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 章 親生父母

再說朱明校在陶雪五十壽誕的先一天黃昏,派人用馬車從素琴坊的後門接了林諾送到尹府,特意吩咐走偏門直接送進尹夫人後院,不得張揚;朱明校也叮囑陶雪只准她一人在場聽琴師撫琴,不得有其他人員在場打擾!

陶雪雖然覺得皇帝外甥的這份壽誕禮物有些太過神秘,也沒辦法只能奉旨行事!

林諾從偏門進了尹府後院下了馬車,只見後院的紅梅在這寒冬時節開得格外耀眼,整個後院銀妝素裹被白雪蓋得嚴嚴實實,只有滿院的紅梅傲雪凌霄而開,給人清冽傲骨的感覺!

林諾陶醉在這冰天雪地的紅梅林中,她第一次見如此大片盛開的紅梅,有的花朵上還結着晶瑩剔透的冰粒,紅梅也開得毫不含糊,你結你的冰花我開我的豔麗!林諾在梅花枝前深深的嗅着花香,只覺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只鑽肺腑,好一種沁人心脾的舒坦,林諾旁若無人的站在梅林中,享受着別樣的清新!

一位上了年紀穿着素靜的婢女模樣的人,走近林諾道了萬福開口說話:“請問公子,你可是來撫琴的琴師?”

林諾回過神來,點頭應答:“在下正是,請姑姑引路去琴房!”

婢女領着林諾來到琴坊,看好茶又對林諾道了個萬福說道:“請公子稍坐,我去請我家夫人過來!”

林諾欠欠身子回覆道:“有勞姑姑!”她四周打量了一下,到處都靜悄悄的,琴房不算太大,佈置的也雅緻,林諾感覺到有種淡淡清涼的味道,能感受到主人的淡泊寂寥!

林諾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微微緊張,她不確定即將進來聽自己撫琴的人,是否真是自己的生母?如果是,自己能安心撫琴還是會忍不住打聽她當年棄女的事情?

正當林諾胡思亂想的時候,剛纔那個婢女扶着一位身形高瘦,神情落寞的老婦人進房來,林諾細細打量這位可能是自己生母的人,只見老人頭上早生華髮而少有青絲,雙眼有些渾濁,暗淡無光,瘦小的臉上有了些深深的皺紋,依希可見年輕時俏麗的模樣,有些佝僂的身上穿着精美素雅的長裙外披了件墨綠色的長披,全身上下全然沒有準備迎壽誕的喜慶和高興!

林諾見到此情此景不禁心裡掠過一種悲涼,上前作了一個揖,給陶雪請安!

陶雪也定睛看了看眼前這位粗布藍襖的俊俏小生,見他眉清目秀,烏黑的髮際間粘了幾片紅梅瓣,全身上還帶有一股梅香,肯定是剛纔在自己的紅梅林裡流連了好久;陶雪猜測這個衣着樸素,眼神清澈的琴師不是皇帝宮中的樂師,陶雪好久不曾見過這麼一塵不染清純如玉的年輕人了,他恭敬並不謙卑,如泉水般清亮的眼眸毫不掩飾着疑惑和倔強,也不知道皇帝從哪覓到這麼個靈氣不俗的琴師,若不是朱明校交待自己不得打探琴師,更不得透露他皇帝的身份,陶雪肯定拿着他會問長問短,因爲自己第一眼看到這個年輕人沒理由的就喜歡上他了,就象喜歡自己的另一個高大勇猛外甥孟捷一樣,雖然兩個年輕人風格完全不同,一個挺拔灑脫俊朗豪邁,一個清秀儒雅靈動純美,但兩人身上都有種同樣清新脫俗,高潔不凡的氣質!

陶雪示意林諾坐下,吩咐婢女把房中的炭火移到林諾旁邊,陶雪見她面部耳朵凍得有些發紅,讓林諾先暖和暖和身子再撫琴不遲!

林諾心中沒有了出素琴坊的那種堅硬和怨恨,她看着眼前這位未老先衰的婦人,應該和她養母林氏差不多年紀,但林氏的頭髮未曾有白髮,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養母從來都是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眼睛都是慈愛喜悅,每天都是開心喜樂,不象眼前這位雖是富貴,卻消瘦無力滿臉落寞,沒有林氏母親一半的幸福安樂!

看來眼前這位尹夫人經歷了怎樣的苦楚無奈,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林諾籠着炭火烤暖和了身體,擡頭問陶雪:“請問夫人,您想聽什麼曲子?”

陶雪微微一笑,對林諾說道:“年輕人,你儘管彈來就是!”

林諾心想既然來了,就挑一曲讓她歡喜的曲目吧,她深思了一下,覺得《平沙落雁》應該會讓老人心情愉悅,林諾閉眼醞釀了下情緒,低頭開始撫琴。

陶雪端在一旁,她見林諾落落大方的坐在琴前,白嫩修長的雙手在琴上輕挑慢捻,有如兩隻蝴蝶輕快的翩翩起舞,那琴音更是靈動悅耳,真如一羣大雁帶着她的小雁在怡然自得的嬉戲,偶爾間聽到雛雁稚嫩清脆的撒嬌聲,和大雁低飛盤旋的和鳴聲,全在琴聲裡輕盈流淌;陶雪閉上雙眼,彷彿呈獻在面前的是:一幅藍天白雲間,微風輕送,自己置身在沙灘和一羣大雁切切私語,有如自己的成羣的兒女,其中有自己最爲牽掛的女兒圍繞在自己身邊撒嬌,是那麼的甜美和諧,陶雪不知不覺的流下兩行熱淚,這正是自己多年來所期盼的情景,但造化弄人,讓她享受不到這種天倫之樂,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否再見到她心愛的女兒?陶雪每天吃齋唸佛祈求菩薩保佑女兒幸福喜樂,她願意用自己的所有換女兒的平安......

林諾一曲奏畢,發現婢女不知什麼時候退下了,應該是龍公子交待只許尹夫人一聆聽自己撫琴。

林諾見陶雪閉着雙眼,微仰着頭滿臉幸福的面龐上還掛着兩行清淚,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琴聲裡不能自拔:林諾沒有出聲,她可以肯定這位尹夫人就是自己的生母,可能血緣的原因,林諾能感受到陶雪十分渴慕自己剛纔彈奏的《平沙落雁》裡那種兒女親情,有種求不得又舍不去的強烈情懷,深深的感染到了血脈相承的林諾,這是林諾第一次有這麼強大的共鳴,以前和 養母林氏是沒有這種本能本性相通的。

林諾的眼睛也有些溼潤了,她雖然不能理解當年尹亭夫婦爲什麼會將自己狠心拋棄,但此時此刻林諾能深切體會到,陶雪骨肉分離渴望重逢的那種無奈傷懷!

尹亭聽陶雪提起皇帝今日黃昏,會派人送琴師撫琴賀壽,進去近一個時辰也不見出來,也不知夫人是否合意?尹亭來到琴房門口,只見陶雪的貼身侍女站在門外守候,琴房內沒有半點動靜,心中疑惑便推門進來。

尹亭進到房中只見陶雪端坐在大椅上,兩目微閉,臉上露出難得的愉悅之情,面龐上還有清晰淚痕; 琴前正襟危坐一位清雅年輕的琴師,尹亭輕輕走近陶雪,手扶着她的雙肩在耳畔低低的說道:“夫人,夫人無恙吧?”

林諾猜這位身體高大年過半百的就是尹大將軍,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只見他黝黑的臉上雙目炯炯,下巴留着短鬚剛勁整齊,長袍上綁有一條寬大的皮質腰帶,雖然沒有穿着戰袍,一樣可感受到那種赫赫軍威!

林諾看到魁梧的尹亭俯身對着他夫人低低問語,感覺到他們如同自己的養父母林平夫婦一樣,都是伉儷情深恩愛夫妻。

陶雪拍了拍尹亭放在自己肩膀的手,睜開了眼轉頭對尹亭微笑着說:“我沒事,剛纔琴師撫的《平沙落雁》太美妙了,我好象見到我們的女兒了!”

尹亭動情的握着陶雪的手,有些哽咽的說道:“都是爲夫不好,沒找到我們的女兒,害你憂思成疾!”

陶雪站了起來,仰頭對着尹亭笑着說:“將軍,我真的沒事!只覺得心情舒暢!”

尹亭見陶雪果真神清氣爽,不似先前的鬱鬱寡歡,也高最興得對着林諾點了點頭;不過尹亭還是擔心陶雪一時心情鬱結一時歡喜過頭,會擾亂她原本脆弱的心智;尹亭扶着陶雪說道:“夫人!琴也聽了,今晚還要爲明天的壽宴準備,不如先送琴師走,可好?”

陶雪雖然不想這麼快送走林諾,但也知道尹亭爲她身體着想,不想拂他好意讓他擔心自己,只好吩咐婢女拿來賞銀給林諾!

林諾推辭不要,說是龍公子給過了,尹夫人不必再給了!陶雪很是喜歡林諾一定要賞給林諾銀兩,林諾心想剛纔見到後院的紅梅怒放實在喜愛,就斗膽向陶雪說道:“尹夫人如果您真要賞,不如就賞後院紅梅一枝給晚生可好?”

尹亭看看林諾又看看陶雪,這俊俏後生還真是奇怪,不要銀子要討紅梅一枝?這紅梅可是陶雪的心肝寶貝命根子,是陶雪回京城那年親手種下的,已有十來年了!期間給梅林剪枝除草,灌溉施肥都是陶雪親力親爲,把它們當成了自己的兒女,別說剪一枝紅梅,就連碰都不給人碰一下,家裡來客人想欣賞紅梅,也只能遠遠觀看一下,不得觸碰採摘!

尹亭心想今天這個年輕人開口討賞一枝紅梅,想必陶雪是不會答應的。誰知陶雪破天荒的點頭應允,還准許林諾自己去挑一枝帶走!

尹亭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夫人怎麼了?還笑意盈盈的帶着年輕人來到梅林中,任他肆意挑選?

尹亭攜手陶雪站在紅梅中,看着林諾調皮的不時聞聞這朵,不時嗅嗅那株,在紅梅林中穿梭愛不釋手,象個天使精靈一般!

尹亭見到陶雪在紅梅的映照下,臉上皺紋也舒展開來,慈愛的目光追逐着年輕人的身影,他從來不曾見過夫人用這般愛憐的眼光看外人,除了看她二姐家的公子孟捷!

別說尹亭不理解,就連陶雪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對這位一面之緣的靈動後生如此喜愛?

林諾在梅林中千挑萬選,折下一枝帶着花苞的紅梅,朝尹亭夫婦揮了揮手坐上朱明校安排的馬車離開的尹府後院!陶雪目送着林諾的馬車離去,心中有種依依的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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