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堂已經在密林裡潛伏很久了,一直在盯着降頭師的那個木屋着着。很長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從裡面走出來。屋子裡應該沒人。他決定硬闖一次這龍潭虎穴。
幾天前,他拿着成二丁所畫的詳細地形圖,尾隨在李一鏟等人身後,潛進了這危險重重的保山之中。
走了兩天後,他突然發現李一鏟衆人所走的路線居然和成二丁畫的不一樣,猶豫再三,他決定根據地圖來走。成二丁應該知道李一鏟等人走的就是以前走過的老路,但他在地圖上標記出的地形圖卻是一條新路,其中必然大有玄機。
王明堂根據地圖上的指示又轉了兩天,風平浪靜沒遇到任何危險地進入了高棉邪降族的領域內,來到了這木屋前。他知道,那個邪惡的女降頭師就住在這屋子裡,而那個契丹古墓也就在這木屋之下。
等了很長時間,也沒發現什麼異常,他決定試探性地闖一闖這個傳說中的龍潭虎穴。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林子裡靜極了,只是偶爾能聽見貓頭鷹的叫聲。木屋沐浴在月光下,更顯詭異。這時,林中突然起了風,樹葉在風中“瑟瑟”發響,一片片殘葉慢慢地落在地上。王明堂輕輕撫掉肩頭的一片葉子,握緊手裡的板刀,深吸一口氣,從樹林裡小跑出來。
他緊緊地貼在木屋外面,屏氣凝神順着木頭紮成的牆壁縫隙往裡看,屋子裡黑黑的一片,沒有一點聲音,他緊張地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了。
王明堂順着牆壁邊緣躡手躡腳來到了屋門前,門此時大開着,風吹動門上所掛的那串骷髏“嘩嘩”作響。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雖然盡力放輕腳步,但踩在木頭地板上還是“嘎吱嘎吱”響。屋子裡靜極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他從背囊裡拿出馬燈,小心翼翼地點燃,屋子裡霎時明亮,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些又大又笨的缸,桌子上亂七八糟地擺着玻璃罐子,裡面居然……泡着人的頭。
王明堂就感覺口乾舌燥,渾身煩躁不安。他走到那玻璃罐前,往裡仔細看着,罐子裡的人頭屬於一個男人,他的臉被水泡的發白,滿頭的長髮在水中飄散。
王明堂聳了一下肩,幹正事要緊,他蹲在地上,正要用手敲地板找機關。突然就看見不遠處的地上躺着一個赤身裸體的人,給他嚇了一跳。他把刀握緊了,小心翼翼地來到那人的跟前,仔細一看,原來是個死人。臉上身上血肉模糊,人皮不知被誰給扒去了,噁心地要命。
他暗罵了一聲,晦氣。剛要再去敲地板,只見地上那個“死人”猛然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他走來。那“死人”身上似乎沒有骨節,走路的時候渾殺抖,好像木偶一樣。身上大量紅色的黏液一團一團地掉在地上。那“死人”來到他的跟前,“唰”的一下,猛然間出手如電,右手直插他的喉嚨。
王明堂一看不好,低頭閃過,腳下一發力,縱身跳出木屋。自己的行蹤已經被發現了,快跑爲上。還沒扎進樹林呢,就聽見腦後惡風不善,一支利箭劃破沉寂,刺穿殘葉,直奔王明堂,他就勢來了個就地十八滾,那箭擦着耳邊飛過直直地插在樹上,“滕”的一聲,箭羽亂顫,霎時樹葉漫天。他剛剛爬起來,那具“死屍”就從天而降,朝自己就撲了過來。
王明堂這會兒頭上見了汗,他朝着“死屍”撲面就是一刀,他快那“死屍”更快,“唰”的一下轉到他的身後。這時藉着月光,王明堂猛然間發現在“死屍”的胳膊上金光一閃,似乎是一條細線。他腦子轉的極快,這是控制屍體的提線,難道還有高人在此?他邊和那屍體纏鬥,邊向四處張望着,一下看見不遠處的樹梢上蹲着一個女孩,長髮披肩,俏麗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雙手正在不停地上下起伏,很顯然是在控制那具屍體。
王明堂眉頭一挑,擒賊先擒王。他“唰”的一刀,劈斷了死屍身上的提線,那屍體渾身一軟,倒在地上。他隨即奔到樹下,掂了掂手裡的刀,朝樹上的女孩就擲了過去。女孩輕呼一聲,身如猿猴一樣輕盈,從樹上一翻而下。她吹了一聲呼哨,很快樹林裡就冒出了許多花花綠綠的毒蛇來,把王明堂給圍在中間。
王明堂緊緊地靠在樹上,滿頭是汗,心驚膽寒地看着滿地的毒蛇。女孩踏着枯葉走過來,雙足落地無聲,羣蛇紛紛讓道。她走到王明堂的面前,用手撫摸着他的面頰,柔柔地笑着:“不管是誰,闖入禁區,就必須一死。”
王明堂直直地看着她,任由那冰涼的小手滑過自己的皮膚。女孩手裡提起一條正在吐着信子的花蛇,在王明堂眼前晃了晃,然後扒開了他的上衣,露出了滿是黑毛的胸膛。王明堂一閉眼,完了。
但是等了一會,身上沒有什麼痛楚,他就睜開了眼睛,看見那女孩正在盯着自己脖子上那掛項鍊出神。女孩用手摸着項鍊上的黃石說:“這是誰給你的?”王明堂呆了一下:“我的一個朋友。”女孩“啪”的一聲把那項鍊給拽了下來,聲音極冷:“馬上離開這裡,下一次再看到你,我讓你生不如死。”
王明堂悶哼一聲,不多說什麼,轉身跑入密林之中再也不見。
女孩輕輕摸着項鍊喃喃自語:“草鬼婆婆的東西,怎麼能隨便亂給人呢?”
烈哥在地上拔下一堆形如斷劍的青草,放在嘴裡大口嚼着,然後吐出碎末塗抹在皮特李的傷口上。原本紅腫泛着膿水的傷口漸漸恢復了正常膚色,烈哥滿嘴都是綠色的草沫子,他擦了擦嘴,把餘下的塗抹在自己的傷口處,然後大口喘着氣,時不時地還乾嘔着。
葉有德靠着大樹坐在地上虛弱地說:“烈哥,你怎麼了?”
烈哥擦淨嘴巴說:“能治血陀螺毒的唯有這種青蔓草,這種草特別的苦,比苦膽還苦。但只有它那極苦的草汁才能解毒。”
葉有德看了看皮特李,問烈哥:“他沒事吧?”
烈哥點點頭:“沒事了,睡一覺就好了。不過,我有個事一直很奇怪。爲什麼會在我們住所出現血陀螺?血陀螺是一種無根的植物,能夠四處蔓延生長,它只有在生長期才最危險,到處食肉。這種混蛋植物就是那邪降族所養,他們能夠控制這種植物的生長期。我覺得我們的行蹤已經被邪降族所察覺,他們要趕盡殺絕。”
葉有德若有所思:“趕盡殺絕?可你我都活着,就是不知道一鏟兄弟……怎麼樣了?”
烈哥嘆口氣:“凶多吉少。就算他沒被血陀螺抓到,可他逃到了邪降族的領地,也是九死一生。”
葉有德扶住樹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下了決心,一定要進那禁區。”烈哥扶起皮特李也站了起來:“我們休息休息吧,等養足了精神再說。”
雲南山中多雨,正說着話呢,雨點開始“吧嗒吧嗒”從天上落了下來,三人互相扶持着慢慢地向前走去。
芭蕉葉蓋成的屋頂,雨灑在上面,發出美妙的聲響,音調輕盈柔膩,彷彿一首悅耳的民族音樂。李一鏟模模糊糊地聽見耳邊有女孩輕柔的聲音混雜在這種聲音裡,竟能配的如此完美,女孩說着地方話,李一鏟一句都聽不懂,他再次昏了過去。
他又醒了一次,勉勉強強睜開眼,看見一個長髮披肩極爲柔美的女孩,正坐在他的身邊翻着一本書。李一鏟認出這書就是自己隨身攜帶的《墓訣》,他掙扎着想奪下來,可是渾身無力,昏昏沉沉地又要睡過去,就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他聽見那女孩輕輕地說了句漢語:“你是不是姓陳?”
滿弦的月亮掛在樹梢上,銀光瀉滿了大地,千枝萬葉在明月的照射下,映出了點點的幽光。夜霧在林中縹縹緲緲,絲絲縷縷,野花在黑暗中散發出陣陣的清香,葉瓣草尖上還掛着滴滴的雨珠,滿山遍野,蟲鳴鳥噪,還有陣陣蛙叫。
李一鏟感覺臉上癢癢的,陣陣清風吹動自己的頭髮。他一睜眼,坐了起來,這才感覺到渾身痠痛無比,衣服都是溼溼的,難道自己真的掉在河裡了?有人救了自己?
這時,他聽見屋外有女孩的嬉笑聲。他狐疑着慢慢走到門口,在寂靜的黑夜中,門前的空地上點燃了許多火把,一個女孩渾身幾乎赤裸着正背對着他沖澡,一桶清水從那女孩的頭一直淋到腳邊,她的身上、頭髮上全是水珠,在月色之下,那些水珠,就像是珍珠一樣,一顆一顆地自她那細膩的皮膚上滑下去。
李一鏟幾乎看呆了,他也是堂堂血氣方剛的青年,看見眼前站着一個極美的裸女,就感覺臉部一陣陣發熱,喉頭一陣發緊。
女孩聽見聲音,放下極爲小巧的木桶,轉過身來看他,一頭掛着水珠的黑髮在空中亂舞。幾乎是一絲不掛的她垂着手直直地看着李一鏟,目光清澈無邪,讓人一絲邪念都沒有。女孩一步一步極爲緩慢地走了過來,柔柔地說:“你醒了?”
李一鏟緊緊把住門框,生怕自己腿一軟跪下去。女孩走到了他的跟前,輕輕地把嘴湊到他耳邊,李一鏟聞到女孩身上一股清香撲鼻,心如鹿撞。女孩的小嘴還吐着絲絲的蘭香,輕輕地說:“我問你一句話,你可要老實說。”
李一鏟緊張地汗都下來了:“你……你問吧。”
“你是不是姓陳?”
李一鏟愣了一愣:“我姓李。”他頓了一下:“不過我師父姓陳。”
女孩甜甜地一笑:“那就好,果然沒有認錯人。”話音剛落,李一鏟就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滿天的花瓣飛舞,他頭一沉,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