慘軀外寸縷皆無,那雙失去了生機的雙眼,黯淡空洞。
蘇寒抑制不住雙手的顫抖,他脫下自己的衣衫,輕輕覆蓋在雲嵐神女的屍體上。
嘭!
他的手指一動,兩個仙臨人頓時被震爆成血霧,污血飛濺到另兩個仙臨人臉上,他們失聲大叫,惶恐到極點。
“她,是怎麼被生擒的……”蘇寒的臉色如同被烏雲覆蓋的天穹。
兩個仙臨人噤若寒蟬,在一尊憤怒的大聖面前,兩人的魂魄幾乎都被嚇飛了。
嘭!
蘇寒沒有任何耐性,一指點出,將一個仙臨人震成肉泥,爛泥般的血肉濺了另一人一身,這個仙臨人渾身篩糠,噗通一聲癱軟在地。
“她,是怎麼被生擒的!”
“她她她……她是在雲嵐……雲嵐仙山被……被擒拿……”
“雲嵐仙山已經舉教遷徙,她怎麼可能在仙山!”
“真……真的……”這名仙臨人膽子已經被嚇裂了,磕頭如搗蒜,原原本本講述了所有經過。
仙臨攻伐真極,無數古教與世家被迫捨棄山門基業,雲嵐仙山爲一方靈地,仙山的弟子亦被迫離開山門,這片靈地被仙臨祖星先天道所佔據。
“這名聖人的確是在雲嵐仙山被先天道強者生擒的,她從海外歸來不久,暗中潛入仙山,到後山的聖光墟去偷採聖光本源……”
轟!
蘇寒的心神頓時將要崩碎,這一瞬間,他的眼前,又出現了許多年前那一幕,清秀不可方物的雲嵐神女,輕輕將一瓶聖光本源舉到自己面前。
“當年在仙山一別,總以爲還有再見你的機會,未想到,一直拖到今日……這是我採來的一瓶聖光,原本想再見時送你,但很多年過去了,不知你還能否用上……”
世間只有修行光明母經的修士,纔可煉化光明聖光本源,光明教已經被徹底斬滅了,唯有蘇寒修光明經,需要聖光本源。
這種東西對蘇寒來說價值無量,但對其餘修士來說,只不過是一種奇景,只能讓鑄出的兵器攜帶一縷聖力。整個真極都被仙臨人佔據了,雲嵐神女冒險深入仙山去採集聖光,她爲了什麼?
“她想要採聖光,待再見時,送與我嗎……”
蘇寒心如刀絞,許多年了,爲了活下去,爲了護道,他無奈的放棄了許多事,亦放棄了許多人。他從未想過,自己飄然離去,卻有一個清靈的女子,將他深深留在心裡。
“她知我需要聖光本源,因而纔會冒險去採,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覆蓋在一襲黑衣下的雲嵐神女,再也不會醒來,她死了。
蘇寒俯身,將雲嵐神女臉龐上乾涸的血跡輕輕擦去。她的臉龐全是傷痕,顱骨崩碎,昔日如謫仙般的玉容,而今只剩下了沒有血色的慘白。
她就這樣靜靜的躺着,一動不動,那雙蘊含神華的雙眼,再也不會睜開。
“爲何這麼傻……爲何……”蘇寒輕輕撫摸她的臉龐,卻象在撫摸一塊冰冷的石頭。
他曾無數次覺得,自己今生不會再流一滴眼淚。但此刻,充盈在眼眶中的淚水一滴滴的垂落,落在雲嵐神女沒有生機的眼瞼下。晶瑩的淚滴,順着她的眼瞼淌落,她似乎也在哭,哭的如此傷心。
許久之後,蘇寒將雲嵐神女的殘屍輕輕揹負起來,一縷道理神紋繞體流動,彷彿將她融入了蘇寒的身軀內。
他的雙目爆射無數寒光,望着極遠處沉浸在夜色中的人祖古城。他痛極,亦傷極,這些年,多少故人就在他眼前一個個的倒下,一個個的逝去,鮮活的生命化爲枯骨,葬入塵埃中。
他厭惡透了殺戮,卻始終無法逃避。
“我已經什麼都說了,饒過我吧……”僅剩的那個仙臨修士跪地哀求。
嘭!
蘇寒一掌將其拍的粉碎,他背起雲嵐神女的屍體,大步向前。夜色如墨風如刀,他迎風而行,雙眼爆射的寒光中,又有淚在無聲無息的滑落。
不是說了無數次,不再流淚嗎?爲何還有淚?
他微微轉頭,雲嵐神女蒼白的面頰就在眼前,她沾着蘇寒的淚光,卻再也不會言語。
“看我爲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