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江映雪悠悠醒來,見車子已經到了警局附近,而香菜又不在身邊,不禁心生幽怨。
她向司機小四抱怨:“怎麼不叫醒我?”
小四回道:“夫人見你太累了,就說讓你多睡會兒。”
小四把話說的很動聽。
其實,香菜刻意吩咐過小四,不要叫醒江映雪。
來警局這一趟,香菜本就沒打算帶上江映雪一道來,是江映雪執意要跟來。香菜不知道江映雪是出於什麼考慮一定要執意跟她來,她不願帶江映雪來,也是有所考慮的——
江映雪擔心的只是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而警方竊聽藤家的事,跟江映雪壓根兒沒有關係。香菜也不想把她牽扯進來。而且這件事,牽扯到的人越多,越是麻煩;
到了警局,香菜撒潑都沒關係,可依江映雪的身份,她要是給警察擺臉色,那就是耍大牌。江映雪復出不到半年,要是被爆出她在警局耍大牌的消息,對她對百悅門甚至於對榮記商會的發展都很不利……
小四眼尖,遠遠的就看見香菜從警局的大院裡出來。
“江小姐,夫人出來了!”
小四發動車子,緩緩驅車前行,欲將車開近些。
江映雪和小四看着香菜牽着亮亮從警局大院裡出來。
小四不知看到了什麼,神色忽然劇變,緊張急促的叫了一聲:“江小姐!”
江映雪一時茫然,看了一眼小四後,循着他惶恐的目光望去,只見一輛雪白的小汽車向警局大院的門口方向開去,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而香菜正要從警局的大院門口出來,她要是再往前走一段距離,那輛疾馳的車子,就會將她攔腰撞上。
香菜顯然是發現了那輛飛車,將腳步放慢了一些。然而那輛飛車卻完全沒有避開的意思,大有橫衝直撞也要往她身上撞去的架勢。
看出那輛飛車的目標是香菜,江映雪心中一驚,神情驟然一緊。
她迅速拍了幾下駕駛座椅的椅背,緊盯着那輛朝香菜疾馳而去的飛車,給小四下了一道命令:“攔住那輛車!”
小四有些猶豫,“江小姐,要不你先下去……”
江映雪急聲截斷他:“來不及了,快點!”
小四踩下油門,原地加速,以直線最短的距離,向警局大院的門口衝去,勢必要趕在那輛白色的小汽車撞到香菜之前,將車子阻攔住!
幾秒過後,小四臉上佈滿驚駭之色,恐懼又緊張得道:“距離有點遠,可能攔不住!”
江映雪毫不猶豫:“那就撞上去!”
爲救主子,小四自然是義無反顧。
他緊抓着方向盤,雙眼緊盯着側前方那輛雪白的飛車,臉色沉着下來。
“江小姐,你抓好!”
江映雪連忙用雙手死死抓住面前的座椅。
小四開的這輛車子的性能還是可以,車子達到最大速度所用的時間很短,但跟那輛白色的車子比起來,距離警局大院門口的位置有點遠,想要趕在白車之前抵達警局大院是不大可能的了。
就連亮亮也感知到了危險逼近,它衝着飛馳來的那輛白車一陣齜牙咧嘴的狂吠。
它的叫聲引起了警局裡康隊長等人的注意,他們走出警局,正好看到白車朝警局大院門口飛馳來的一幕。
香菜想要退到大院的門內側,避開那輛飛馳來的白車,可她根本拉不動亮亮。
亮亮不止在狂吠,狗脖子還可着勁兒的扯着鏈子,絲毫不懼那衝過來的龐然大物,大有衝上去跟那輛車幹一架的架勢。
“亮亮!”香菜一手緊拽着狗鏈,一手下意識的護着小腹。
她還真怕自己鬆了手後亮亮會撲到車前頭去,就它那一口狗牙,還沒咬上去,整條狗就捲到車軲轆下面去了。
警局樓房門口的康隊長緊張起來,快速的在心裡給自己算了一筆賬——
今兒香菜可是衝着他來的,香菜人還沒走出警局,就被車子撞到,何況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很可能就會造成一屍兩命。屆時,就算上頭頂住了外界的壓力,不追究他的責任也不擼他的官,也有人不會放過他,一定要讓他給香菜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償命。
被罰俸祿、丟了官,那都是小事——錢沒了可以再掙,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可命只有一條,不能不保!
當即,他拔出配槍,對準了那輛白車。可那輛車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他難以瞄準車子的輪胎。
他身旁的副手冷不丁的道:“康隊,打出的每一發子彈可都是要寫報告的,這報告要怎麼寫?”
他子彈還沒射出去,副手就跟他說報告的事兒,康隊長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警局是有規定,每一名配槍的警察打出去的每一發子彈都是要跟上頭寫明緣由的,也就是要打一份報告。像他們這些文化水平低的糙老爺們,與其讓他們寫一份文字報告,還不如讓他們脫光了在冰天雪地裡裸奔兩圈。
但是這一次的報告,實在太好寫了!
哪怕報告上只有“爲救林香菜”這五個字,都能跟上頭交差。
康隊長心裡明白着,可沒時間跟副手叨叨,沒好氣的簡短道:“先救人再說!”
他舉槍而立,屏住呼吸,整個人彷彿進入了一種無我的境界。
他的手指微微扣動扳機——
砰!
轟!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在康隊長扣動扳機的一剎那,小四驅使着載着江映雪的那輛黑色的汽車,迎頭撞在了白車的車尾上。
兩輛車撞在一起之後,急急踩了剎車。
白車的車尾極速變形,凹陷了一大塊,連後車廂的車蓋都炸開。
吱吱吱——
白車的車尾受到撞擊力,向外甩去,由於金瀟瀟沒有踩剎車,整輛車向前旋轉了兩週,在一聲巨響中,車身撞到警局大院門邊的圍牆上。車體幾乎要散架,所有的擋風玻璃都支離破碎。
而藤彥堂送給香菜的那輛座駕除了車頭有點輕微的變形之外,其他地方完好無損。
江映雪從車上下來,臉色陰沉無比。
她直奔車禍現場,徒手要拉開白車的車門。
可車子受到撞擊,車門變形嚴重,根本打不開。
江映雪連手帶胳膊從玻璃破碎的車窗內伸進去,顧不得金瀟瀟頭破血流,硬是拽着金瀟瀟的頭髮,要將她從車子裡拽出來。
江映雪一邊動手一邊罵:“好你個賤人!她跟她肚子裡的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以爲你還能活在這個世上啊?!裝什麼死,你給我出來!”
見江映雪不顧形象,驚魂甫定的香菜趕忙給小四使了個眼色。
小四趕忙上前,拉住江映雪,小聲說:“江小姐,讓警察來處理吧。”
江映雪不顧形象的在警局的大院門口撒潑,這要是傳出去,能有好話嗎?
正在氣頭上的江映雪,顯然沒有那麼多顧慮,不揣金瀟瀟這個賤女人兩腳,她實難消氣!
江映雪推了小四一下,眼中的神色有些猙獰,“把她給我拖出來!”
小四爲難的看了一眼香菜,見香菜點頭示意,他才動手將變形的與車身解體的車門拆卸下來,將卡在車裡的金瀟瀟扶了出來。且不論金瀟瀟的品行如何,他對女人還是很紳士的。
金瀟瀟從車裡一出來,被碎玻璃劃傷的臉又被江映雪給重重呼了一巴掌。她頭一甩,身子一歪,腳下一個沒立穩,整個人摔在地上。
她坐起來都顯得吃力,實在沒有力氣爬起來。
金瀟瀟眼裡完全沒有江映雪的存在,她看向香菜,染血的脣角勾起冷笑的弧度。
“你說這個世界的陰暗面就如同我的內心世界一樣,林香菜,你的手段也可見一斑啊——燒我的家,搶走你男人的檔案,你怎麼不殺了我啊?”
金瀟瀟的家被燒,藤彥堂的檔案被奪,在金瀟瀟開口親述之前,香菜根本就沒有聽說。
江映雪反應激烈,指着金瀟瀟的鼻子說:“燒你的家怎麼了,讓你活着就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了!”
這時,康隊長他們上前來。
一見警察過來,金瀟瀟像是看到靠山一樣,爬到康隊長腳邊。
“警察,你們來的正好!剛的話,你們也聽見了!之前就是我報的警,我手裡有藤彥堂的殺人證據!但是——”她話語頓住片刻,眼睛和擡起的手幾乎在同一時間指向香菜,“她放火燒了我的家,逼我不得不把藤彥堂的檔案拿出來,趁機把檔案搶走了!”
這時,江映雪冷靜了不少,對狼狽的金瀟瀟冷笑連連,環着手臂,一派好整以暇的模樣,“你是心理醫生,最擅長的就是通過臆斷給人看病,憑你的臆斷,你想要捏造出什麼證據不行啊?”
香菜看了一眼江映雪,用眼神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她站在一個不知情者的角度上,義正詞嚴的對金瀟瀟說道:“金小姐,既然你有某人的殺人證據,應該在第一時間把它交給警方。我倒是想問問你,從你報警到現在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把證據交出來,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你手上證據的真實性?就算你手上的證據是真的,你壓着證據,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呢?”
江映雪附和了一句,“那還用說,肯定目的不純唄!”
金瀟瀟變了臉色。她完全沒有考慮到香菜說的這一點。
經香菜這麼一說,康隊長也開始懷疑金瀟瀟說的所謂的藤彥堂的“殺人證據”到底存不存在了。而且通過剛纔他親眼目睹的那一幕,他感覺金瀟瀟跟香菜之間明顯有私人恩怨。
康隊長亮出手銬,“金小姐,我以‘蓄意謀殺’的罪名逮捕你。”
金瀟瀟瞪大的雙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剛纔她驅車企圖撞飛香菜的那一幕,康隊長他們可是都看見了。她就是長一百張嘴,也難以說的清。
癱坐在地上的金瀟瀟大吼一聲:“我是來報案的!”
“對不起,我沒有接到你的報案,只看到你企圖開車撞人了!”康隊長還是蠻有禮貌的。
金瀟瀟突然昂起胸,一副鬥敗了公雞卻仍不服輸的模樣,不甘心的瞪着香菜,咬牙切齒得對康隊長說:“你也看見了,她還好好的,我根本就沒有撞到她!”
康隊長有些哭笑不得,只聽金瀟瀟又道:
“是她叫人放火燒了我的家,不信你們可以去看!”
康隊長看向香菜。
香菜朝他攤手聳肩,搖頭做了個茫然的表情,表示自己對金瀟瀟所說的這件事根本毫不知情。
這個鍋,她不背。
康隊長無奈的將金瀟瀟拉起來,“這位小姐,你有什麼事,麻煩你跟我們回局裡說。”見金瀟瀟死活不肯站起來,他哄小孩似的又道,“地上涼,咱們起來啊。外頭冷,咱們進去暖和暖和。”
康隊長扶着金瀟瀟往警局大樓去。
走了幾步,金瀟瀟突然停下來,倏然又瞪向香菜:“那她呢!?”
康隊長看了一眼香菜後,對金瀟瀟說:“我們先向你瞭解一下經過,你仔細把事情告訴我們,如果你說的事經過查實,確定跟藤夫人有關係,我們會派人去傳喚她的。”
聽康隊長說了這麼一番公正的話,金瀟瀟滿意的點頭。
江映雪有些不甘心看着金瀟瀟這麼走。
她從康隊長之後的話裡聽出來了——
警察要給金瀟瀟做筆錄,難道金瀟瀟企圖殺人的這一樁事,他們就不追究了嗎?
在別的方面,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金瀟瀟要害香菜和香菜肚子裡的孩子,江映雪實在忍不了!
“等等!”江映雪叫住康隊長和金瀟瀟,“這件事不能這麼完了!剛纔你們也看見了,要不是我讓司機開車撞過去,這個女人可就要撞到人了!”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含糊過去!
康隊長頓時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
這些個女人啊,各個都是難伺候的主兒,又各個不是省油的燈!
康隊長說:“江小姐,你放心,我們警方必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他掃一眼周圍的同僚,又說,“這麼多目擊者在場,她‘蓄意謀殺’的罪名跑不了。但是事情要一件一件的來——我不會偏向任何一方。”
江映雪脣角的弧度一直都是冷冷的,她略帶嘲諷的目光掃過康隊長等人,撂下一句頗有深意的話:
“你們最好不要把她放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