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村長訕訕一笑，湊到莫掌櫃跟前輕聲說道：“你我之間雖然稱不上至交，但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你莫白衣就算有千般不對，但是爲人品性我們這些老傢伙們都是信得過的。”
“你少拍馬屁，有話直說！”
方村長輕咳一聲，說道：“其實呢，不管牛小子他是不是轉世靈仙還是那所謂生而知之的聖人，他都算是世間少有的天才人物，這一點想必你也認同吧？”
莫掌櫃對此倒沒有異議，微微點頭。
方村長這時候卻是輕嘆了一聲說道：“但所謂龍不困淺灘，我們這桃源村連小池子都算不上，以牛小子的本事我們也不會將他強行留在村裡，所以他成年之後是一定會走出去的。當然，具體能走到哪一步我們也不好說，甚至於他走出去之後會不會再回桃源村，我們也都是心中沒底。”
聽到這裡莫掌櫃勃然而怒：“姓方的你什麼意思？敢情你要拐我閨女來守活寡！”
“別激動別激動。”方村長連連擺手，有點尷尬的欲言又止。
莫掌櫃何等玲瓏，瞬間就想明白了，鄙夷道：“我懂了，敢情你們想留種哇！”
“別說的那麼難聽嘛。”
方村長的尷尬也就一瞬，轉眼又是笑嘻嘻：“你想啊，牛小子可是世間少有的天才啊！你說這樣的天才要是能多生幾個兒子留在桃源村……。”
莫掌櫃很想噴他一句你桃源村想留種關我屁事，讓我閨女守活寡也太欺負人了。
方村長看出了他的不滿，急忙說道：“怎麼是守活寡呢，男兒志在四方，誰家不是這樣了？”
莫掌櫃一怔，確實，男人在外搞事業，妻兒安居守家門本就是常態，當年他在外忙碌的時候也一樣，最長的時候甚至三個月都沒見到閨女一面。
方村長再次笑眯眯的說道：“你老莫難道就不想要個優秀的外孫了？以你老莫的聰明才智，生出來的女兒那是多麼的鐘靈毓秀哇，要是他們能成，那就是兩個天才的結合哇，這生下的孩子能差了？”
莫掌櫃雖然覺得方村長這一套說辭好像有點歪，但心中也有幾分認同。
方村長又加了一把火：“如果老莫你能同意這事兒，我在這裡可以給你一個保證，只要他倆生了兩個兒子，那必然有一個會姓莫！”
莫掌櫃只有這麼一個寶貝閨女，之所以拖到十八歲還沒許人家，雖然有自己不捨閨女的原因，這最主要的也確實如方村長所說，普通人他看不上，名門貴胄他又不願意。試問哪一個名門不是盤根錯節牽扯複雜的，自己閨女一入名門就等於在自己的屁股後面拖上了一個大麻煩。
而且他自身也算出身名門，深知那些高門大戶之中人際關係的複雜程度，閨女有點傲嬌，性子也很單純，嫁入名門還真不見得能過得舒心。
他也想過是不是找個女婿入贅算了，但這隻能算是下下之備選，他莫白衣雖然是個文人，但是卻出身自軍伍，在他的認知裡，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身鐵血傲骨。
在這世上贅婿的地位極低，有點本事或風骨的人也不會去做什麼上門女婿，而如果找個沒啥本事骨氣的女婿，別說他老莫看不上，寶貝閨女更會嫌棄。
如此盤算之下，貌似在桃源村長大的牛神童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選了，以對方的才華配自家閨女絕無問題。他的來歷雖然有點古怪，但卻是在桃源村長大的。
莫掌櫃雖然與方村長關係冷淡言談不恰，但對其人品還是很信重的，牛神童是老方看着長大的，怎麼都不會是個心術不正之人。
尤其是桃源村的背景讓他很是放心，桃源村的這種避世勢力，對他日後行事只有助力而不會有任何拖累。
最重要的也確如方村長所言，閨女嫁入桃源村後至少在安全上不用他擔心了，這其實也是他最大的心結。
莫白衣少年成名，進入軍伍之後更是鋒芒畢露，不過區區幾年就成了名揚軍界的白衣軍師，那時候他才二十多歲，比方鐵槍年輕十幾歲。
只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展露崢嶸的莫白衣難以避免被敵對的北楚給盯上了，北楚針對他實施了幾次的斬首行動都告以失敗，最終將矛頭對準了他的家人親眷。
莫白衣也是出身名門，只不過他自小父母雙亡，小小年紀就離家闖蕩了，與那些族親的關心很是疏遠，所以真正能讓他在意的親眷也只有一個愛妻。
江湖上有個規矩叫禍不及家人，雖然這個規矩沒有什麼約束力，但也確實算是約定俗成的道理，畢竟誰都是有家人的，你們打生打死沒關係，要是將家人牽扯進來那事情就大條了，你殺我家人我殺你家人的世上會亂套的。
戰場上尤其如此，兩國交戰各爲其主各憑本事，少有將無辜家眷牽扯進來的，在戰場上刺刀見紅你死我活的堂堂正正不虧大義，而如果牽涉到家人那就成了私仇，一般人也不願意去沾染這種因果。
北楚在奈何不了莫白衣之後轉而對付其家人，這在大義上是站不住理的，但這世上除了所謂的理，還有比理更大的拳頭。
莫白衣的愛妻在北楚的針對下偷襲後也是身受重傷，雖然在他求遍名醫之後留住了愛妻性命，但重傷之後的她卻虛弱了太多，平日藥湯不離口。
原本就算身子虛弱了，但再活個二三十年還是沒問題的，但她卻執意要爲莫白衣生個孩子，這世上生孩子本就像是過鬼門關，更別說她的身體遠比常人虛弱。
最終她難以倖免，生下女兒之後就挺不住了。
其實在愛妻受重傷的那時候起，莫白衣的心思就全放在了妻子身上，不但帶着妻子到處求醫問藥，更是費心着籌謀報復。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專注於這些私事之上，自然就對自己的本職工作不再上心，軍中的事兒他基本都只是敷衍一二了。
在愛妻難產去世之後，莫白衣便毅然脫離了軍籍，轉而成爲了一名商賈，爲了減少前事羈絆，他改名莫宏義。
這名字有兩個意思，一個是表明自己要報仇的宏大意願，另一個則是白衣染血成了紅衣。
他的這些作爲也是與方鐵槍等人交惡的主因，在莫白衣看來，男人天職保家眷，家人都保不住何談其他？
而在方鐵槍看來，自古忠孝難兩全，舍小家爲君盡忠纔是男兒所爲，莫白衣的做法實在讓他難以苟同。
當然，這都是陳年往事了，歲月匆匆，兩人雖然還是三觀不合，但也不會再去計較當年的那些分歧。尤其是方鐵槍如今還不是一樣只會顧着這個小小的桃源村，什麼忠君社稷天下局勢關他屁事。
所以對莫掌櫃而言，愛女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愛女再步愛妻後塵的。
桃源村的天險衆所周知，生活在這裡確實是安穩無虞，單單這一個理由就已經打動了莫掌櫃，只是他喜怒不行於色，方鐵槍也看不出來。
現如今又得方鐵槍保證說能讓一個兒子跟着姓莫，這句話的殺傷力就太大了，莫掌櫃的冷淡也裝不下去了，他難掩激動神色，眼神炯炯的盯着方村長說道：“老方你能保證？”
方村長摸了摸下巴稀疏的幾根鬍子，得意一笑：“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牛小子雖然是個憊懶的性子，但絕不是什麼寡恩之人，村裡對他有撫育之恩，他平時也是將我當親爺爺看待，讓一個孩子跟母姓這種事兒他應該不會拒絕的，而且他爹老牛也是站在我這邊的。”
說完之後他又道：“當然，如果只有一個兒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哈哈哈！”莫掌櫃難得的開心大笑起來，一拍大腿道：“那咱就多生！”
方村長心中一鬆，看這模樣這老莫好像比自己還要着急這門親事了，不過畢竟是兒女的終身大事，不可能現在就一言而決。
方村長這人看似直爽，但那也只是日常說話的時候有點隨意，實則性子卻是從不輕率，輕率的人也不可能成爲一代名將，面對正事的時候他從來都是謹慎遠慮。
牛進財的這一門親事關乎桃源村的後續發展，怎麼重視都不爲過，於是他再次承諾道：“如果你家閨女能嫁到桃源村來，在你起事的時候，我還可以做主資助你一些物資。”
見莫掌櫃不以爲意，方村長微微一笑，他也知道一般的財貨對莫掌櫃來說沒啥吸引力，於是又道：“當然，除了錢糧，還有一些牛小子研究出來古怪玩意或許對你也有用。”
莫掌櫃一愣，隨即笑着拱手道謝。
物資什麼的他確實不怎麼在意，但是牽涉到牛神童的玩意，雖然他目前所見的不多，但以對方的神奇才華，弄出來的東西還確實挺讓人期待的，說不準就會有大驚喜。
方村長認真說道：“老莫，如果你閨女嫁過來，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到時候該幫的我們也是義不容辭！”
不過隨即他臉色又鄭重了三分，說道：“只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一些物資方面的小忙我們會幫，可你也別想將我們桃源村的小夥子們拖下水。”
“呵，你把我姓莫的當什麼人了！”莫掌櫃有點惱火。
“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人，否則也不會提這門親事了，但是該說的我必須要說，這事兒必須就得在我這一關守死了！”
“行了行了，這事打住，我不會牽連你們桃源村的。”
莫掌櫃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轉回正題：“結親的事兒具體等我回去之後再給你準信，我這是沒問題了，但我閨女……。”
說到這裡莫掌櫃覺得有點牙疼，家裡那個姑奶奶有點不好伺候哇……。
方村長見莫掌櫃一口應下了，也沒再多想，辦完一件大事他也是心情愉悅，擡頭看了看天色，嘟囔道：“怪了，那小子怎麼還不回來？”
不過他也不在意，伸手拍了拍莫掌櫃的肩頭，說道：“走吧，我帶你再到處逛逛，讓你見識一下你未來女婿的其他神奇之處！”
莫掌櫃也不反駁未來女婿這個說法，點頭欣然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