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葛進來通報沈李氏來了,顧心鉞眉頭一皺,難道沈鶴立和沈李氏說了,現在上門來討要說法?但是人來也不能不見,就讓紫葛帶她去偏廳,他整理一下再出去。
沈李氏是尋常人家出生,出嫁後丈夫肯幹日子也算湊合。只是死了丈夫後她也着實過了幾年窮苦日子。沈鶴立發家的早,對家人也捨得,住大房子用下人,才讓沈李氏不至於到了大宅門就腿軟,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嘖嘖驚訝。
對貴族她也就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統共她這一生遇見的貴族就顧心鉞一個,所以當她興沖沖過來找顧心鉞問個明白,被人引進府,安坐在待客的偏廳,舉止有度的丫頭上來送茶,讓她稍等後。
積年之家,貴而不揚,她才突然意識到,顧心鉞,原本不是和她們一樣的人。
她今天來能有一個結果嗎?
“老太太。”顧心鉞過來了。
沈李氏沒法安坐在位置上,雖然她的年紀身份大可以坐着等顧心鉞進來。顧心鉞看出她的不自在,快走幾步坐下,讓沈李氏也坐下。
“老太太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顧心鉞問。“現在不是籌備喜事最忙碌的時候,怎麼有空過來。”
沈李氏一愣,想起當初碰見他時說的自己不日要迎娶新婦,沈李氏輕咳一下,並不正面回答,“就來看看你。”
“我一切都挺好的。”顧心鉞說,“雀鳴說親了嗎?”
“哦,她還沒有。”沈李氏說,“給她介紹了幾個,她都不願意去看,說想找個自己喜歡的。”
“是她要過一輩子的人,是要選她喜歡的。”顧心鉞說。之後就掌握主動權,就和沈李氏扯起家常來,問問她們在廣市過的怎麼樣。
說話不覺得時間過的快,不一會兒就到要用晚餐的時候了,顧心鉞留沈李氏在家吃飯,沈李氏連連搖頭,“不吃了,不吃了,我得回去。”
顧心鉞也沒強留,就讓銀硃和花青送她回去。
直到出了顧家大門,沈李氏纔想起,她沒有問她今天特意來想知道的那個問題。或者是她察覺到顧心鉞並不想和她說這個事,所以她到底也沒問出口。回來看看顧家高門大戶,門口的石獅子森嚴的很,沈李氏打消親自問顧心鉞的念頭,問銀硃,“今天怎麼不見你家小少爺。”
“小少爺得跟着老師上課呢。”銀硃笑說。顧心鉞交代她了,不用否認顧思慎的存在,只是先不要把他是沈鶴立的孩子這件事說實了。
“可惜了,我就想來見見他,也不知道他像誰?”沈李氏感慨道。
“自然是像我們家少爺。”銀硃笑說,“曾媽說小少爺就和少爺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
“什麼時候生的孩子,離婚的時候也沒聽到說。”沈李氏試探的問道。
“離婚很久後才查出有孕的。”銀硃避重就輕的說。
沈李氏哦的一聲不在問。
沈鶴立坐在書桌面前翻着一本楚辭,自那天后他就沒去過顧府,生怕去了被顧心鉞打出來。他倒是不怕被打,是怕顧心鉞面皮薄,本來沒生氣的,你情我願的事,他在他面前得瑟的出現,惹怒了他,反而拉長了和好的期限。
不過人不在,其他存在感還是要刷一刷的,沒有人生來會談戀愛,但是再木訥的人在碰到心愛的人後,都會無師自通想辦法討好他。顧心鉞遇到麻煩,買報紙或者買輿論都不是什麼好辦法,這不是落時了做賊心虛以勢壓人的口舌。一味的打壓不如轉移公衆的注意力,這一點倒是和曾貴格的辦法殊途同歸。
沈鶴立也沒別的好內容登在報上,又想顧心鉞,乾脆寫情書承情。鴻雁傳情,貴族不都喜歡這個調調。免得日後想起來顧心鉞說他木訥不解風情。
沈鶴立在他爹還在時候上過私塾,他爹死後他就要出去養家,風花雪月一概不知。就買了幾本有註釋的詩經楚辭漢府詩,覺得哪句好就抄下來,然後再排列組合發到報紙上,不能明顯的寫顧心鉞和他的名字,就以小斧頭代替,再一個沈字,懂的人能懂,不懂的人輕易也猜不到。
正翻的起勁時,沈李氏沖沖的進來,沈鶴立拉過賬本壓在書上面,笑着說,“娘要找我怎麼不招人過來叫我過去?”
“顧心鉞有孩子你知道嗎?”沈李氏問。
“知道。”沈鶴立的眼色跳了一下,“娘怎麼知道的?”
“是不是你的孩子?”沈李氏問。
沈鶴立有一瞬間的遲疑,沈李氏性急的說,“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他爲別人生孩子,你還要他?”
“當然要。”沈鶴立說。“他就是他。”
“你——”沈李氏氣急,“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完了,還有男人,你怎麼就吊在他身上了。”
“娘,娘你先彆着急。”沈鶴立說,覺得再不說沈李氏該認定顧心鉞就是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人,“顧心鉞的孩子是我的,顧思慎是我的孩子。”
“叫顧思慎嗎?”沈李氏看着沈鶴立說,“你的孩子爲什麼要姓顧,沈思慎纔對。”
“這不是我和顧心鉞還沒和好嘛?現在說改姓不合適。”沈鶴立說。
“如果顧心鉞一輩子不想跟你和好,孩子就得一輩子姓顧?”沈李氏說,“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不管你們和不和好,顧思慎是我沈家的孩子,得接回來,改姓。”
“娘,你現在說這個不合適。”沈鶴立說。
“這也不合適,那也不合適。”沈李氏說,“我想孫子都想到睡不着,要不你把孩子接回來住一段時間,總讓我見見孫子。”
沈李氏說的懇切,沈鶴立再說不合適,覺得自己太不孝了些,只能硬着頭皮去顧府找顧心鉞了。
好在顧心鉞沒說不見他,匆忙的來沈鶴立還是準備了禮物,一盆玉石水仙,白玉做盆,翠玉做花枝,天然白玉中帶着黃色,雕刻成花朵。從前皇室中很常見,如今卻不多見。沈鶴立會送這個,因爲他上次留心觀察了一下顧心鉞的臥房,有一株只長了葉子的盆景樹,看起來很平常,平常的不該出現在顧心鉞的臥房裡。
那是他當初送的櫻花樹盆景。
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獨享超然位置和照顧。沈鶴立心裡甜甜的,就想着再去拿弄個盆景來,讓顧心鉞四季都能賞花。
顧心鉞看見送過來的玉石盆景,並不多說什麼,讓黛眉端過去和那盆樹放在一起。沈鶴立心下放鬆,想要走過來坐在顧心鉞身邊。
“別過來,就坐在那。”顧心鉞說。
“坐那麼遠幹嘛?”沈鶴立不以爲意的繼續走。
“石青。”顧心鉞喊道。
“好好好,我坐過去。”沈鶴立擺手說,往後退一步,坐到離顧心鉞最近的一個椅子上。
“你娘叫你過來帶慎兒回沈家?”顧心鉞問。
“不,你說要問慎兒的意見,我可以等慎兒的決定。不過既然我娘知道了,你能不能早點和慎兒說。”沈鶴立說,“老人家想孫子想的厲害。”
“不急,等你娶了新婦有了孩子,老太太就不在意了。”顧心鉞說。
“什麼新婦,我沒有要娶新婦?”沈鶴立連忙表白說。
“當初老太太說的時候,你也沒反駁。”顧心鉞說,“我知道你是個孝子,你娘要你娶親,你就娶吧。”
“要和我過一輩子的人是你,我娶別人幹什麼?”沈鶴立說。
“單方面的決定,你問過我願意嗎?”顧心鉞說。
“你不願意?”沈鶴立並不緊張,笑着說。
顧心鉞似笑非笑的回道,“你娘看中的那個新婦還在你家住着不是嗎?”
隨即不等沈鶴立回答,“我知道你怨我,好在我也沒有複合的打算。本就是一別兩寬,各自婚嫁,你娶你的,我不在意。”
“我沒有怨你。”沈鶴立說,“你一定不信。”
“既然怨我,又何苦巴着不放。”顧心鉞眉毛一豎,有些不高興的徵兆。
“因爲我還喜歡你啊。”沈鶴立笑說,“想和你繼續生活在一起,睡在一張牀上,生一窩小崽子,這種的盼望那麼強烈,什麼怨恨都長久不了。”
顧心鉞和他對視不過三秒,轉移了視線到手裡的書本,嘴角有一瞬即逝的微笑,“你就不怕我再一次不商量一下就和你離婚?”
“你會嗎?”沈鶴立問。
顧心鉞沉默不語。突然發現自己剛纔那一句話已經暴露了自己,他都不會和他和好,說什麼以後還會不會離婚的事。
沈鶴立顯然也聽出了這個意思,見他避而不談,只湊過來問,“你會嗎?繼續和我在一起會再一次離開我嗎?”
顧心鉞推開湊上來的臉,“你可以回去跟你娘交代了。”
“我交代什麼?”沈鶴立說,越說越近,像個背後靈一樣靠在顧心鉞背上。
“這是你的事。”顧心鉞用肩膀推他。
“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慎兒也不是一個人能生的出來。”沈鶴立說着說着就上手了,摟着顧心鉞的腰曖昧的摩挲。
“石青,送客。”顧心鉞仰聲道,這個時候再不出聲,又得被人抱到牀上去了,現在妾身未明的,做那種事不好。
沈鶴立含吻一下他的耳垂,“真真是個小混蛋。”
石青腰桿板正的走進來,像是沒看見沈鶴立在和顧心鉞耳鬢廝磨,“沈老闆,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