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蘇唐從那大漢身上撕下一塊布條,慢慢的擦着手上的鮮血,那大漢軟綿綿癱在地上,已奄奄一息了,他的左肋被切開,露出一排血淋淋的肋骨。
蘇唐的拷問手段是從蕭不悔那裡學來的,據蕭不悔講,在人的骨頭上做文章,效果遠勝過折磨肌肉,而肋骨的敏感度又遠遠超過指骨與趾骨,蕭不悔還特意總結過,五分鐘內把一根肋骨慢慢捏碎,絕大部分受刑者會痛到失禁,再捏碎一根肋骨,受刑者的呼吸都有可能出現僵停的情況,捏碎三根肋骨……蕭不悔還沒遇到過能撐到這種地步的人,也就沒辦法總結了。
蕭不悔是個變態,但蘇唐一直認爲自己屬於正常人,問這方面的話題不過是好奇罷了,當時他絕對想不到,有一天他會按照蕭不悔說的去做,而且做得那麼平靜。
屋中那妹妹早就被嚇暈了,哥哥也是臉色發青,幾欲嘔吐,對他而言,蘇唐裹在斗篷中的背影,恍若一尊人間惡魔。
回到旅店,夥計已經把蘇唐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蘇唐從房間裡取出包裹,打開地圖看了看,把地圖收起,隨後跨上馬兒,向城門疾馳而去。
八面城東門外五十里有一座小鎮,小鎮中有不少茶鋪、酒樓、旅店還有姬寨,專門供往來的行商休憩玩樂,天已過午,臨時歇腳的行商都走了,鎮中多少顯得有些冷清,不過,有一支規模龐大的商隊沒有走,因爲商隊的老闆和此地的鎮守是老朋友,正聊得開心,自然不差這一天半天。
一騎快馬從八面城的方向馳來,在一間茶鋪邊停下了,一個大漢跳下馬兒,大聲叫道:“老闆,要兩張炊餅,一壺茶,快,快點……”
“就來、就來。”茶鋪的老闆連忙回道。
酒樓中,那商隊的老闆向下掃了一眼,又回頭和朋友聊得起來,他是一位老者,而對面的鎮守和他的年紀差不多。人總是愈老愈眷友,遇到老朋友就是有說不完的話、嘆不完的感慨。
“老闆,看那邊!”一個護衛驚叫道。
那商隊的老闆順着護衛所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陡然凝住了,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騎士,向這邊疾馳。
猙獰的面具,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着冷光,那騎士所穿的斗篷極爲奇特,足有幾十米長,也有幾十米寬,因爲勁風的拉扯,斗篷不停的翻滾着,而斗篷所能籠罩的範圍好像越來越大。
那騎士就像一顆勢不可擋的黑色彗星,那翻滾着、咆哮着的彗尾,似乎蘊藏着無盡的黑暗。
老鎮守察覺到朋友的神色有些不對,急忙轉過頭,當他看清疾馳而來的騎士時,也呆住了。
他們閱歷豐富,見過的強者不知凡幾,其中也有宗師,但從沒見過有誰能散發出如此驚人的煞氣。
只是一個人在疾馳,卻帶起了一種萬馬奔騰的氣勢,莫名的沉重壓力,撲面而來。
茶鋪裡那大漢很趕時間,連着幾口把茶壺裡的茶喝光,把炊餅叼在嘴裡,便轉身往出走,茶鋪的老闆急忙跟出來討要茶錢和炊餅錢。
那大漢有些不耐煩,伸手從兜裡掏出一把銅幣,就在這時,一道震人心魄的尖嘯聲陡然劃破天地。
那大漢想轉過去看個究竟,但剛剛動了一下,他的身體便炸開了,不止是他,連他身前的馬兒也炸成兩截,那茶鋪的老闆還在伸手要錢,被噴濺出的鮮血澆了個正着,他嚇得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向店鋪內逃去。
酒樓上幾個護衛立即抽出武器,那商隊的老闆突然厲聲喝道:“收起來,不關我們的事!”
幾個護衛相互看了看,都把武器放了回去,那騎士已馳入鎮中,沿着街道繼續向前,經過那大漢的屍體時,連看都沒看一眼,似乎對方的死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到這個時候,酒樓上的人才看清,那騎士所穿斗篷的材質竟然是流動的,進鎮前斗篷差不多有幾十米寬,進鎮後卻收縮成一條,正好與街道相等,那騎士跑過,長長的斗篷不停在街道兩邊摩擦着、碰撞着,發出獵獵的響聲,還帶起片片飛沙走石。
“不像話啊,大白天就敢殺人,我得下去找他理論理論……”老鎮守慢悠悠的說道,隨後站起身。
“行了吧,老趙,裝什麼裝?等你下去了,人家早跑出鎮子了。”那商隊的老闆低聲笑道。
老鎮守眼神閃爍不定,突然道:“你想到了什麼?”
“你呢?又想到了什麼?”那商隊老闆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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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斜,蘇唐在一座山崗上勒住繮繩,從背囊中掏出地圖,仔細查看着。
聞香落難,救與不救沒什麼好想的,關鍵是怎麼救,救了之後又該做些什麼。
實幹者願意相信宿命,思考者願意相信天意。他們當初在常山縣分手時,爲了避免一個人被抓牽連到大家,蘇唐要求誰都不能透露自己的去向。蒼茫大地、各奔東西,按照常理他們能相遇的機率接近於零,相遇了也可能早都垂垂老矣,結果只過了大半年,他又看到聞香,而且還是陷入絕境的聞香,這難道不是天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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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他蘇唐能信任的、能託付性命的朋友真的沒幾個,所以,救與不救根本不是問題!蘇唐沒有任何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當然,蘇唐不會喪失自己的理智,如果現在胡家的長老們已經和車隊匯合,那麼就算他心中再痛苦、再不忍,也會放棄,救人與陪葬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他會咬牙活下去,然後有一天,他必將把整個胡家連根拔起!
南習北胡,習應該是紅葉城的習家,也就是說,胡家的實力和習家差不多,不過,車隊中那些武士的實力應該非常有限,這很容易理解,任何一個城市都有成了氣候的本土勢力,他們絕不會允許外在勢力入侵,大批精銳武士進駐,無疑是在挑釁。所以,那胡戈纔會向他蘇唐求援,也所以,匯合的地點定在了頭道嶺,一方面是要儘快把聞香送走,免得走漏消息,一方面因爲胡家的長老們不能太過靠近八面城,那必將引起八面城本土勢力的警覺。
救出聞香相對而言是很輕鬆的,然後要在胡家長老們的追殺下逃出生天,這比前者困難得多。
而且,還不是最惡劣的情況,如果胡家發現找不到聞香,索性把聞香的消息透露給八面城,爭取獲得本土勢力的協助,寧願大家平分,務求抓獲聞香,這樣的話……他們就會佈下一張天羅地網,逃出去的機會很渺茫。
蘇唐喜歡謀定而後動,他一直在考慮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前景不容他樂觀,雖然想得越多,壓力越大,但總比傻頭傻腦送命強。
蘇唐慢慢把地圖收起,接着快馬加鞭,馳下山崗。
前方出現了一座石橋,從地圖上看,橋的名字就叫大石橋,橋下的河叫綠河,過了橋,再走過一片茂密的樹林,就到了伊人鎮,據說,伊人鎮出美女,八面城裡一些大人物的寵姬不少都來自伊人鎮,蘇唐沒心情去驗證傳聞的真僞,過橋後便勒住了繮繩。
也是巧,在橋頭的石頭上,坐着幾個武士裝扮的大漢,看到蘇唐突然停步,他們紛紛垂下頭,不敢和蘇唐對視,不止是因爲蘇唐散發出的煞氣,幾乎跨越整個河面的斗篷,如一片黑幕般向蘇唐凝縮着,對他們來說,這種情景太過詭奇了,也很自然的做出判斷,擁有這種非凡靈器的武士,絕對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幾位兄弟,想不想賺些小錢?”蘇唐緩緩說道。
那幾個武士對視一眼,一個臉上長滿麻子的大漢陪笑道:“賺錢當然想了,不過……這位大人,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過一會,有一支車隊會從橋上路過。”蘇唐道:“你們就躲在樹林裡,往這邊射幾箭、喊幾聲就好。”
幾個武士都露出緊張之色,臉上長滿麻子的大漢眼珠滴溜亂轉,這是要劫路啊……開玩笑呢?誰知道劫的是哪家的商隊?
“只是隨便射幾箭。”蘇唐看出對方的心思,補充道:“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其實有沒有人幫忙,影響都不大,蘇唐只是想多佈置些,儘可能的爭取保障。
“隨便射幾箭就行?”那臉上長滿麻子的大漢有些意動,隨便射幾箭就立即往鎮子裡逃,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沒錯。”蘇唐點了點頭。
“大人,不知道這酬金……”那臉上長滿麻子的大漢擡頭看了蘇唐一眼,又立即把視線移開。
蘇唐點出幾張金票,扔了過去,幾個武士看到金票的面值,氣氛立即變得熱烈起來,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讓麻臉漢子接下這個任務。
財帛動人心,剛纔那點警惕早拋到九霄雲外了,麻臉漢子興沖沖收起金票,拍胸脯向蘇唐做出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