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總會有鬧變扭的時候,想要耍些小脾氣,說些任性的要求。深川不是沒有這種心情,只是更善於剋制以及換位思考而已。在涉及到她人的問題上,她時常會站在更爲感性些的角度去分析評判,將關係厲害暫且放在一邊,多多地考量對方的情緒。
還不到老好人的程度,她也是有自己的處事方法的,對那些不懷好意地要求與接近,她也會嚴詞拒絕,果決行事。
她明白關心該在什麼時刻表露,也明白,趁虛而入的溫柔不過是天然設下的陷阱,很多時候反而會讓別人爲難。從這點來說,深川遠比五更更爲成熟。
與鬆村分別後,深川並未在街上逗留,徑直搭上公交回家。順路買東西的事,只是讓鬆村卸下少許負罪感的說辭而已。與是否被看破無關,只是大人成熟的應對方式而已。
幾天後的假日,深川陪着鬆村逛了好幾家挑選禮物的禮品店,很難找到合適的。鬆村的眼光實在挑剔,在心理層面上,她總能找出不合適的種種理由,或者說藉口。一路上,鬆村總是皺着眉頭,深川想她可能並不是在爲禮物的事煩惱,最起碼並不全是。
最後兩人來到新宿的那家天然石店鋪。
深川找渡邊要到了地址,在網上稍微一查,這家店在高中生女生間頗有名氣,手鐲的製作也多是預約制的,當然,現場也有成品販賣。因爲預約的程序並不麻煩,深川便在上面留了聯繫方式。
“是網上預約的深川嗎?”
接待她們的是一位高中女生,帶着黑框眼鏡,大大方方地穿着學校制服,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一上來就沒有用敬語,好在深川並不在意這些,就沒有糾正。
對方表情冷峻地起身,帶領在兩人在店內來回地參觀,玻璃櫃臺上上面展示的多是成品,也有各種天然石的展示。
“只要選中天然石,以及手繩,留下聯繫方式和定金,事後,完成我們會通知你們來店裡取。”
她頓了下,像是在回憶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沒想到的。
“哦,對了。店主在裡面的房間做着成品,需要的話,我可以叫她出來。”
“不用不用,我們稍微看看一看就好。”
櫃子中,有着各種天然石介紹的小卡片,玻璃櫃也被設計成從外面可以打開,拿出物品觀看的方式,沒必要多此一舉地打擾別人的工作。
那女生點了點頭,便站回原位,盯着店外的街道也不知在想什麼。
沒有過度服務是很好啦,只是,她不怕冷落到客人嗎?
深川大致從網頁上了解過,這邊的手鐲根據選中的天然石主題進行製作,製作週期最少需要一個星期,沒有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也就是說,她們改日還要專門來取。
可能是轉了一圈,實在沒有合適的禮品,店裡鬆村還算乾脆地選了黑曜石的天然石,作爲手鐲的主材料。
深川試想了下,白石白皙的手腕上帶着黑曜石手鐲的畫面,還蠻心曠神怡的。
“麥麥不要嗎?我送你,就當陪我出來的謝禮了。”
深川卻搖搖頭婉拒了,她不太喜歡在手上帶什麼東西,覺得不舒服,手錶都很少戴。
留下了鬆村的聯繫方式後,深川便和鬆村離開了。
女生在櫃檯處又站了一會,小房間的門從裡面被推開,出來的是一位戴着眼鏡年紀在三十多些的女性,長髮用淺綠花紋的布帶微微束起,順着左肩柔順地搭在胸前。
“啊,中元你出來了。”
女性嘆着氣,表情也是溫婉的,“小響,我說了多少次,對待長輩要用尊稱的,你爲什麼改不掉呢。”
鮎食推了下眼鏡,“習慣了。”
“這可不是習不習慣的事,如果不好好遵守社會規則的話,你將來說不定會吃大苦頭哦。”
“哦,我知道了。”
“你這孩子。”中元媽媽搖搖頭,知道自己的話對方並沒聽進去,也不再多做努力。
面前這個名叫鮎食響的孩子,第一次來應聘兼職的時候,也是這個態度,雖然說話冷硬了點,但做事卻沒什麼不妥的地方,只是偶爾喜歡盯着各種地方發呆,問她在想些什麼。她只是說在取材,至於是爲什麼取材,中元媽媽覺得沒必要多問。
“之前客人下的單子做完了嗎?”
“還差一個,基本上完成了。可以打電話通知對方這兩天來取了。”
鮎食點點頭,翻開記錄客人聯繫方式的本子,一個個地打電話通知,未接聽的,就發送郵件。
中元媽媽看着撥打電話的鮎食,笑了下。對待客人的態度是有些奇怪,但總歸沒有壞心。何況,她年紀和自己家的女兒差不多,看着總有種親切感。
當時的面試也是奇怪,打算兼職的學生,條件比鮎食好的大有人在,只是,在對方出門的時候,她總是下意識地多問一句,你知道乃木阪嗎,之類的。只有鮎食對乃木阪比較瞭解,中元媽媽私心地選了她。
這家店是住在東京的親戚暫借給她做生意的,中元媽媽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賺多少錢,所以對鮎食有些冷淡的性子倒沒什麼不滿,只是爲她擔心而已。
待到鮎食放下電話,中元媽媽問道,“小響,你知道八月十六號開始的乃木阪盛夏巡演嗎?”
鮎食側頭想了下,“我朋友有和我說過,說希望可以我可以過去看。中元你女兒也會出場對吧。”
中元媽媽的確和鮎食說過,自己的女兒就在乃木阪裡面當偶像,詳細情形卻沒有多說。
“誒,你朋友?她可以弄到票嗎?”中元媽媽有些吃驚,,“我女兒從來不願意我去看她的LIVE,這個票又不好買,我正發愁呢。”
“嗯,我朋友在乃木阪……”鮎食很是突兀地停了一下,跟人感覺就像是突然壞掉的唱片機。
“在乃木阪工作,所以能拿到關係席的票。”鮎食接着說道。
“關係席?這不是很厲害嗎?”中元媽媽欲言又止,終於在隔了兩三秒之後開口,“那個……能不能幫我也拿一張票啊,多出一些錢也沒關係,麻煩的話就算了……”
“應該沒關係吧。不過錢就不用了,我也給中元你添了不少麻煩。”
沒想到,鮎食這邊答應的卻相當痛快。
“真的?”
“我幫你問問。”
中元媽媽鬆了口氣,“幫大忙了,”她稍微苦笑了下,“不瞞你說,我女兒超級不願意我去現場看她的LIVE,每次一提她就抿着嘴裝沒聽到,不說話。所以到現在,我還沒在現場見過那孩子作爲乃木阪的一員,在舞臺上唱唱跳跳的身影呢。”
“這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事吧?”鮎食覺得疑惑。
中元媽媽靠在牆上,雙手手指交疊在一起,放在大腿上。她視線停在某個地方,用一種稍微有點寂寞的聲音說道。
“她……可能覺得有些羞愧吧?”
“羞愧?”
“那孩子從小就有很強的勝負心,努力地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很聰明,也有堅定的達成目標的毅力,只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隨心意。姐姐成績比她好得多,妹妹又比她快了一步……可能,她也有些急躁吧,在原地踏步遲遲看不到向上再進一步的希望。所以很害怕家人看到她不成器的地方。談到自己的事時,也只是說些成員在生活中的細枝末節,很少談到工作方面的話題。”
中元媽媽像是自說自話一般,回過神來,朝鮎食淺淺地笑,“抱歉啊,和小響你說這些。不熟的人突然談到家中變扭的母女關係,你也很爲難吧?”
鮎食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能聽到別人的故事也是不錯的體驗。”
“小響你有時說話還真奇怪。”
中元媽媽嘆了口氣,“真搞不懂你這個年紀的女生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道她說的是鮎食,還是自己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