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叫花木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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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賀穆蘭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疑惑的四處看了看。
有人喊她嗎?
“將軍,最近得了風寒?”阿單志奇不贊同的看着穿着單薄的賀穆蘭。“雖然是春天,不過春寒料峭,更要穿多點纔是。”
“沒有,就是鼻子突然癢了一下。”賀穆蘭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不必穿多點……”
她看着新兵操練的那片校場,笑了笑。
“反正等下也要脫的。”
“你說什麼?”阿單志奇沒有聽清。
“沒什麼。”
賀穆蘭和阿單志奇來黑營,不是爲了別的,而是爲了挑選新兵。
蠻古雖然如今只是個親衛,但他畢竟是帶兵出身,就連賀穆蘭等人當年也是他帶出來的兵,區區幾百人馬讓他操練,也算是人盡其用了。
如今財政剛剛脫離赤字,賀穆蘭也就不再擔心沒錢養兵的問題,便拉上阿單志奇一起來黑營幫忙“指導”拳腳功夫,順便挑選一些可以用的人才充入新軍之中。
她如今帳下可還缺一千多人的空缺呢。
人才是多多益善。
帶上阿單志奇,是因爲賀穆蘭以前就發現阿單志奇特別會看人,而且是個寬厚大度的男人。
同火幾人中,吐羅大蠻粗獷,胡力渾直爽,若干人聰穎,狄葉飛堅韌,那羅渾銳利,殺鬼粗中有細,普桑普戰兄弟經驗豐富,而阿單志奇,則是心胸寬廣,能夠審時度勢。
雖說以前賀穆蘭是同火,但有時候有什麼大事,大家都不自覺的尋求阿單志奇的意見。並非他年紀最大,而是他最穩。
賀穆蘭要挑人,阿單志奇跟着來了,並且對賀穆蘭的選擇很奇怪。
“黑營是挺好的,我們當年就是從黑一出來的。不過好生生要‘練兵’做什麼?”
雖說現在賀穆蘭不需要出戰,但每天時間也很寶貴,去王將軍那學習爲將的經驗,被其他幾位將軍邀去切磋,處理帳下幾百人的瑣事,並不是能隨時抽出空來的時候。
“我要看看他們的武藝怎麼樣。”
賀穆蘭如此說道,然後回想陳節當時是怎麼跟隨花木蘭的。
好像是因爲比武的時候徒手撕了他的皮鎧?
嘶,這麼一想,陳節難道是抖m的體質?
如今力氣小了不少,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徒手撕皮鎧了。
當黑營的新兵們被教導他們的校尉集合在校場上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莫名其妙的。
黑山大營的操練有自己的時間,此時已經過了清晨操練的時候,再上校場,除非有什麼其他事。
果不其然,那幾個校尉一臉興奮地呼喝道:“你們這些小兔崽子今天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我們右軍的花將軍今天親自教你們拳腳功夫。這可是右軍新人第一、右軍大比第一、三軍大比第一的勇士,真正從刀槍箭雨裡殺出來的軍功,小子們,給我好好學,別偷懶!”
一羣人或懶洋洋,或興奮狂熱的叫喊了起來。
花木蘭其人,在右軍屬於一段傳說。
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樣貌平平,體型普通,唯有一身力氣讓人驚駭莫名。也有人說他身材魁梧,身高八尺,手可搏虎斃熊。這兩派人一提起花木蘭就有各種說法,常常從爭論變成口水仗,再從口水仗變成廁房裡單挑……
很多得過他幫助的人說他可以通靈,被他縫合過的屍身都會安然到達祖先那裡,不管離家多遠。
有些人信誓旦旦說見過他把身體借給戰死的同袍,交待遺願,也有人如今還在津津樂道他的那次右軍大比,他如何氣的功曹使出百般奸計,就爲了他不再仗着自己的本事從功曹手下搶人。
人人都愛強者,更愛富有同情心、出身和他們一般普通的強者。當強者載譽歸來,連升幾級成爲將軍,更是被所有人注意。
很多人看他的笑話,他們知道他窮,常年騎一匹品相不算好的紅馬,刀和槍都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也沒見他去黑山城如何“輕鬆”過。
可當花木蘭站在校場豪氣干雲地發着金子時,無異於打了不少準備看笑話的人一記耳光。
他不但把這羣人帶起來了,而且還頗得他們的愛戴。
最重要是,他放的下身段,知道如何自力更生。得到了錢,知道體恤下士,有福同享。
花木蘭現在依舊根基不穩,但對於許多新人來說,他確實是他們的偶像。和出身高門大族,或鮮卑貴族的其他將軍不一樣,這樣從最底層開始,一步步往上爬,武藝強大又沒有什麼污點的將軍,自然是很容易得到這羣右軍的年輕人崇拜的。
賀穆蘭正在絞盡腦汁的想着該如何服衆,如何讓新兵們想要跟隨自己,卻不知道在不知不覺間,她的威望和人氣早就已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口口相傳間傳播了開來。
所以當黑營的新兵們得知花木蘭要來教他們拳腳功夫的時候,無數狂熱之人擠到了他的身前,就爲讓他看見自己,好把他們領回去。
在所有人都一窩蜂往前擠的時候,默默地、不動聲色往後退的陳節就顯得十分奇怪了。
他的同火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
“同火同營,同進同退,我們要去前面,你怎麼反倒往後跑?”
“你們去吧。我……我怕擠。”
陳節看了眼這個大冬天只穿着單薄夾襖,連一件毛皮披風都沒有披的將軍,越發覺得自己那把精良的馬槊快要保不住了。
連衣服都買不起的將軍,跟着有什麼前途呢?
說不定連褲子都補丁打補丁……
打起仗來的時候,也許就跟強盜似得,什麼都搶。
他不喜歡這樣的將軍,不夠大氣。
他要跟隨的人,應該勇敢、堅毅、內斂、治軍嚴厲,是個說出去會讓所有人敬仰、不燒殺搶掠的將軍。
而不是這個……
陳節看了一眼衣着單薄,鼻頭通紅的瘦長漢子,默默又往後退了幾步。
他還要恢復家門的榮光,不能先墮了自己的名節。
“怕什麼擠!男子漢還怕這個!”
幾個同火嫌他婆媽,推胳膊的推胳膊,拉手的拉手,把他往前拖去。
“我真不要在前面,我無所謂的,你們別推我!哎喲!”
陳節感覺前面全是人,每個人的皮甲都很硬,打在他的臉上啪嗒啪嗒生疼,擦得臉都紅了。
媽的!
陳節痛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這真是要讓他到前面去,不是拿他當肉盾往前衝嗎?
老子更討厭這個花木蘭了!
賀穆蘭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來教個拳腳功夫,這些新兵居然如此踊躍的要送來門來捱打。
說是教導拳腳功夫,被喂招的那個人其實一點也不好受。
她還記得花木蘭的記憶中,陳節似乎是永遠站在最前面,否則也不會在她隨手立威的時候被一把抓住,但賀穆蘭東掃掃西看看,也沒看到陳節的身影。
陳節長得並不高大,難道是因爲人數太多,擠不上前?
再等等吧。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激動的(?)眼含熱淚(?)滿臉通紅(?)的陳節幾個大步衝到了她的面前,捂着臉面不好意思的又往回退。
“我他孃的哪個混賬推我!還推!”
賀穆蘭看到陳節果然在這羣人裡,總算是鬆了口氣,收起臉上的笑容,朗聲說道:“各位按隊列站好,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如果還是亂糟糟的,我就把你們丟出校場去。”
騎兵和步卒一樣,平日裡操練最多的便是練各種隊列。隊列若不站好,主帥便無法統計自己到底帶了多少人,在變陣之時也會慌亂。
黑營的這些新兵入營都有一陣子了,不過片刻的功夫,立刻整齊的站成了方陣,最前面一排的,便是黑營佼佼者的陳節那一火人。
賀穆蘭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人以後都有可能是她帳下的將士,看到他們素質較高,她當然心生安慰。
“我今天來教你們的,便是如何在戰場上活下去的本事。”賀穆蘭站在點將臺上,想起當年花木蘭教導這些人的時候,忍不住有些感慨。
“沙場刀劍無眼,稍不留神就可能身亡。我們右軍有許多兵卒和我一般,只是普通軍戶出身,沒有什麼家傳的絕學,大部分武藝,還是要靠在軍中鍛煉出來。”她看着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想起鮮卑人悍不畏死的傳統。“英勇殺敵不等於盲目送命,所以我要教各位的,便是捱打的本事。”
她這話一說,一片譁然。
許多士卒沒想到花木蘭來讓他們捱打的,立刻叫苦不迭。
“捱打還要學嗎?我們要學的是殺人的本事!”
一個士卒仗着人多,在後面大聲叫了起來。
賀穆蘭的眼睛若有若無的掃過陳節,發現他也露出同意的神情,忍不住心中嗤笑。
愚蠢的少年喲,你如果還是那樣拼死的打法,死一百此都不夠的!
還好你遇見了我,這個重返過去,還想着讓你迷途知返的舊主!
就讓我好好打醒你那單純的想法!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都是在鄉中能以一敵三、敵五的勇士,只要學會殺人的本事,便能建功立業了?”
賀穆蘭冷笑着伸出手,將一臉“搞什麼”神情的陳節拉了過來,在衆目睽睽之下……
徒手將他的皮甲撕成了兩半。
“會殺人,在遇見這樣的力氣面前,又能如何呢?你們,不過都是羣普通人罷了。”
‘嗶拉’的皮革撕毀聲簡直讓人牙倒,賀穆蘭看似輕鬆,其實兩手的力氣已經用到了極致,但她的表情和動作都讓人覺得如果她願意的話,她也能這樣撕開別人的身體。
這是一種絕對的力量,讓這些新兵蛋子閉上了嘴。
就是嘶的時候太用力了……
賀穆蘭看了看露出光潔胸膛的陳節。
少年喲,敬佩我是條漢子……咦?
怎麼哭了?
‘老子要和你拼了!’
陳節眼噙熱淚地看着看似冷峻,實則猥瑣的“花將軍”。
衆目睽睽之下撕人衣服,而且撕的這麼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到底是哪裡跑出來的淫/棍!
連男人都不放過嗎?
還我的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