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身着花團錦簇的春裳,頭上珠翠叮噹搖曳,兩道長眉直插雙鬢,一雙鳳目顧盼生姿。行止嫵媚、滿面風情。
天嬌見過的女子不少,還從沒見過這般妖嬈的女子。
“姑娘總算醒了,不然我家老爺可要把我送官去治罪了。”
婦人笑得花枝亂顫。天嬌聽得心思糊塗。
“哪個敢大膽治夫人的罪,那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婦人身後的大丫鬟奉迎道。
“可不許胡說,真要出了人命,我還不得賠罪抵命?”婦人挑起長眉,鳳眼流光溢彩地在天嬌身上打量,嘴裡發出嘖嘖聲。
天嬌被婦人看得心裡發慌。按說她也經過了不少大場面,連威儀的大幽蘇太后和孤傲心毒、姜籬的惠王妃,都沒能讓她有如此感覺。可眼前婦人的眼神,就是讓她心慌難安。
“姑娘還不快點見過咱們家夫人,你的命可是咱們家夫人救下的,還不起來謝恩。”立在婦人身後的大丫鬟斜眼看着天嬌。
“哎,菱白,不好這樣說人家姑娘。我都說了是我的車撞了人家,人家不找我治罪已經是大恩了,怎麼還要謝我的恩呢!你不可再多嘴了,都是平日我把你慣的。”
婦人坐到牀沿拉着天嬌的手,眯起眼睛笑問:“姑娘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等這幾天大好了,我就送姑娘回家。你叫我穆夫人就好了。”
天嬌覺得心似乎狂跳得不能自已,婦人坐到牀沿的那一刻她就有這感覺,待到婦人拉住她的手,這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我,叫櫻桃,家住嘉蘭城。”天嬌的臉漲得通紅,本來以爲說謊不會再如此狼狽,可是話一出口,就情不自禁地垂下頭,感覺誰知道她在說謊一樣。
穆夫人咯咯笑了,笑聲嬌媚,像個十七八的姑娘一樣。可是天嬌看見她的目光卻是沒有半分笑意,可以說還閃着寒星。
天嬌的心終於沒那麼慌了,“不勞夫人麻煩,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想下地,腳踝處的疼頓時鑽心。這才發現腳上綁了帶子。
穆夫人按她躺下,“哪能那麼快好呢!你的腳崴到了我的車輪裡,看着那傷我都心疼。櫻桃姑娘不要逞強了,這會不是逞強的時候。好好養着,我晚點再來看你。”
穆夫人說着起身,由丫鬟扶着出門,到了門口,她回身朝牀上的天嬌道:“想吃什麼就跟桃紅說,我讓廚房按你的口味做。正好府裡的廚子也是嘉蘭人,一定合你口味。”
天嬌謝過她,見她終於出門了,那種壓迫和緊張感才徹底消失。
“桃紅?你叫桃紅?”天嬌支起身子又坐起來,望着牀邊的小丫頭。
小丫鬟點頭,“奴婢叫桃紅,櫻桃姑娘有什麼吩咐?”
“沒有,我只是覺得咱倆有緣,名字裡都有個桃字。”天嬌想打聽事,眼前的小丫頭看着還像個老實人。要是換成菱白那樣的丫鬟,她怕是話都不想多說。
“可不是嘛,不過奴婢覺得姑娘的名字倒像是小名,姑娘一定還有大名吧?看姑娘的氣度也不像是小戶人家的女兒,一定是嘉蘭城裡大戶人家的小姐。”
天嬌沒看錯,桃紅還真是個快嘴多語的丫頭。
“哪是什麼大戶人家,不過是街邊小鋪人家的女兒,夠生活罷了。可是現在戰亂,連生活也沒着落了。我和家裡人還走散了。”
“可不是,奴婢也聽說嘉蘭城被大幽佔了,還好沒有攻到古修縣來。”
天嬌話鋒一轉誇起穆夫人來,“你們家夫人真年輕,長得那麼美,就像畫裡出來的一樣。你們老爺真有福氣。你們老爺是做什麼的?”
桃紅一聽這話馬上來了興致,“姑娘誇得可是不錯,咱們家夫人長得美,還總也不老。按說她今天也有快五十了,看着就像三十來歲一樣,說像二十七八也會有人信的。”桃紅滿臉羨慕的樣子。
天嬌皺了皺眉頭,古修縣可說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街上的人沒見着幾個水靈標緻的,怎麼這位穆夫人倒有駐顏之術,當真詭異。
不知爲什麼,她眼前浮現出穆夫人鳳眼閃着寒星的樣子。要說星眸閃閃,慕容衝的眼神讓人覺得深邃悠遠心思難測;而穆夫人的眼神,則讓人覺得心裡發慌和莫名的壓迫感。
“我是能那樣就好了,真是太讓人羨慕了。”天嬌故意說。
桃紅卻當了真,忙道:“是呀,府裡上下和遠親近戚都羨慕得不得了。我們老爺更是寵愛夫人得不得了。聽從前的老人說,以前老爺和夫人成親的時候還沒這麼恩愛,現在可好,一時不見都像丟了魂似的。”
桃紅說完,意識到用詞不當,忙糾正道:“老爺是一會都不能離開夫人,離開一會就要讓人去找。這也難怪,府裡的大爺、二爺和三小姐都早早過世了,夫人成了老爺的唯一依靠。”
“你們老爺是做什麼的?府裡的大爺二爺還有小姐都是得了什麼病過世的。噢,不好意思,我不該問這麼多。”天嬌的好奇怎麼忍得住。這一家子人實在太奇怪了。
桃紅湊到天嬌跟前,小聲說:“兩位爺和小姐都是得病去的,大爺去得最急,一夜之間就得急症沒了,連句話都沒留下。過了兩年二爺在牀上昏迷躺了一個多月,夫人提議給二爺娶親沖喜,可惜二爺起不了牀拜不成堂,讓人家姑娘抱着一隻大公雞拜的堂。
誰知道那姑娘半夜從洞房跑出來就瘋了,二爺也第二天就去了。真是慘!”
“可惜!”天嬌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桃紅馬上接話,“誰說不可惜呢,瘋了的二奶奶在二爺出殯的當天夜裡掉到河裡也死了。
不過最慘的還是三小姐,出嫁前一個月得了風疹,滿身滿臉都長着紅疙瘩,又癢又爛,實在怕人。硬是在牀上叫喚了三天三夜走了。太可憐了,要知道穆家三小姐可是古修縣出了名的美人。老爺都不捨得她遠嫁,更不捨得她入宮。打點了好多關係纔沒被選到乾坤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