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心鉞給顧興邦找的女人是一個落魄的書香世家之女,身世清白,容貌清秀,重要的是人也拎的清。顧心鉞不會找個拎不清的女人回來給自己添堵,當然也無意找個哭哭啼啼覺得自己是跳入火坑的白蓮花姑娘。
方宜興詩書之家,自己也上過幾年私塾。只是局勢動盪,守禮的人不會過的別豁的出去的人好,方宜興家境本還過的去,無奈家中頂大梁的哥哥在一次遊行中路過,那麼倒黴就被流彈打中,沒幾天一命嗚呼,只留下一家子老小。
方宜興也是有些韌性,在這麼悽風苦雨的情況下把方家支撐下來。還送了寡臊出嫁,修家自持之名遠揚,但許多人說親她都不爲所動。所以即使她的家庭條件比較低,媒婆想着顧心鉞的條件,還是猶豫的把她的材料放到顧心鉞案頭前。
顧心鉞跟她見了一面,之後這事就定了。方宜興人聰明也識時務,家庭鉅變早讓她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思,沒有同意前來說親的媒婆,因爲她知道,那些人家裡沒有能讓她妥善安置家人的能力。
顧興邦,年紀大又怎麼樣?花心又怎麼樣?顧家有錢有名,能讓她安置好家中父母和年幼侄兒,也能給她的孩子一個好的出身。嫁給別的男人也不會少的問題,爲什麼不選擇一個有錢的。
方宜興父母在顧家來下聘的時候才知道女兒做了什麼樣的決定,方父顫抖着手,“你這是要人指着我的脊骨罵我賣女求榮啊。”
“我是去做繼室,也是平頭正臉的太太,又不是去做妾,說什麼賣女求榮。”方宜興說,她翻着聘禮,裡頭有一個宅子地契,地方就在顧家不遠處,這是方宜興特意要求的,顧家所在的街道居住非富即貴,安全係數比她們現在的房子高。到時候侄子也可以到顧家跟顧思慎一起上課。
方母問的詳細點,知道顧興邦的年紀和蘇父差不多,也不太高興。但天天在報紙上出現的顧家顯然也不是她們這樣的人家可以拒絕了,此時除了責怪一下方宜興的妄爲,還是打起精神來幫她做出嫁的準備。
那些久未往來的親戚聽說方宜興嫁入高門,一個個都帶着禮物上門來套近乎,方母有些感慨,當初大兒出事的時候,這些親戚們可都是閉門不見的。
“拿什麼過來就收着。說什麼都只聽着。”方宜興冷笑着說,“親戚情分反正只剩下面上的了。過幾天我們搬家,爹喜歡教孩子,就在家收幾個學生。”
“真要搬家,這些左鄰右舍還是捨不得。”方母說。
“這個房子又不會賣,你想他們了就回來住兩天就是。”方宜興說。從她挺身而出撐起家裡生計的那天起,方家便是她做主了。她願可以本分的做個懦弱的小姑娘,對家中的困境除了哭泣再沒有別的辦法,嫁給一個普通人,想方設法貼補孃家,但是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父母帶着侄子過着困頓的生活。但是她不願意。
她之前沒有想過嫁入豪門做繼室,她的打算不過是全心全意操持自家,就算她找不到能貼補孃家的男人,總不要再爲別的人家勞心勞力。
顧興邦要娶新婦,顧心鉞只讓人去只會了一身,顧府有條不紊的佈置起來,請帖也發出去,顧心鉞沒想要大辦,但是該有的講究還是得有。顧心誠他們已經全部搬出去了,顧思慎也被接回來。
蘇青照等明白過來府內喧囂是了爲了何事,人都要發瘋了,她不顧一切的跑到顧心鉞面前,大聲說顧興邦冷落太太就是因爲你太得老太爺的寵,他嫉妒你纔會在太太死後默認她下手把顧心鉞害成男婦,還說老太爺死後,那些說只自主殉主的下人都是被顧興邦逼死的,他覺得父親爲了皇帝赴死,就該有忠心的僕從爲他爹赴死。
“你以爲你爹是個什麼東西,可笑他把你當成競爭對手來陷害,你竟還把他當父親?你以爲顧家的家財都是我轉移的,你那位好爹爹可沒少花。”蘇青照尖聲叫道,顧心鉞怎麼會這麼愚蠢,他不知道他爹的作爲,還想幫他父親娶新婦,那她呢,她豈不是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此時顧心鉞正在大廳處理家務,管家和僕婦依次排站在下首,蘇青照一番瘋癲的說法,所有人都聽在耳裡,當然,他們寧願什麼都沒聽到,白着臉,抖着腿,等候顧心鉞對他們聽到秘辛人的命運。
“蘇姨娘犯了癔症,胡言亂語,來人,捂了嘴送回去,請個大夫好好醫治。”顧心鉞面無表情的說。垂下眼瞼,有些事心知肚明,但被說出來還是會難過。
蘇青照瘋狂的掙扎,但養尊處優的身體又怎麼會是僕婦的對手,被布巾捂住嘴,送回自己的院子。門口有人守衛,蘇姨娘,將在這個院子裡度過餘生。
顧心鉞沒事人一樣繼續處理家務,甚至都沒有下達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說的命令。有頭腦的人都老實閉緊了自己的嘴巴,但當時在場的人太多了,蘇青照的話到底傳了出去。
顧心鉞沒有責罰蘇青照,顧興邦回來後知道蘇青照的說話,冷笑一聲,拿着鞭子進了蘇青照的院子。
當夜,蘇青照被鞭打至半死。但此事不過三五人知情。
顧心鉞嘆氣,“不讓還能怎麼樣,他是我父親,我是能殺了他還是軟禁了他,如今父不父,子不子,大概就這樣了。”
沈鶴立坐在他對面,“這種時候你該躺在我懷裡,對我訴說委屈撒嬌的。你這樣冷靜,我都沒有用武之地了。”
“若我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需要向別人求乞幫助和自信。”顧心鉞說,“相信我,你絕對不會喜歡的。”
“你怎麼樣我都喜歡。”沈鶴立說。
“如今王孫那總沒有動靜,有些暴風雨前的寧靜,顧心誠上次在報紙上說的話,像他這樣暗地裡投入另一股勢力的王孫的手下並不少。”顧心鉞說。“當初僞朝建立,都當他是個笑話,誰也不知道這個笑話竟然也撐了六年之久,現在該是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我和你一道去關外,慎兒就放在我家吧。”沈鶴立說。
“不行。”顧心鉞道,“跟我們一起去關外,或者在顧家,只有兩個選擇。”
“那就讓他呆在顧家吧。”沈鶴立很快說。
“我還指望你能有再深刻一點的父子情。”顧心鉞笑他。
“孩子大了該有自己的空間,父母也該有自己單獨的空間。”沈鶴立說。
當晚顧心鉞沒有留沈鶴立在家睡,反而把顧思慎帶過來,兩人晚上睡一起。顧思慎拿着着他的小枕頭,碰碰跳跳的。
顧心鉞半躺着摟着顧思慎,沒有跟他說睡前故事,而是問他在沈家的點點滴滴,顧思慎回答的很乖,顧心鉞摸着他的頭髮,“慎兒爲什麼叫沈叔叔呢?”
顧思慎擡着頭看他,“可是你纔是我爹啊,叫別人爹都奇奇怪怪的。”
顧心鉞愣,從前男婦生子,都是一起,生孩子的那方的稱呼是母父,其餘小爹啊,爹爹啊,只要是商量着怎麼區分就怎麼叫。只是慎兒出生的時候他和沈鶴立分開的,所以開始顧思慎就叫他爹,現在再叫沈鶴立爹,顯然讓他覺得有些混淆
顧心鉞想了想,叫大爹什麼的也挺難聽的,“這樣,以後慎兒就叫他爸爸好不好?”
顧思慎撅嘴,“他又沒有和爹住在一起,我可以等住在一起後再叫嗎?”
“隨便你什麼時候叫,如果他有某個時候讓你覺得他是你的父親,你就叫他爸爸。不管那時候我和他住沒住到一起。”顧心鉞說。
“爹會給我生小弟弟嗎?”顧思慎問。
“嗯?”顧心鉞疑惑道。
“奶奶問我想不想要小弟弟。”顧思慎說,“有個小弟弟陪着玩也不錯。”
“這個得等慎兒做好當哥哥的準備了,纔會有小弟弟。”顧思慎笑說。
良
辰吉日,宜嫁娶,顧府紅燈高照,賓客如雲,顧心鉞在前頭宴請賓客,顧興邦被一幫朋友圍住恭喜,“真是好福氣啊,嬌花美眷。”
顧興邦嘴角掛着笑,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任誰被兒子家家酒一樣的決定了親事都會惱怒。可還是他不會發作,如今顧心鉞勢大,他還的依靠他才能過上奢侈的生活。哼,他再怎麼恨他也是他兒子,還不是要好好伺候着他。想到這顧興邦的惱怒稍平。
如果他識相,兩人還得能相安無事。如果他不識相,那就看看這個無君無父的人能走到哪一步吧。顧興邦陰測測的想。
方宜興年輕又全身心的依賴信奉顧興邦,顧興邦對她觀感還不錯,兩人倒有些蜜裡調油的意思。顧興邦打消這個女人是顧心鉞找來監視他的念頭,方宜興聽着下人打聽來的事,只覺得對顧興邦噁心非常。
簡直枉爲人。
但是現在還不行,方宜興把手放在肚子上,有了孩子她纔在顧家立穩了腳步,等她生了孩子後,定不讓那人再來面前噁心自己。
京都時報突然爆出一份契約,是王孫和歐羅巴六國簽訂的契約,以割地做租界爲抵押,像歐羅巴各國借款借武器。
一時輿論沸騰。末朝已經賣了黃金國一次,還讓僞朝來賣第二次嗎?打倒僞朝,消滅封建帝制的口號不絕於耳,甚至皇宮發生了好幾次有驚無險的刺殺。
如今蘇公公已經不能出門再找誰來求助,顧心鉞擦擦手,前往關外,已經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