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沉重如山嶽,小瓶晶瑩透亮,卻象容納了九天雷霆,風起雲涌,一團銀毫般的雷光爆裂出來,隨着大鼎的神能汪洋垂落。
老瘸子看到武曉樓祭出的小瓶,臉唰的就白了:“媽的!這件寶物在這小子手裡!”
晶瑩的小瓶彷彿比如山的大鼎都要恐怖,讓人心神顫抖,雷光未至,蘇寒已經察覺,這絕對不是肉身可以抵擋的東西。
“只有拿出玉符了!”
生死一線,蘇寒迫不得已,只有祭玉符才能保命。但玉符即將破碎了,此次之後,元虛老荒神的分身將無法再顯化。
“雷都寶瓶,我們擋不住!”老瘸子急的團團亂轉,再也不敢藏私了,丟出一張大傘,一閃身鑽到傘下:“快想辦法,天羅傘也抵擋不了幾時!”
小瓶垂落的雷光比真正的天雷都要聲勢浩大,若非有禁制加持,幾乎整個王都都能聽到隆隆雷聲。雷光如同融化了一般,化作縷縷銀水,侵蝕萬物,老瘸子的大傘非比尋常,但被小瓶死死剋制,一縷銀水滴落下來,天羅傘上裂紋叢生。
蘇寒無法再忍耐了,三個人性命攸關,他將要祭出玉符。
轟!
此時,一輪大日般的光影從地面升騰,迎向了半空中的大鼎和小瓶。光影如圓輪,緩緩旋轉,三千佛陀盤坐,佛號聲大作,一尊佛祖如浴神光,慈悲憐憫,念達蒼生。
三千佛陀圍佛祖轉動,天花散落,仙音不斷,異香充斥天地,地面蓮花朵朵。
圓輪如慈悲的化身,搭載九天十地神明,將整個佛國融入其中。
大鼎沉重無比的氣息和小瓶恐怖的波動,被升騰的圓輪完全阻擋了,無數佛陀的身影化身光界,勾動莫名的力量。神光璀璨奪目,佛祖寶相莊嚴,彷彿天地間的黑暗全被驅散了,光明鋪灑世間。
“這是什麼!”
一瞬間,蘇寒與老瘸子均能感到自身承受的骨骼碎裂的重壓消失,大鼎和小瓶被圓輪阻隔,無法寸進。
“給我死!”武曉樓心裡很虛,他在蘇寒手中吃過大虧,算計很久,在此伏殺對方,根本不會錯過任何機會。他並不知道猛然出現的大日一般的圓輪是什麼東西,卻愈加瘋狂,大吼道:“催動神鼎!鎮殺他們!”
武曉樓祭出的小瓶晶瑩到了透明的地步,隱隱可見一團團雷光風暴在其中翻滾,蘊含難以估算的力量。這絕對是一件重寶,被武曉樓珍藏,若毫無節制的祭出來,說不定整個王都都要被毀掉。
但升騰的圓輪彷彿無量,佛陀的身影更加清晰了,人人耳邊都有清亮的佛號,如同置身萬年古剎。
四名催動大鼎的修士同時色變,一人急切傳音:“神子,不可再伏殺他們!”
“胡說八道!不殺小妖皇,我誓不爲人!給我催動神鼎!”武曉樓根本不聽任何勸阻。
“此乃大梵慈悲輪!且是真品!那名光頭修士的來歷不簡單!”
“那又如何!我光明教乃聖王傳承,不懼任何人!”武曉樓不斷催動小瓶,試圖對抗大日圓輪。
“神子!”四名伏殺蘇寒的修士都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武曉樓下令伏殺小妖皇,四人已經有點心虛,但畢竟嘯月妖皇坐化了,老荒神遠在南疆,神不知鬼不覺的擊殺蘇寒,也就算了。
但眼前升騰的大梵慈悲輪,讓四人更加膽寒。
“神子,我們此來元忽的高手不多,且未攜帶聖兵。大梵慈悲輪之下,沒人能佔到便宜!”
武曉樓幾乎入魔,不理會任何人的勸阻,一意想要誅殺蘇寒等人:“不管什麼輪,小妖皇辱我太甚,不容他活下去!你們抗命,我會以教規處置!”
寶輪升空,佛陀腦後九輪神光,乃慈悲的化身,聖潔無比,外力不侵。大鼎如海的神能和小瓶狂暴的雷光均在寶輪四周徘徊,根本攻不進去。
“我們走!”
拈花拉着蘇寒和老瘸子,一步跨入大梵慈悲輪的神光中,這是一件玄妙的法寶,內部自成空間,如一艘上古不滅戰船。三人進入寶輪,大日般的寶輪緩緩轉動,穿過層層虛空,從此處脫身而去。
“今日開了眼界了!”老瘸子剛一脫身就不老實了,在寶輪中來回看個不停:“小花,這件重寶是那裡來的,換不換?我以十換一,讓你沾個大便宜。”
老瘸子手一抖,十多件法寶飛了出來,俱是不值錢的破爛,想換拈花的寶輪。
“此乃師長所賜,不會交換。”拈花鬆了口氣,盤坐下來,修復受創的肉身。
“大梵慈悲輪啊,小花,你小子很不老實,山野門派中會有這樣的重寶?”老瘸子在寶輪裡流口水,恨不得將大梵慈悲輪一口吞進肚子:“這是聖人祭煉的寶物,可橫渡宇內,一世人兩兄弟,小花,我願再加十件法寶交換!”
大梵慈悲輪穿行虛空,很快就繞着元忽王都轉了幾十圈,拈花爲火劫境修士,肉身修復很快。三人悄悄返回離宮,蘇寒一身是血,肺都要氣炸了。
“今日好險啊!”老瘸子拍拍心口道:“那個光明教的兔崽子心可真夠黑的。”
“光明神子確實有些過分,難道真的不顧老荒神的震懾了?”拈花涵養極好,從不動怒,但被人追着屁股伏殺,心裡沒氣那是假的。
“深更半夜的,周圍又有禁制,神不知鬼不覺把我們做掉,誰也不知道。”
“武曉樓,當誅!”蘇寒沉思片刻,覺得武曉樓已經成了一根釘子。此次伏殺不成,難保不會有第二次。自己將要遠行,若孤身一人被對方追上,很難善終。
且此人行事太下作,讓蘇寒動了殺心。
“小友你不要動氣,若你肯帶我去見元虛老荒神,我保證讓你出了這口氣。”老瘸子又擠過來討價還價。
“你有什麼辦法?”
“天機不可泄露。”老瘸子神叨叨道:“你帶我見老荒神,一切都好說。”
“冤家宜解不宜結,不管怎麼說,此次未傷及我們性命,就不要再找光明神子惹事了。”拈花始終息事寧人,對兩人勸解。
“小花,一邊呆着去,別站着說話不腰疼。”老瘸子斜着眼睛道:“你揣着大梵慈悲輪,有人殺你,大輪子一晃,屁事沒有。小友與我一樣生性淡泊,身無餘財,有了危險如何應對?先下手爲強,狠狠教訓光明教的狗屁神子,讓他以後老實點,此人身上很多寶物,教訓他之後,可順手牽之……”
武曉樓今日祭出的小瓶神威非凡,乃一件重寶,若掌握在強者手中,可毀滅一方天地,讓老瘸子直流口水。
“引見老荒神,我說到做到。”
“最好還是不要起紛爭,若再找光明神子復仇,殺伐不斷,對我們沒有好處。”拈花苦苦相勸。
“去一邊!”老瘸子對拈花很不滿,將他趕到一旁,而後猥褻一笑,道:“他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算計我們,我們也神不知鬼不覺的算計他,算計完了還沒人知道。”
老瘸子笑的如同一隻沒毛老狐狸,讓人牙根子發癢,蘇寒追問,老瘸子搖頭晃腦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武曉樓這個兔崽子從西域趕到元忽,原因無他。”
“借地火淬體?”
“不錯。”老瘸子搓搓手,道:“火劫境修士,第一是借地火淬體,煉化五煞,而後設法牽引一道微弱的天雷,煉化五煞陰渣,結五煞爲道心。武曉樓此時仍在十龍境巔峰,若我猜的不錯,不日內他就要到元忽神鴉山淬體,這是算計他的好機會!”
“這樣很難。”拈花搖頭道:“昔日我也是在神鴉山淬體,淬體的修士很虛弱,因而都有強者在地火源頭洞外護法,外人根本進不去。光明神子乃大雲光明教的繼承者,身份貴重,一定有很多強者護法。”
“你懂個屁,不要處處拖我們的後腿。”老瘸子訓斥道:“誰規定的進地火源頭一定要從洞口進?”
老瘸子拿來紙筆,畫下了整個神鴉山地火源頭處的景貌。
“神鴉山地火源頭僅有一個入口,是在東面,小花說了一堆屁話,僅有一句是對的,武曉樓淬體,定有高手在入口護法,外人進不去。”老瘸子拖筆一轉,在神鴉山西面點了一點,得意道:“入口既然進不去,我們就不從入口進。可以繞到山背,在此挖洞,直接通到地火源頭內。”
“挖洞進去?靠譜不靠譜?”蘇寒很有疑問,老瘸子坑過他一次,至今仍有心理陰影。
“絕對靠譜,小友你有所不知,真極上古中古一些強者坐化,陵墓外圍會有殺陣維護,根本無法逾越,因而就要直接挖洞,打出一條通道,直接避過殺陣,若算的精準,可直達墓室,等到墓室內的陪葬洗劫一空,外面的人還懵懂無知。算計武曉樓,就效仿此法,我們從神鴉山山背打洞,精心演算,直接挖到武曉樓這兔崽子身邊去,嘿嘿嘿……”老瘸子一陣奸笑:“四周都有禁制,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武曉樓如甕中之鱉,一頓胖揍是絕對少不了的。”
“你能演算精準嗎?”
“老朽不才,對此法略知一二。”老瘸子十分得意,捋着幾根鬍子道。
“你過去是不是經常挖人家的祖墳,怪不得身上那麼多法寶。”
“此法與盜墓無關,我只是求學上進,博採衆家之長而已。只要盯緊武曉樓,他去淬體的時候,就是要倒大黴的時候!”
……
元忽王都銀雀宮,乃整個王都最爲奢華的銷金窟,無數富豪修士在此一擲千金。
銀雀宮的乾坤殿,雕樑畫柱,金碧輝煌,如王宮般富麗堂皇。此時,武曉樓面色鐵青,四名修士站的筆直,均垂首不語。
“祭出大梵慈悲輪的是什麼人,與我光明教作對,罪不可恕!去查清楚,立即格殺!”武曉樓伏殺蘇寒失利,心裡煩躁鬱悶。
“神子,此人不可妄動。”一名修士小心翼翼道:“大梵慈悲輪遺失許久,後被一方神秘教派所得,這支教派極少與外界接觸,但深不可測,傳言其中有從聖劫中倖存下來的聖人坐鎮。每隔數年,此教會遣門下出衆弟子到外界歷練。此人攜帶大梵慈悲輪的真品,想必很受師長器重。”
“怎麼,以我大雲光明教神威,還懼怕一個無名教派嗎!”
“神子,無名無姓的敵人,纔是最可怕的敵人。”另名修士勸道:“神子此來元忽,主要是爲了淬體煉化五煞。”
“不錯,神子,小妖皇今日僥倖逃脫,再想暗中伏殺,估計很難。畢竟他有元虛老荒神的庇護。唯一可行之計,就是神子儘早淬體,步入火劫境,而後挑戰小妖皇,將其當衆擊殺。年輕一代爭鋒,生死有命,元虛荒神即便得知也無法怪罪。”
咯嘣!
武曉樓手中的茶盞碎成粉末,他心裡很不甘,蘇寒讓他在水天宮盛會上丟盡臉面,這樣的恥辱不雪,武曉樓如坐鍼氈。
但心神略一沉澱,武曉樓就知道,這名修士的建議實乃最可行的建議。
看到武曉樓心念動搖,又有修士上前道:“神子早已經是十龍境大圓滿的境界,只要淬體,隨時都可跨入火劫境,超出小妖皇一個大境界還要多,與其對戰,十拿九穩。”
“神子,只需稍稍忍耐,就可無驚無險的一雪前恥啊。”
沉思良久,武曉樓面色緩和,猛一咬牙:“好!再忍幾天!”
“神子英明!”
武曉樓緩步來到乾坤殿殿門,此時已經拂曉,但不少修士通宵達旦在此尋歡作樂,紙醉金迷,五光十色。
“小妖皇!”武曉樓暗中一字一頓恨然道:“我淬體時,就是你的死期!”
與此同時,王都離宮,蘇寒立身窗前,望着漸漸泛白的天色,鐵拳緊攥:“武曉樓,你淬體時,就是死期!”
……
神鴉山,距王都東南六千里處,爲天下兩處地火源頭之一,相傳上古妖皇坐化於此,山如神鴉展翅,險峻蜿蜒。真極大半的年輕修士歷經火劫境時,都要在此淬體。
這一日,十數條人影從王都方向快速而來,正是大雲光明教諸人。
武曉樓恢復往日的英俊灑脫,但神色間卻隱藏一股無法形容的表情。他爲光明教教主獨子,也爲神子,總有一天要繼承大位,統領傳承萬載的大雲光明教。這種身份,這種家世,俱爲天下英雄少年中的翹楚。
但就是水天宮一戰,將武曉樓的信心和傲氣都打的粉碎,於萬千人前當衆被擊敗,這種恥辱無法承受。
而今,小妖皇已經成爲武曉樓一塊心病,若能擊殺蘇寒,武曉樓願付出一切代價。
“此爲神鴉山地火源頭的中心,神子在此淬體,我等護法,一旦跨入火劫境,小妖皇必要飲恨在神子手中。”
武曉樓未理會屬下,轉身遠眺,廣袤的神鴉山起伏連綿,此處雖然是地火源頭,但很難看到人影。處於地火粹體煉化五煞的修士,非常虛弱,戰力不及平時一半,因而來到神鴉山時,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很少有人大張旗鼓來此淬體。
“神子請看。”有修士手指遠處,道:“那裡乃地火源頭中心的入口,神子請入內粹體,我們護法,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即便沒有護法,亦無人敢捋我光明教虎鬚。”武曉樓趨步上前,雖然被蘇寒大敗,但與生俱來的傲氣深入骨髓,不可能消除的乾乾淨淨,仍然狂妄至極:“有我在此,誰敢造次!”
“還是小心一點爲好。”有年長的修士道:“佈下禁制,將入口守死,神子可安心粹體。”
有人上前,佈下古傳殺陣,光明教乃人族聖王的傳承,雖然聖王殺陣未能完整的流傳下來,但近古一些聖人都有大陣留下。完整的聖人殺陣若運用得當,被全數激活,防禦威力不次於聖人復生,當今世間除了寥寥有數的幾名強者,無人可以攻破。
一切佈置妥當,武曉樓進入神鴉山內部。其餘修士牢牢死守入口,不敢鬆懈。
武曉樓的身影剛剛消失,在神鴉山山背一處亂石間,老瘸子鬼頭鬼腦鑽了出來,咧嘴一笑,笑的很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