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明麗聽到這裡,立刻着急起來,臉頰因爲失望而憋得彤紅,那雙眼睛帶着快要哭出來的陰霾。“君太太,求求你了,只有你才能幫到我了。只要你和時明宇求情,他一定會答應你的。”
“時小姐,對不起。這件事,我實在是無能爲力。”說着季雪妖準備邁着腳步,往外走去。
意識到季雪妖準備轉身離去,時明麗救人心切,立刻跟着季雪妖。撲通一聲跪在了醫院灰褐色的地磚上,臉頰上已經淚流滿面,“求求你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一個哥哥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季雪妖看到時明麗突然跪在自己面前,就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立刻邁開了步子。和時明麗拉開了距離,眼神之中的不悅不斷的蔓延,眸子中的粼粼波光閃耀着淡漠和清冷,“時小姐,我很抱歉,你的事情我真的幫不了忙。”
“你怎麼這麼狠心的看着我哥哥受苦?”時明麗所有的希望都消失殆盡,絕望和失落裹挾着她的心痛,嗚咽的聲音帶着尖利的叫聲響徹在走廊。
很快有路過的行人,好奇的將目光投向這裡。有人已經慢慢的圍攏過來,季雪妖看到不斷聚攏過來,竊竊私語的人羣,語氣帶着一絲的急切,“時小姐,我覺得這件事你找我沒有什麼用處。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建議你去找時總說情,效果會好很多。”
季雪妖有些擔憂的看着好奇駐足觀看的行人,爲了脫身,季雪妖壓根沒有給時明麗喘息的機會,說完直接邁着腳步走向走廊另一側的電梯。時明麗看着季雪妖急匆匆離去的身影,眼神之中被黑暗的死寂包裹,整個人癱坐在冰冷的地磚上。所有的希望被抽離,留給她的便是刻骨的寒冷。
星皓月咖啡館緊挨着星皓醫院,環境清幽素雅,宋冠宇正坐在灰色的舒適沙發上等候着季雪妖的到來。陽光清冷而高遠,湛藍的天空鋪着幾朵細碎的雲片。季雪妖邁着優雅的步伐,推開咖啡館那扇透明的玻璃門,緩緩的走了進去。季雪妖剛剛進去,便注意到緊挨着玻璃窗的宋冠宇。
宋冠宇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上面套着深褐色和淺灰色相間的格格羊絨開衫,一條黑色的長褲。整個人沉靜之中帶着雅緻,氣宇軒昂的眉宇間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季雪妖緩緩的坐在了宋冠宇對面的灰色沙發上,宋冠宇立刻熱情的將侍者叫了過來。
季雪妖看着眼前的男人忙前忙後,專門給自己點了一壺百香茉莉茶和一盒七彩耀眼的馬卡龍。侍者走後,宋冠宇的目光緩緩的將季雪妖包圍。宋冠宇的目光大膽之中帶着慈愛,既然季雪妖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份,他再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季雪妖溫柔恬靜的坐在沙發裡,柔軟的頭髮被分成兩部分。上半部分做了一個溫柔的髮髻,彆着一枚鑲着鑽石的髮夾,而下半部分則溫柔的散落在肩頭。眼前的女子和季玉華有些神似,都帶着典雅恬靜的氣質。特別是眉眼之間那抹低垂的溫柔,簡直如出一轍。而她挺翹的鼻翼則像自己,帶着一絲的英姿勃發,那張嫣紅的脣瓣也和自己的很像似。宋冠宇越看越覺得季雪妖是自己的血脈骨肉,心口的疼惜和憐愛已經滿溢。
沉默不斷的蔓延,似乎橫亙在兩個之間的那堵牆變得越來愈厚重。季雪妖緩緩的開口,“宋伯父,我經過昨夜的深思,覺得我們沒有相認的必要。”季雪妖的聲音之中帶着清冷和淡漠。
滿腔的期待在季雪妖說出這幾話之後,瞬間的化爲泡影。宋冠宇那雙佈滿慈愛和希冀的眼睛瞬間暗淡了下來,脣瓣之間喃喃低語,“我知道讓你一時之間接受我是很難的事情,即便是你現在不想認我,也沒事。我只希望我有機會去彌補我的遺憾,好好的照顧你。”
“宋伯父,其實您大可不必對我如此的費心思,我早已經接受了自己孤兒的身份,對和您相認毫無期待。”季雪妖的眼睛清冷無比,相對於眼前情緒外露,激動不已的宋冠宇。季雪妖的情緒一如既往的淡漠疏離,她對於父親這個角色從來沒有過期待,對她來說,宋冠宇只是君家的世交。她對宋冠宇即無所求,有無任何的期待,所以對於相認這件事,季雪妖看的冷淡無比。
宋冠宇的心口瞬間收緊,眼中之中的哀傷一閃而過。眼前的季雪妖和季玉華是完全不相同的,表面上季雪妖溫柔似水,實際上她無比的倔強和驕傲。宋冠宇對季玉華的愛意和愧疚慢慢的浮上心口,他的眼睛被紅色的水汽氤氳開來,“小妖,我知道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我。但是我想說的是,當初我沒有想要拋棄你們母女。這一切都是有人從中作梗,我壓根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我當初知道這一切,我怎麼捨得你和玉華受到任何的委屈和傷害。”說着無力感將宋冠宇完全的包圍,他緩緩的抱着腦袋,手指用力的抓着自己的頭髮,試圖控制自己沸騰的情緒。
季雪妖的雙眸之中一片的冷漠,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男人苦痛的表情,脣瓣微微勾起,“如果當初你真的在意母親,那麼你怎麼會一去不回頭?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這樣將她丟下,她如何自處?”
“不是這樣的,我當初以爲她令嫁他人,恨了她很久。如果我知道,她是被人逼着嫁了人,我怎麼會放棄她,她是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人。”宋冠宇雙眼猩紅的盯着季雪妖,在模糊的視線中,似乎看到了季玉華的身影。
“既然你說的愛她,那麼你對她可有半分的信任?她把一切都給了你,又怎麼會另嫁他人?”季雪妖冷漠的勾起了脣角,曾經模糊的一幕幕關於母親的記憶,慢慢的一點點的復活,“當初她帶着絕望和恨意離開了這個世界,在她臨死前,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不可信的,這句話大概是說給你聽的。”
靜默,宋冠宇聽到這句話,心口就像被挖出一個洞,汩汩的流着鮮血。他和季玉華相處的那兩年時光,就像璀璨的彩虹閃耀在他記憶的深處。經過這麼多年的時光洗禮,那條橫亙在他心口的彩虹變得愈發的濃重和深刻。此刻聽到季雪妖這樣說,他的心口就像被針扎的一樣泛着痛意,“對不起,對不起。玉華她視我爲夫,我卻沒有做到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不但傷害了玉華,也傷害了你。辜負了玉華對我的一片癡情”
季雪妖臉龐上的冷漠被記憶中的傷痛撕碎,那些久遠的關於流浪,關於孤獨的記憶慢慢的爬上臉龐。眸子中的波光變得無比暗沉,有水霧慢慢的升騰而起,“你確實該和我媽媽好好的道歉,可惜你永遠也聽不到原諒的話語。”季雪妖眼眸中的水霧不斷的聚集,“你拋棄她之後,她嫁了一個無比噁心的人,天天打她。吃不飽飯,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照顧。最後去世的時候,連葬身的地方都沒有。”
宋冠宇的眼眶紅紅的,淚眼朦朧中他已經看不清楚季雪妖的面容。爲了更好的看清季雪妖的面容,宋冠宇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來到季雪妖的座位上,緊挨着她坐在了那張灰色的長條沙發上。
“而你和她的孩子,則天天被人指着鼻子罵,是孬種的孩子。”季雪妖的眼淚緩緩的爬過冷漠的臉龐,“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眼淚鋪成的讀書路,流浪半生,居無定所。”
宋冠宇聽到這裡,心口的豁口不斷的擴大,他的親生女兒被人如此的對待。想到這裡,他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那些欺負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那些你受過的苦,我都會補償給你,小妖,爸爸對不起你。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存在,沒有給過你任何的溫暖。”說着宋冠宇的聲音都開始哽咽起來。
“補償?你怎麼補償?你這樣說說我媽媽就會活過來嗎?你能夠將過去留在我心上的疤痕給抹去嗎?我多少次希望那個人不是我的爸爸,你聽到了嗎?那個時候你在哪裡?”季雪妖的眼淚緩緩的從滑下,曾經的她多麼的渴望有一個溫暖的家。每次在流浪的時候,都默默的擡頭仰望着萬家燈火,希望有那麼一盞是爲自己盛開的燈光。多少次的失望以及絕望,讓她早已沒有了期待。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的內心是無比的牴觸,這種牴觸甚至帶着微微的恨意。
宋冠宇淚眼模糊中,季雪妖那張哭泣的臉龐落在他的心口。溫暖的大手落在季雪妖的肩頭,他微紅的眼睛盯着季雪妖,“對不起,小妖,對不起。”,宋冠宇擡起手指,寬厚的手掌試圖將季雪妖眼角的淚痕抹去。
玻璃窗外,一個燙着玉米小卷的女子冷冷的眼神盯着親密依偎,淚流滿面的兩個人。脣瓣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手中的手機已經拍了好幾張照片和視頻。這個穿着黑色風衣的女人正是宋冠宇的妻子,顧紅霞。最近宋冠宇反常的情緒早已經引起了她的注意,宋冠宇從石城出差回來,家都不回,住在了酒店。對她避而不見,她這才一直偷偷的跟蹤宋冠宇,沒有想到,宋冠宇竟然和君家的兒媳婦做着如此不堪的事情。
星皓醫院,君墨宸送走傑弗裡之後,便迎來了於朝亮。於朝亮自從收到徐文博的信息,就激動到一夜沒睡。一大早就準備了一些新鮮的車釐子,玫瑰葡萄等進口水果以及一些補品趕往醫院。
君墨宸靠在茶水間的沙發靠背上,即便是臉頰蒼白,也難掩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和疏離。於朝亮坐在沙發對面,小心翼翼的將自己公司的資料攤在茶几上,輕聲說道,“君總,聽到您住院的消息,讓我很是擔心,希望您早日康復。”
“謝謝於總的關心,上次在晚宴上匆匆一見,也沒有機會詳聊。趁着我在醫院有些時間,我們可以聊聊合作的事情。”
於朝亮聽到這裡,眼前一亮,立刻接着話題說道,“君總,這是我們於氏玻璃的簡單介紹和一些產品的詳細數據,請你看一下。”
君墨宸大概翻了一下,順手將資料交到了跟在身邊的徐文博手裡“關於採購的事情,馬上我們就會開會探討明年的採購計劃,希望能夠有機會和於氏合作。”
“謝謝君總的關照。”於朝亮聽到君墨宸這麼說,心裡樂開了花,“我們於氏這段時間準備開年會,不知道能否有這個榮幸邀請君總參加?”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參加。”君墨宸輕柔的笑了笑。
於朝亮完全被君墨宸輕柔的態度所折服,這個男人壓根和傳言中不一樣,沒有傳說中的冷酷無情。倒是散發着謙謙君子的氣質,讓人如沐春風。
星皓月咖啡館玻璃窗外,顧紅霞站在人行橫道上,躲在牆邊。牆壁正好遮擋着季雪妖和宋冠宇的視線,顧紅霞看着手機上照片,惱怒和恨意佈滿了猩紅的眼睛。這個季雪妖可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和君墨宸結婚了還不忘勾引老男人。顧紅霞越想越生氣,立刻將手機中的照片打包發送。
宋冠宇和季雪妖親密依偎着哭泣的照片瞬間出現在君心童和威廉的手機上。甚至君墨宸和君墨歆都收到了這樣的信息。君心童打開手機,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照片,慍怒鋪滿在她那雙美麗的杏核眼。她拿着手機,直接走到君墨宸面前,剛剛送走於朝亮的君墨宸正歪在病牀上休息。
“我需要小妖解釋一下這些照片。”君心童的語氣帶着急切和嚴厲。
君墨宸從病牀上坐了起來,微微皺了皺眉,拿着手機看了看。君心童的怒火暈染在眼眸之中,君墨宸立刻從牀上坐了起來。看着盛怒之下的君心童,君墨宸立刻輕輕說道,“媽媽,你冷靜一下,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星皓月咖啡館,經過劇烈的情緒波動以後,季雪妖終於慢慢的恢復了理智。柔軟修長的手指端起精緻的透明玻璃水杯,淺淺綠色的茶水清冽透亮,茉莉的香味嫋嫋升起。季雪妖的脣瓣輕輕碰了碰水杯,又將水杯緩緩的放下。微微擡起的下顎帶着一絲倔強和淡漠,最終季雪妖輕柔的開口,“宋伯父,關於我媽媽之前的事情,我不想說太多。因爲你既不可能回到過去,我也不好要求你爲我做些什麼。畢竟這麼多年,沒有你,我也走了出來。就當你從來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我吧,讓我們彼此相安無事吧。”
“我知道一時半會你無法接受我,沒事的,我有時間,我會慢慢的等你。”宋冠宇慈愛的眼神一直盯着季雪妖,他自然知道季雪妖對他的冷漠和抗拒,但是這些他壓根就不在意。想到這裡,宋冠宇繼續說道,“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的照顧自己,缺什麼,需要什麼都和我說。”
季雪妖目送着宋冠宇慢慢的離開咖啡館,他的腳步踩着歲月,似乎看到了一絲的蒼老和蹣跚。季雪妖的眼眸涌現出了無限的酸澀,在她記憶的深處,母親似乎一直藏着一張照片。當時年幼,自是不會理解母親的哀愁和苦痛。宋冠宇這樣氣宇軒昂,帶着謙謙君子的溫婉,母親對他傾心也是人之常情。季雪妖輕輕的嘆了口氣,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兜兜轉轉之後,她遇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想到這裡,季雪妖百感交集。
一陣噠噠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人穿着粗跟鞋踩着斑駁紋路的地磚,慢慢的接近季雪妖。聽到聲音,季雪妖立刻從沉思中擡起了頭。顧紅霞此刻已經穩穩的坐在了季雪妖的對面,帶着十足的氣勢。那一頭細碎小卷的短髮,搭配着黑色的風衣,脖頸上戴着耀眼的白金項鍊。耳朵上垂墜着綠油油,色澤通透的翡翠耳墜。季雪妖看着眼前珠光寶氣,氣勢十足的顧紅霞,微微皺了皺眉頭。眼前的女人在她眼裡已經不是幾天之前的顧伯母,現在的顧紅霞已經被季雪妖劃爲了不適合結交的人。
“季雪妖,你和君墨宸的婚姻不幸福嗎?”顧紅霞微微揚着臉頰,鼻孔朝下,眼睛之中帶着無法掩飾的厭惡和不屑。
“我們很好,勞煩你關心了。”季雪妖收起了自己平素的溫婉,面對眼前咄咄逼人的顧紅霞,季雪妖的語氣更多了幾分的冷漠。
“看你這個態度,大概是知道我找你的目的了。”顧紅霞眯起了眼睛,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微微撩了料頭髮,不屑的勾了勾脣角。
“對不起,我才疏學淺,不太清楚,還請你明示。”季雪妖自從知曉母親的過去之後,便對眼前的顧紅霞充滿了濃烈的恨意。這個女人當初爲了和宋冠宇在一起,用盡了心機和手段,害了自己母親的一生。面對這個女人她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想維護。
“你這個鄉下來的野丫頭,靠着好運氣嫁到了君家。就該惜福,老老實實的做人。沒有想到你卻壓根不知道惜福,淨做缺德事,放着好好的豪門闊太太不做。去勾引我家老男人,你的腦子是哪根筋搭錯了?宸宸這孩子哪點虧待你了,你這麼的狼心狗肺。”顧紅霞的眼睛瞪得溜圓,脣角的口紅就像張着血盆大口的獅子。
季雪妖聽到這裡,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纔不願意和顧紅霞多費口舌,聽到眼前的女人指着自己的鼻子罵,季雪妖立刻拿出手機,翻出來宋冠宇的號碼,直接撥了出去。“宋伯父,我希望你能過來咖啡館一趟,我這邊遇到了一些小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