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稀疏的雨有一滴沒一滴的打落在青石板上,一雙草鞋踩着路上的坑坑窪窪,啪嗒啪嗒的作響。昏黃的煤油燈光映在了青石板上,好似肉鋪裡的砧板,亮的泛着油光。砧板上有一個戴着草帽,佝僂着背,肩上扛着扁擔,手裡拿着煤油燈的小人在不停的移動,突然一陣風吹來,小人不動了。
張老漢停在小衚衕的拐角處,把煤油燈放在牆角,扁擔從肩上卸下,把溼漉漉的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擡起腳晃了晃,把草鞋上的水給甩了出去。“這天冷的俺骨頭疼,讓俺歇歇喘口氣再走”說這話的正是張老漢。張老漢家住張家村橋頭,年六旬,無妻無子,自己一人過活,靠砍柴爲生,爲人憨厚,勤快,小日子也經營的有聲有色,雖說是砍柴,但也能自給自足。
張老漢打了個寒顫,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看了看牆角的扁擔簍裡的柴堆,心想“要不是今天這場雨,下的太突然,路太滑,天黑前就能到家了,還要靠今天砍的柴買米呢。”張老漢嘆了口氣,扶着身後的牆藉着力站了起來,正要彎腰起身,忽然瞥見扁擔後面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木箱,張老漢扶了扶草帽想“原來這就有箱子嗎?怎麼開始自己沒瞧見箱子。到底是年齡大了,眼神越來越不好使了。”他提着煤油燈打量那木箱子,高有將近兩尺,箱子上畫着畫,張老漢揉了揉眼,那畫裡有花,有樹,有小河,還有小山丘,看不出個來頭,倒是挺好看的。張老頭心想,這大概是哪個大戶人家丟出來的,不知道有沒有值錢的寶貝呢。於是,滿心歡喜的打開了木箱子,看着打開的箱子,張老漢失望極了,箱子裡就靜靜的並排放着四顆小白菜。“白菜用這麼好的箱子裝着,要吃的?還是要看的?難保不給悶壞了,這大戶人家的箱子就是太多。”張老漢看着那箱子裡四顆翠綠翠綠的小白菜嘴裡嘟囔着。他又一想有白菜也不錯,可以回家熬白菜湯。這時他好像看到一顆白菜長了雙眼睛,對着他眨了眨眼,張老漢揉了揉眼,又沒有了,還是四顆翠綠翠綠的小白菜躺在箱子裡。“老了,老了,眼睛越來越不中用了。”邊說邊把箱子綁到扁擔上,拎着煤油燈,繼續踢踏着草鞋趕路。
張老漢到家夜已經深透了,剛放下東西,就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氣,“真累,一天都沒有進一點米水,得熬點湯暖暖我這把老骨頭了。”說着解開扁擔上繫着的木箱,想着是用半顆還是一顆白菜熬湯。張老漢打開箱子,只見好大一股熱氣吹出來,張老漢被逼退了好大幾步,不小心後腳跟踩着了前腳尖,一個踉蹌不穩蹲在了地上,好大的霧氣,白茫茫的,木箱子也不知道哪裡去了。突然遠處閃起了亮炸炸的白光,刺的張老漢趕緊擡起胳膊擋着眼,又緊隨一聲巨響,嚇的張老漢也顧不得眼睛了,慌忙用雙手抱頭伏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的一顫一顫,心想:“老漢我也沒做過啥壞事呀,就吃幾顆白菜難不成還有了大罪過,老天爺來懲罰我了”。這時飄來一陣細軟的聲音“老爹爹這是做什麼啊?”張老漢嚇得更抖了,嘴也不聽使喚了:“上仙啊,我本本分分從沒有做過壞事,走路見螞蟻都繞道,今天就拾來了幾顆白菜,熬碗湯喝,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上仙,上仙好心腸,放過老漢我吧。”說着把頭向下伏,額頭直觸到了地面的涼意。
“想必是我們太唐突了,老爹爹被驚着了。”又聽見一聲“趕快讓老爹爹起來吧,地上太涼了,受寒了,可就不好了。”說話間張老漢糊糊塗塗的被扶了起來。張老漢擡頭一看更是一驚,退後了一大步,眼前整整齊齊的站着四位蒙着薄面紗的姑娘,都穿得一身翠綠翠綠的。張老漢一個不穩就要歪倒,右手邊的的姑娘,一個快步向前扶住了老漢,“老爹爹可要站穩呀。”老漢回了回神,雙手作揖說:“上仙,我是老實人,不曾有做過壞事,放過老漢我吧。”只聽見四位姑娘掩嘴笑,一位姑娘扶着張老漢坐到椅子上說“老爹爹,你先坐着。是我們冒犯您在先,您別害怕,我們並無惡意,您且先聽我們好好說道說道。”說着都摘下了面紗一字排開站在了張老漢前面。
原來這四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張老頭帶回來的四顆翠綠翠綠的小白菜。要說她們的來頭,她們可不是普通菜園子裡的白菜,而是王母娘娘蟠桃園裡一株萬年蟠桃樹下的四顆小白菜。這白菜本是看管園子的仙子閒來無聊種着解悶的,沒想到居然長成了。仙子看着白菜越長越大,怕影響了蟠桃樹結桃子,也怕被責備不守園子裡的規矩,於是就拔了出來,放進了木箱子,隨便找了個清閒之地,便丟掉了。沒曾想那木箱卻飄落到了人間。由於在蟠桃園裡吸收日月精華,還有仙子日日灌溉仙樹時灑落的瓊漿澆灌,日子久了,倒也都有幾分靈氣。木箱子裡的她們已被悶了好幾日,有緣今日被張老漢帶回家,這便出來化了人形來謝恩。
張老漢此刻呆坐在椅子上,心想原來戲文裡唱的物能化人也不是瞎白話的,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呀。“老爹爹,您算是我們化爲人形的恩人,按說就是再生父母了。我們姐妹尚不識人間百態,也無處可去,今日遇到您這個大善人,乃是修來的福分,不知可否喚您一聲爹爹,收留我們在此,以後我們便是您的女兒了。”張老漢聽了這話想想四位姑娘也是可憐,既然遇到了也是緣份,就說“上仙看得起老漢,想留這便留下來吧,只不過不敢應一聲爹爹,若是不嫌棄,你們就是我的外甥女,喚一聲舅舅就好。”四位姑娘聽了連忙謝恩。
左邊的姑娘說“舅舅,我是老大叫憶柳,”緊接着“我是老二夏蟬”“我是老三如霜”“我是最小的希言。”這四位姑娘畢竟不是尋常人,相貌都可算是人間少有的漂亮。尤其是排行最末名叫希言的出落的最爲精緻,可惜的是這姑娘偏偏有一頭又稀疏又枯黃的頭髮,使她在姐妹中減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