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心鉞在做夢,這樣的夢他不是第一次做,往常每年都要夢兩三次。今天見了沈鶴立後,當天晚上就又了做了這個夢。
夢裡是在錦繡園的房間裡,裡頭的擺設又都是摘星樓的擺設,第一次做夢顧心鉞還會想這是代表了什麼,多夢了幾次後,顧心鉞也淡定的無視了。能像個戲外人關注着這場夢。
貴婦榻上的兩個人,顧心鉞坐着,沈鶴立的頭枕在大腿上,這是他們從來沒有過的姿勢,沈鶴立在苦惱的說着最近李強國給他找麻煩的事。
“這有何難?他做事不乾淨,你就黑吃黑,背地裡下手給他一悶棍,再找中原州的富商合作牽扯住劉一炎的視線。”顧心鉞說,“盟友夠不夠只看利益給的多不多,李強國就沒有敵人了?”
沈鶴立笑,伸手摸摸他的臉,“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只要你在我身邊,任天皇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顧心鉞低頭淺笑着看他。
畫面一轉,兩人又變成對坐成喝茶的場景,顧心鉞眉頭輕蹙,沈鶴立在安慰他,“只聽說過出嫁的女兒潑出的水,顧家如今又關你這個出嫁的人什麼事。要是顧家還是需要你回去才撐得住,顧家其餘的人都是死的嗎?”
“不是非我不行,只是我回去能少走點彎路,少點損失,能更快找到方向。”顧心鉞說,“現在的顧家是一艘風浪裡岌岌可危的大船,需要一個可靠的舵手。”
“你已經是我沈家人,就算回去顧家掌舵也只能是暫時。”沈鶴立說,“與其一有難就找你回去救急,不如讓他們自己去順流而行。”
畫面急轉成錦繡園的花園裡,顧心鉞肚子微凸,陽光下笑的一臉燦爛,沈鶴立站在他身邊攙扶着他,但是兩人說些什麼卻很模糊,之後就是一張張的畫面,沈鶴立陪着顧心鉞安胎,陪他生產,一起高興的迎接新生命,看見顧思慎趴在沈鶴立的胸口睡的正香,看見沈鶴立牽着顧思慎的手在榻上教他走路。
夢裡一年一年添加的內容,比如夢見顧思慎第一次叫爹,沈鶴立高興的樣子,比如沈鶴立帶着顧思慎玩耍的樣子。這次夢境裡也多了新的內容,顧心鉞在顧家門口,看到沈鶴立從門前走過。
沈鶴立在他面前沒有停頓,直接往前走,顧心鉞有些奇怪,突然又從哪竄出來一個女的,挽住沈鶴立的手,兩人親熱的說說笑笑的往前走,顧心鉞有點不相信眼睛看到的,就上前叫住沈鶴立。
沈鶴立回頭見是他,面無表情的扯一下嘴角,“顧少爺啊~”
“這個女人是誰?”顧心鉞問。那女人身材嬌小,頭髮是時下的大波浪,穿着嫩黃的洋裝,臉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哦,這是我太太。”沈鶴立介紹說。
顧心鉞瞪圓了眼睛,“你爲什麼會有太太?”
“這話說的可笑,我沒夫人,怎麼就不能有太太。”沈鶴立反問道,“哦,我忘記了,顧少爺一向我行我素,你覺得該結婚了就結婚,該離婚了就離婚了,該生孩子就該生孩子,離婚後我不該有太太就不該有太太。”
沈鶴立嘲諷臉說,“顧少爺太過自以爲是,還真以爲誰都非你不可嗎?”
沒有夢到之後的自己怎麼回答,顧心鉞從夢中醒來,看着昏暗的牀頂,感覺到自己急促的心跳。片刻後才平緩下來,只覺得額頭身上都有黏糊糊的汗意。
四周很近,顧心鉞擡手遮住眼睛,一條一條和自己反駁夢裡的事,不是的,李強國也是老牌商家,悶棍不是那麼容易打,沈鶴立不能,在沈家的顧心鉞也不能。首先他不容易成功,其次成功後也不能毫髮無損的躲過李家的報復。聯繫富商牽制劉一炎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割肉喂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只有回到顧家的顧心鉞纔有那個能耐,纔有那個底氣。
不是的,比起顧家需要他,是他更需要顧家。被當成繼承人的十一年,突然被轉換成男婦的挫折,年少的他想過尋死啊。如果不是小爺爺開導他,如果不是知道就算成了男婦也能掌管顧家。他不是貪戀顧家這點權利,這是他和爺爺的約定,這是自小他在爺爺的膝蓋上學習的家國道,沒有顧家就沒有他,他沒有把顧家帶出這場風暴,他又怎麼能是顧心鉞。
就算每次說服自己又怎麼樣,會做這樣的夢,他就已經後悔了。他低估了他對沈鶴立的感情。明明當初是想他出京都去解決這次的難題,可是一年一年都見不到人,他的心的一塊角落被揉來揉去,酸澀難當。
對顧思慎來說,從出生開始就沒有沈鶴立在身邊,這是對他的虧欠。對沈鶴立來說,他錯過兒子的四年,又何嘗不是對他的虧欠。
後半夜都沒睡着的顧心鉞,晨起後有些發熱的狀態,曾媽擔憂的想讓大夫來看看,顧心鉞搖頭,如常的起身,“去叫顧心慨來。”
“爹。”顧思慎早起過來給顧心鉞請安。
“慎兒,昨天睡的好嗎?”顧心鉞說。
顧思慎點點頭,顧心鉞把他抱在膝蓋上,“慎兒還記得上次和石青出門,碰到那個給你糖葫蘆的叔叔?”
“記得啊,”顧思慎說,“可是他好奇怪,又不認識我,爲什麼要給我買吃的。”
“因爲他喜歡你啊。”顧心鉞摸摸他的頭。
“他都不認識我,爲什麼喜歡我。”顧思慎奇怪的說。
“因爲慎兒長的討人喜歡,誰見了都喜歡。”顧心鉞說。
顧思慎笑彎了眼睛,“爹爹也長的討人喜歡,誰見了都喜歡。”
父子兩膩膩歪歪的吃了早飯,顧思慎要去上早課,顧心鉞坐在花廳等顧心慨來。
“哥,找我什麼事?”顧心慨穿着長的皮風衣軍靴帥氣逼人的進來。
“這是你們的制服?”顧心鉞看到他的裝扮就皺眉道。
“不是,但是這樣穿比較帥不是嗎?”顧心慨扯扯衣袖說。
“衣服太長了。”顧心鉞說,“算了,你喜歡就好。”
顧心慨呵呵傻笑。顧心鉞看他,“現在你對顧家的產業瞭解多少了?”
“你怎麼還沒死心啊。”顧心慨聞言就驚道,“我就現在每天除暴安良的挺好,需要我做什麼事你就直說,讓我管顧家,這事我做不來。”
“就該我一個人累?”顧心鉞問。
“哥天資聰穎,管這些事玩着就搞定了。”顧心慨拍馬屁說,“我來只是幫哥哥添亂,我看蘇青照那一窩也出了個好苗,顧心嘉看着又老實又聽哥的話,哥培訓他唄。”
“隔着一個蘇青照,你覺得我會完全信任他。”顧心鉞說,“不求你馬上上手,你得都瞭解,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你也不會雙眼瞎。”
“你會出什麼意外?”顧心慨問。
顧心鉞嘆氣,“算了,你上班去吧。”
“那我走了,要遲到了。”顧心慨說,走之前還不忘拿走桌上的點心。
顧心鉞一個坐在花廳裡,背影顯的有些寂寥,黛眉上前給他換茶,“黛眉,你現在還不想嫁?”
黛眉輕聲笑道,“我只跟在少爺身邊就好了。”
“你不嫁,下頭的銀硃紫葛丁香也不能動,丁香年紀還好,你們正當花期,留在身邊,總覺得有些罪過。”顧心鉞說。
“能伺候少爺已經是天大的福分,其餘的我都不想,銀硃紫葛都和我一樣的想法。”黛眉說。
“結果就是我這個單身,身邊帶着一羣單身。”顧心鉞笑說。
“好歹石青和顧祈不是單身了。”黛眉笑說。
“你們都看出來了。”顧心鉞說。
“昨天石青去曾媽家下聘了,顧祈的大嫂哭着來找曾媽的。”黛眉八卦說。
“至於哭着來這麼傷心嗎?”顧心鉞說,“難怪曾媽昨天下午就回去了,後來結果怎麼樣?”
“曾媽臉色不太好看,沒敢問。”黛眉說。“少爺去問?”
“也不一定非要問曾媽,去把石青叫來。”顧心鉞說。
石青很快就來了,“少爺。”
“沈鶴立回京都有什麼動作嗎?”顧心鉞先問。
“沈老闆好像在看地址,想重新開一個沈氏百貨。”石青說。
“嗯,你去盯着,有什麼能幫忙的或者給予方便的,你就偷偷的辦了。”顧心鉞說。
“是。”石青說。
“昨天去顧祈家下聘結果怎麼樣?”說完正事顧心鉞問道。
“被曾媽用掃帚趕出來了。”石青說。
顧心鉞微瞪眼睛,“曾媽對你這麼不滿意?”
“大概對兒婿的要求不一樣。”石青說。
“那你怎麼辦?要不要我開口。”顧心鉞說。
“還不到那種程度。”石青說,“我等着顧祈來下聘就好了。”
顧心鉞看他,“佔了實際的便宜,名義上退讓一點也沒什麼。只要曾媽同意,誰嫁誰娶又有什麼區別。”
石青點頭,“不過只是在孝伯曾媽那過了明路,不會辦婚禮。”
“爲什麼?”顧心鉞問,看着沉默的石青又瞭然,“看來我得快點找個人了,要不然連累的你們都不能心想事成,花好月圓。”顧心鉞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