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忽已過,匆匆又一年。
今天是母親的祭日。
我徒步爬上了母親生平最愛去的仙山,此刻我站在頂峰。
暴虐的風雪如同一匹餓狼撕咬着我的皮肉,啃噬着我的筋骨。
高處不勝寒。
母親說這仙山是和父親定情的地方。她走了這麼多年,朝代更迭、季節變換,我纔敢來一探究竟。
山上草木荒蕪,看樣子像是許久沒有人踏足。我不想多做停留,騰雲去了父親的寢宮。
我想求他放我出宮去人間多待幾日,看春回大地,看萬物煥新。
我不想在每個飄雪的日子裡一次次憶起母親臨終前比雪還要蒼白的臉色。
想着,我攏緊斗篷,加快了前去的速度。
來到殿前我正欲叩門求見之際,忽聽見父親有些激動的聲音:“你怎麼就不明白我,我司鏡空認定的人是你,此生非你不娶!我和鍾澄夢只是逢場作戲,你莫不是嫌我和她育有一女?”
我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心臟止不住的抽痛,我逼自己冷靜,慢慢調整呼吸,繼續聽下去。
“鏡空,是我配不上你。你也知道,我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了,不僅沒能守住貞潔,還和別人生下了孩子。鏡空,是我對不起你啊……枉費你千年來苦苦尋我,到頭一夢,萬境成空。我們終是有緣無名分的。”
“是我辜負了你的真心,當初不該爲天帝之位棄你,轉而和鍾澄夢聯姻。現在想來真是愚不可及,我該決然拋棄名利的。要知道,爲了你,我哪管什麼生前身後名。”
聽至此間,我早已不覺怔怔留下眼淚,落在雪裡,砸出一個個小坑。
“鏡空,你膝下無兒,但有一女。當初我同你來時也見過面的。我看公主性情淑均,深明禮義,不如將他許給端涯,兩人間有了羈絆,我也能名正言順的留在此地。只是,你我二人的婚事不可操之過急。說來好笑,天帝另娶新婦乃是亙古未聞的罕事,我們且走一步看一步罷。”
我恍驚起,這二人爲了私慾,竟要硬牽紅線,斷送各自兒女的姻緣,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就在我怔愣時,一隻手拍在了我的左肩,我驚了一跳,發出“啊”的一聲。
司鏡空在殿裡向外呵斥:“誰在那裡?”
王端涯閃身擋在我的身前,朝殿裡說:“是我啊,鏡空叔。方纔怪我大意,路過此地時和下人撞在了一起。擾了鏡空叔清淨,還請饒恕端涯無禮之罪。”
司鏡空聽來人是王端涯,倒也沒想繼續深究,讓他走了。
我伸手扯過王端涯的手腕來到了偏殿,問他爲何要幫我說話。
只見他還愣愣的呆在原地,只是看着我握在他腕上的手。
我的手轉而收緊,狠掐了他一下:“我問你話呢。”
他不答,反倒問起我來:“姐姐都聽左聖恩說了些什麼?”
我呆滯片刻才察覺他口中的左聖恩是誰,正是剛纔寢宮裡與司鏡空密聊的女人——王端涯的母親左聖恩!
王端涯見我不作聲,便握住我的雙肩與他對視,柔聲道:“姐姐,別聽那瘋子胡言亂語,她的話一句都不可信。無論你聽到了什麼,相信我,一定都會沒事的。”
我說:“你母親要我嫁與你。”
王端涯聽到此話,一雙眼彎成了月牙,把我擁在懷裡,說:“那,姐姐,你願意嗎?”
我聽的出來,他小心翼翼的語氣裡透着點希冀。
我皺眉,故作嫌惡地推開他,不滿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好了,我也乏了,你回吧,今日多謝你替我解圍。”
王端涯不動,他不笑時的眼睛溼漉漉的,像小狗一樣委屈。
我盯着他的眼睛,卻等不到他的答案。
我一改往日的波瀾不驚,近乎慌亂的逃走。隱約間聽到:“姐姐,我要你永遠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