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發覺得那張臉眼熟的緊,不是她吹,她這雙眼睛就跟照相機似的,只要看過一遍的東西,不是她刻意忘記,便很難從腦子裡抹去,其實仔細回想,也並不是無跡可尋——
她肯定不是在來滬市之前見過此人,她還記得這人駕駛證上的地址就在當地。來滬市之前,她住鄉下,交通閉塞經濟落後的鄉下養不出這麼珠光寶氣的男人。她來滬市的時間並不長,去過的地方也很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天江岸碼頭上發生的事情。
今日追殺他們的那些人,裝束跟那天出現在江岸碼頭的其中一幫人很像,難不成坐在她身邊的這位高富帥就是另一幫人的其中之一?
那就奇怪了,按說那天在江岸碼頭,榮記商會與青龍會之爭,榮記商會已經是最大的贏家了,何必還要將對手趕盡殺絕呢?關鍵是連累了她和阿克這兩個無辜者!
這兩個商會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糾葛、苦大深仇,香菜壓根兒不想去關心這些,卻覺得自己也夠苦逼的,前後兩次捲入了進來,實非她所願。
“你是青龍會的,還是榮記商會的?”香菜忍不住問。
直覺告訴她,只要確認了此人的身份,她心中的諸多疑惑便會迎刃而解。
“你這麼聰明,你猜啊。”高富帥淡淡瞥她一眼。
“你猜我猜不猜。”香菜可沒心思陪他玩“你猜我猜”的遊戲,她對這種故作高深又裝神秘的人向來沒什麼好感,“算了,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愛是誰就是誰,反正以後我見了你,繞道走就對了!”
“你剛纔不收看過我的駕駛證了嗎,我叫榮鞅——”某人氣炸了,他的存在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薄弱了?於是他加重口氣,又強調了兩遍,“榮鞅——榮鞅!”
香菜跟看怪物似的看了他幾眼,不自覺的擡動屁股挪遠了一些。
見她恨不得退避三舍的敬畏模樣,榮大爺心裡舒坦了許多,隨之生出一股強大的優越感,“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
毫不誇張的說,他榮記商會的榮大爺,跺一腳都能讓整個滬市抖三抖,報出名號都能把人嚇得心肝亂顫,他還就不信震懾不了一個小白臉兒!
真是不好意思,就算知道他是榮記商會的大當家,香菜也不會把他當成一顆菜。
她掏掏耳朵,隨即對榮鞅吹鬍子瞪眼睛,顯得比他還氣不打一處來,“不用說那麼多遍,我知道你叫榮鞅。我還是那句話,你愛誰誰!今兒算是我瞎了眼,碰上你這麼個倒黴蛋,這事兒過去,咱們一拍兩散!”
“噼裡啪啦——”
榮鞅好像聽到了自尊心碎裂的聲音,在滬市,還真有人不知道誰是榮大爺?
“你特麼說誰是倒黴蛋!?”榮鞅不敢置信得瞪大眼,從來沒有人敢當面這麼罵他!
“你你你,就是你!拜託你有點兒自知之明好不好!你敢說那些人不是衝這你來的?”
黃毛小兒,口無遮攔!
淡定淡定,莫生氣莫生氣——榮鞅不住的默唸清心訣,他不能跟他們家馬峰一樣,見誰就蟄誰。
腦袋裡閃過一些片段,香菜驀地張大眼並猛拍了一下方向盤,順勢伸長了胳膊,不顧榮鞅的反抗,硬是把他額前的碎髮攏過了頭頂。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終於想起來了——
這貨是榮記商會的三佬之一嘛,那天在江岸碼頭出現過。
他今天髮型很隨意,跟那天精心打理過的大不一樣,前前後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反差有點兒大——香菜一時沒認出來。
招惹了一個這麼不該招惹的人物,香菜氣憤不已,“你說你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你非得走龍城大街那條路嗎?你是眼瞎嗎,看到我衝到你的車前,你還不躲遠點兒,真當自己善良得很啊!”
“你——”敢情全都是他的錯?是她故意要衝到他車前的好不好!榮鞅氣結,“你跟我等着!”
今天這事兒沒完!
“哎喲哎喲,我說榮大爺,你幼不幼稚,受一點兒委屈就要讓我等你的那幫兄弟爲你出氣啊,我就在你跟前,來來來,你倒是打我呀罵我呀!”
香菜把臉伸給他。
榮鞅被激怒,擡手真要打下去的時候,卻聽香菜威脅:
“你敢!信不信我現在就掉頭回去!”
榮鞅受不了自己的威嚴被她一再觸犯,臉色陰沉,明顯山雨欲來。
“停車!”榮鞅低喝一聲,眼神陰鷙,瞳孔越發深幽。
香菜拍着胸脯,故意裝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細聲細氣道:“哎喲哎喲,嚇死寶寶了!”
不作不死,她一而再的挑戰榮鞅的底線,明顯就是作死的節奏!
榮鞅起身去抓方向盤,與香菜搶奪駕駛權,倆人就這麼在狹小的車廂內互撕起來。
車子原本是筆直的沿着河堤行駛,此刻卻像是喝醉酒了一般,走的是“s”形軌跡。
他一個二十來歲的大男人,跟一個黃毛小兒置氣,有失體統有失禮儀有**份,想想實在不應該,於是他先舉白旗了——
這下遭了,香菜壓根兒沒料到他會突然鬆手,她還擰着方向盤,想鬆勁兒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整輛車往左打轉,歪出了河堤,沿着河堤的陡坡一路直下,劇烈顛簸了一陣後,衝進了河裡,發出“撲通”一陣巨大的響聲。
河水從車窗灌入,漸漸淹沒了車廂。
香菜沒來得及尖叫一聲,嘴裡就灌滿了腥臭的河水。
河水似乎很深,車子一直在往下沉。
她屏住呼吸,越發覺得胸悶得難受,她吃力的打開車門,雙臂用力划着水,游出去打開車後門,第一時間將阿克從車子裡拽了出來。
阿克喝了好幾口水,不過意識還很清醒,見香菜捏住鼻子,示意他不要呼吸,他立馬照做,不大一會兒就被香菜拖出了水面。
一上岸,他吐了幾口河水,然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他包裡的那些報紙就沒能像他這樣幸運了,全都泡湯了,好在命和銀錢都還在。
香菜氣急敗壞,剛爬上岸就竄起來,叉腰立在河邊,死盯着河面。
那貨敢冒出個頭來試試!
看着貼在她背後的那條溼漉漉的長辮子,阿克瞪直了眼——
原來他師父是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