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匕首砍鐵鏈的時候,只覺得又鈍又苯!
現在砍起皮肉骨頭,卻是斬金截玉、無比鋒利!
每砍一下,血肉飛濺!
棠棠疼得臉色青白,手腳不受控制的發顫,仍咬着牙關,一下一下狠狠劈砍!且又拉又扯,力圖求快,渾然不把那隻手當自己的看待!
四周的人全都震驚得僵住了,個個呆若木雞望着她。
顧涼的眼睛被她的血色染紅,張開嘴想要喊她,想阻止她,想罵她打她!喉嚨卻死掉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音。
“棠……棠……”
她的手腕,被她自己剁得稀爛。
用力撕拽,骨節分離——
大股血液像水管破裂後失控的水柱,噴出數米遠!
她整個人也隨之摔倒,而後爬起來,跌跌撞撞跑過去抱起一個嬰兒,放到堆積着殘羹剩菜的餐桌上,再去抱另一個。
她做這些事時,整個客廳鴉雀無聲,所有人直愣愣看着她一舉一動,忘記了言語。
襁褓層層疊疊,裡面全是螞蟻。
棠棠抖開襁褓,螞蟻像黑色碎屑一樣往下掉。
雙胞胎仍在啼哭,嬰兒身上斑斑點點,全是咬傷的血點,有的螞蟻咬住了細嫩的眼皮,血珠混着淚水往下流,好不淒涼!
這些食人蟻天性兇殘,一旦咬住獵物,就絕不鬆口。
棠棠單手慌亂的拍打嬰兒身上的螞蟻,卻擋不住它們繼續往嬰兒身上爬。
“棠棠!用水!”慕容承啞聲吼道。
桌上有喝剩下的水,棠棠端起來往兩個孩子身上衝洗,螞蟻一遇水立即散開。半壺水很快用完,她又拿起酒瓶,用葡萄酒代替水。
不知道沖洗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衝乾淨,她眼前發黑,意識越來越渙散。
失血過多帶來一連串的反應,臉色蒼白,肌體缺氧,血壓降低……
耳邊彷彿有許多人在叫她。
聽不清。
身體力竭,酒瓶從手中脫落,掉到地上,砸中一些螞蟻。
食人蟻受驚逃竄的景象,像一圈圈盪漾開來的黑色漣漪……
她無力的倒下……
最後的一瞬間,只依稀看見數不清的螞蟻聚集在血泊邊緣,密密麻麻……貪婪的覬覦着她的血肉……
……
意識始終是模糊的。
身體很冷。
傷口很疼。
睜不開眼睛……
迷迷糊糊聽見說話聲:“船上有醫療服務中心,必須儘快給她輸血……”
她想知道自己怎麼了,很努力的去聽那些人說話,可是聲音越來越微弱,意識再次往下沉……
真糟糕啊,她是不是要死掉了?
好不甘心……她還沒有活夠,這樣合適的好皮囊,也不知幾時才能再遇到。
還有……
還有……等她變成了鬼,顧涼是不是又會嫌棄她?
……
是夜,病房裡安靜無聲。
顧涼關了頂燈,只留了玄關處一盞燈照明,室內光線暗淡柔和。
棠棠躺在病牀上,緊閉着雙眼,神色透出不安。
慕紫輕聲對顧涼道:“我明天再來看她,你也別太累了。”
顧涼略微點了下頭,“嗯,謝謝。”
遊輪在香海靠岸,是慕容承與慕紫爲棠棠安排了最好的醫院,以及最好的外科大夫。
性命是保住了,可是那隻斷手被食人蟻啃得殘缺不全,以致於無法做連接手術。
顧涼輕輕撩開她額頭上的碎髮。
她似乎陷入了夢魘,嘴脣張張合合,卻沒發出聲音,只有眼淚水兒無聲的順着眼角往下淌。
顧涼給她擦淚,輕聲喚她的名字:“棠棠,沒事了,沒事了……”
她迷迷糊糊喊了一聲“媽媽”。
他的心快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