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桐又到了桃花村,她想來實地考察一下。
雖然說,青玉峰的承包,與小蓮山不是一個等級,但還是有參考意義的。
青玉峰只是一個小山頭,去鎮上辦個手續就可以承包了。
但小蓮山面積太大,又涉及到了全市的經濟規劃,必須要經過市裡的同意才行。
凡是這種大面積的市政,想一下子拿下來,那是不可能的。
市裡也會全盤考量,爲了拿到更多的好處,也是把時間一拖再拖。
他們也會讓幾個意向投標人拉起競爭,市裡可以獲得最大的好處。
官道就是這個樣子,就像是方方面面的博弈,所考慮的,永遠不可能只有表面上的經濟本身。
所以,像江予桐這樣沒有執行過大型項目經驗的人,只能被動的被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如果不是爲了向父親證明,她能行,她一度都快要想放棄了。
這大半年的時間裡,讓她見到了太多的事情,都是以前在學校時沒有經歷過的,她沒有想過,人性可以那麼黑暗!
她的競爭對手,簡直是個老流氓。爲了拿到項目,手段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知道了這樣的現狀,這個項目,她還必須堅持下去,並仍然想着,自己一定要拿下它。
她還是想向父親證明,自己可以的。
再一次等待招標之期,現在沒什麼事幹,她想來桃花村看看。
或許,以小見大,她可以另闢蹊徑。
中午時分,她就來到了桃花村。
看到絡繹不絕的人前往青玉峰,她才知道,真實的情況比網絡上傳播得更大啊!
這些人對山神真的很虔誠。
她不看事件本身,只看結果。
不知道程赫是怎麼做到的,但眼前所看到的,就是結果。
真是太厲害了!
民間自古就有迷信的基礎,就憑這一點,她敢斷言,桃花村的旅遊不會冷卻下去。
對於江予桐來說,這沒什麼可諱言的。
很多大型的旅遊景點,都有大量的迷信活動,什麼正月初一萬人燒香啊,爲爭到頭柱香,提前三天來排隊啊;
二月二龍擡頭,又某某景點爆滿的人流量啊;
九月初九登高節,不知道哪裡又颳起了祈福風,景點也是人滿爲患……
她看數據說話,迷信這種文化客觀就存在着,很多人們本身就有那個需求。
她把眼前這種拜青玉峰的事情,歸到了“迷信”一類去,並沒有計較這裡是否真的有“靈菜”。
不過,當她隨着青玉峰的石階緩步而上時,卻看到了一個別樣的風光。
蘇蘭已經覆蓋了大半的山頭,長勢喜人,片片綠葉迎風招展,翩翩起舞一般。
漫步在這樣的山頭,她的內心突然寧靜下來,不再那麼焦躁。
完成項目雖然難度不小,但這不正是考驗她的時候麼!
柔柔的春風緩緩吹在她的臉上,彷彿在溫柔地撫摸着她一般,平復了她的心思。
這座山頭改造得很漂亮,與不遠處的桃花村自然融合爲一體,相互依託,互相輝映,讓人捨不得離開。
500畝的這座青玉峰,美成了桃花村的後花園。
江予桐沒有登上峰頂,只在小瀑布邊的涼亭坐了一會兒。看着片片隨風吹起的小花苗,她突然想象這些同時開花時的情景。
不知道花是什麼顏色,反正到時候開花時,太陽一照,花朵隨着微風輕輕舞蹈,應該會很漂亮的吧?
坐了一會兒,她下了山頭,向程赫家走去。
還沒到院門口,就聽見院子裡一陣悠揚的笛聲。
咦,誰有這麼好的閒情逸致?
關於“山神”的真假,網絡上都快炒爆了,他卻一個人在家吹笛子玩?
院門虛掩着,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果然,程赫正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吹着笛子,旁邊是一臺電腦,頁面上是某個視頻暫停中。
視頻她並不陌生,就是溫雪昨天的直播,被人壓縮成十幾分鐘的短視頻。
現在溫雪的“生病”真假,正被人熱議着。
所以,這傢伙看到了視頻後,一點也不着急,還悠哉地吹起了樂器?
江予桐表示服氣。
聽他吹的曲,好像是《恭喜發財》?還蠻喜氣的。
程赫正對着一張手抄版的笛子樂譜吹奏着,見到江予桐進來,也沒中斷吹奏,而以眼神示意她隨便坐。
上午她就跟他說過,一會兒想到桃花村來看看,所以對於她的到來,也沒怎麼意外。
江予桐也沒有客氣,看到院子里正有一把鞦韆椅,她便坐了上去,一晃一晃的聽着。
不知道這是不是給他孩子買的,質量很好,坐着很舒服,這傢伙是個很細心的爸爸。
剛剛她在青玉峰腳,看到了那些虔誠跪拜山神的人們,真是感受到了人們對山神的信仰。
這個男人居然從這方面入手!
江予桐審察視的看着眼前這個淡定吹奏的年輕男人。
她略回憶了一下,自己是去年認識的他,當時只是覺得這個山村的男人很不一般。
見第一次時,他殺了一頭野豬;
後來她再來邀請他時,他陪着她的工作團隊,一手抓了兩個盜獵者;
再後來,就是桃花村竹編順利的在村小學開起了網店辦公室,接起了全國的訂單;
再後來,聽說他承包了一座山頭,桃花村也在重建了;
現在,桃花村重建拉近尾聲,青玉峰改造得這麼漂亮,甚至還執行了一次完美的策劃……
而現在,他只是在淡定的吹着笛子消遣而已。
他總是這麼淡定着,卻在不經意間,就做了這麼多事情。
這個人……還真的不一般!
程赫繼續吹着,感覺幾年沒摸笛子了,還真有些陌生。剛剛吹得還有些不那麼順暢。
一曲吹完,他歉然地笑笑:“那天我女兒讓我吹什麼吧啦吧啦小魔仙,可我不會,讓孩子失望了。所以,有空就想拿出來練一下,現在手還有點生。”
江予桐沒想到,他練習笛子居然是爲了孩子。
這男人實在是很細心。
她笑着說道:“你還這麼謙虛啊!其實你吹得很好,笛音悠長而軟綿,拜年歌都被你吹得這麼好聽。”
程赫收了笛子,哈哈一笑,說道:“聽你這麼說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啊?”
要不然,爲什麼要撿好聽的說?
江予桐本來沒有這個想法的,單純就覺得好聽,因爲他吹的笛音很綿長而且完整,沒有喘音,聽着很舒服。
但被他這麼一反問,不由得笑了。
她眼珠一轉,說道:“還真有事情找你呢。你再吹一首歌我聽聽唄。”
“沒問題,只要你不嫌吵。想聽什麼?”程赫又拿起了笛子,就要開始再吹。
江予桐想起了去年來桃花村時,跟着蹭了一個全豬宴吃,吃完後,還跟着他們在篝火堆邊唱起了山歌。
她笑着說道:“你再吹一首山歌唄。”
“山歌多了去了,你要聽哪首?”
“隨便吧,我又不知道歌名,反正好聽就行。”
“行,沒問題。就是曲子我有些不那麼熟,不知道吹不吹得好,嫌難聽你就讓我停下來。”程赫說道,然後去試音。
想了想,吹一首《妹妹下河洗衣裳》吧,這首應該是最簡單的。
這是一首很普通的山歌,程赫一邊在心裡唱着歌詞,一邊吹奏起來:
“親愛的妹妹誒,
在河邊洗衣裳,
雙腿腿跪在石頭上呀,
小手手紅來小手手白,
搓一搓衣裳把小辮兒甩,
妹妹呀妹妹,
妹妹河邊她把頭擡,
哥哥在山上喚你來呀,
哥哥在山上喚你來呀喚你來,
小親親來小愛愛,把你的臉兒扭過來呀,
小親親來小愛愛,
把你的臉兒扭過來呀……”
起初還有些生澀,但這首歌重複很多,後來就越吹越順暢了。
一曲吹完,江予桐笑着鼓掌,說道:“真好聽,真好聽!有一股很特別的韻味,就像是……像是……”
她極力思索着,說道,“像是一種江南煙雨的感覺,很朦朧,很美。”
程赫笑道:“哪有那麼好?都快被你說出一朵花兒了。對了,你那個跟班沒來?”
她去年先前有一陣,總是有個男的跟着她來着。
突然想起了這麼一茬,他便隨口問了。
江予桐想了一陣,纔想起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說道:“嗯,他走了。對了,我剛剛去看了你承包的那座山頭,好多人在拜啊。他們在求什麼?”
“求子啊,求姻緣啊,求保佑丈夫不出外遇啊,求孩子學習成績好啊,什麼都求。”程赫一股腦兒地說道。
江予桐看他說話的樣子,“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程赫表示也很無奈。
自己無意中充當了山神,還要管別人求子、求姻緣來着。
不過,桃花村的人祈求的卻是,希望山神能保佑他們的地頭,也長出“靈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