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溪，你這個樣子很不對勁。”
“也許。”我回答他，“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想通了就會好的。”
“那你一定要想清楚嗎？”楊帆問我。很明顯能從墮胎中引申出來的問題，並不是什麼簡單的問題。
“當然。”我很乾脆的回答他。
“那你要不要慢慢想？”
“也可以。”慢慢想也許不至於我去鑽牛角尖，反正都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更差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忽然之間我好像就不是那麼急切的想要知道那個答案了。
“我們先吃東西好不好？你今天也沒有吃東西，早上又一直吐，胃裡肯定難受，折騰誰也不能折騰自己呀。”他忽然軟聲細語的說，感覺就像是哄小孩一樣。
我立即瞪起眼睛來看他，這樣的音調太過於寵溺，嘮叨。倒像是教室裡二十四孝的男朋友，一點也不像是楊帆能幹出來的事。
“這麼看我幹嘛？”
“沒有以爲你被王斌附體了。嚇我一跳。”楊帆沒有再說話。
我們在KFC裡坐下買了兩個蓋飯和漢堡，這玩意可比家裡的飯差遠了，不過還有點不同。偶爾吃一次也沒有什麼。
“你就這麼把你姐夫揍了，你姐也不會怪你？”
“怪我什麼？他還不是我姐夫。沒有結婚之前也只是未婚夫。我也有我的原則，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幫他們瞞着我爺爺。”關於這件事情我還是很生氣的。
“姐妹之間不是就是應該相互承擔？”
“承擔什麼，幫他們瞞着這事，扯淡吧，我不說我爺爺、叔叔就不知道這事了？說不準他們現在就在家裡看那張單子呢。孩子的事就是大事，你以爲過家家呢。”我有些生氣。
“你不要這麼激動，咱們不提這個問題了。可不可以？”
我沒有理他，拿着那個漢堡狠狠的咬了一口，從他買的那個袋子裡拿出牛奶來，喝了幾口。
之後我們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兩個人也沒有說幾句話就回去了。我在我家陽臺上從上午坐到下午，從下午坐到傍晚。
我剋制不住心裡的火氣，莫名的火氣，很煩躁，很衝動。這種負面情緒讓我難以控制。我在浴室裡沖澡，看見任何東西就想摔。在牀上把被子扯過來扯過去。
然後我窩在被子裡一動不動，直到餓的心裡發慌。
王斌留言問我說:“幹嘛？”
我說:“餓了。”
“有吃的嗎？”
“好像沒有，我找找。”
我在家裡翻箱倒櫃的找着，最後只找到兩個了冷巴巴的饅頭，我照了個相給他發過去，然後倒了一杯水開始啃我的饅頭。
王斌在那邊笑的腰都直不起來，最後說:“三姐一世英名，在家的待遇就只是兩個冷的饅頭。”
然後我跟他東南西北的亂扯，還說到了他家的貓，他家的貓過幾個月要生了……
我兩正聊的開心就聽見有人敲門，我開門，楊帆陰着一張臉站在門口看我，他狠狠的瞪着我，就好像我幹了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他很用力的捏着我的肩膀，把我拎回客廳的沙發上，我敢肯定他看見電腦旁邊啃了一半的饅頭。我就被他吃人的目光掃射了半天。
楊帆在廚房裡折騰了半天做了一碗賣相很好的掛麪，我估計他是看到我跟王斌的空間記錄了。
我知道他肯定生氣了，因爲中午和晚上他都過來叫我吃飯，我都沒有給他開門。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什麼風了。
“你有什麼事要這麼折騰，什麼事情過不去也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呀。”
我能肯定他是生氣的，前半句的時候都想開口那我，可是後半句又變了。我覺得自己挺過分的。
後來他也沒有多說我，就把他拿過來的吃的一樣一樣往我冰箱裡塞。
我看着那碗麪，忽然想要掉眼淚。這碗麪很香，他還給我打了雞蛋，我咬了咬脣看他。楊帆穿了一身很適合居家的運動服，這個樣子好像一個居家男人。
我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就不好了，然後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好像我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而這幾天這種狀態變得更加明顯起來。
他很生氣，坐在沙發上也不跟我說話。
我總是會覺得我們的關係很近，可是到底近在哪我也不知道。然後有他在，我很快的睡着了。
激烈的槍聲不斷，我們這一羣人不斷的追擊着，他們在逃，就像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屠殺。每一顆子彈光一樣！速度竄了出去，然後一個一個人倒下，鮮紅的血在人視線裡擴散開來，空氣裡有的只是濃重的血腥味，還有子彈的味道……
他們倒下的每一張臉，眼神裡不加掩飾的恐懼和那些扭曲的表情，一張一張的在我腦海裡重複播放，我又看到那個孩子黑亮的眸子，白皙的手握着門把，嘴脣微微張合發出一個單音節詞:“ma~”……
“不要。”我驚叫道，兩隻手用力的抓着，希望能夠抓住什麼東西，卻猛的一下重噩夢中驚醒。
我能感覺到自己後背上被冷汗浸溼，心跳的很快。全身都虛脫了一樣，好像眼前還是那個孩子的那一張臉。
“做噩夢了？”我擡頭，看見楊帆站在我面前，我努力的平復着自己的呼吸，希望能夠安靜下來。
“我在呢，別害怕了。喝點水。”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我手裡。溫熱的，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總是覺得一片冰涼。
“下午就看你有點不對勁，怎麼了嗎？”他看我，問。眸子裡都是關懷。
“要是不想說就算了。嶽溪那不是你的錯。如果他出現的時間不對，或者他的父母還沒有足夠給他一個家的時候，就算他出生了，那他也是不會幸福的。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左右的。”良久，他又說。
我楞了一下，看着他，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麼。我張了張嘴，最後:“可是他是無辜的，他沒有錯，那只是一個孩子。”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說夢裡的那個孩子，還是在說姐姐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是的，他只是一個孩子。可是她能影響很多。那並不是說要就要的。他可以影響到，你姐姐還有她男朋友未來一輩子的生命。你要知道每個人做出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你讓我想一想。”我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上面還有冷汗。
他看着我也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陪着我。
那個楊帆是那樣的優秀，我看見我的手，上面好像還沾着血，如此可怕，甚至骯髒。讓我一下不敢去面對他。
“我想好好靜一靜。”
“我不說話，陪着你。”他很溫和，可是我覺得自己有點不敢面對他。
“我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我看着他，很堅決的說。想讓他出去。
他站起來，卻又很不放心的會過頭來看我:“你確定你這個樣子可以嗎？我不放心你，看起來很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低着頭拉住他的手，頭埋在他腰間，眼淚就掉下來了。
“你要是想哭就哭吧。”他蹲下來，把我的頭放在他肩膀上，拍着我的後背很溫柔的說。
一瞬間我的眼淚就像決堤一樣不斷的掉下來，我靠在他肩上哭的很大聲，也很委屈。
不知道是這麼多天以來的壓抑還是今天的恐懼，或者是未知的迷茫。我很大聲的哭，一邊哭一邊伸手打他，發泄着所有的情緒。直到最後睡着。
有些事情不弄清楚你是永遠擺脫不了的，就像深海里的水藻不斷的糾纏着你，死死的拉着你不鬆開。
入睡噩夢又開始，讓我很無措。然後又驚醒。黑暗中我看到楊帆趴在我牀邊，他很快就醒了。大概是被我驚醒的。
“做噩夢了？”他拉我的手，讓我不要害怕，“你哭了這麼長時間眼睛痛不痛？”
我回頭看了看，天已經矇矇亮了。他把毛巾泡在水裡，浸溼然後擰乾，放在我眼睛上，說是這樣哭過還是敷一敷的好，不然又澀又疼。
毛巾涼涼的說不出的舒服，其實我也沒有覺得難受，就是哭了一會而已。
沒多長時間我就把毛巾拿下來看他。
他挽起的袖子骨節分明的手指很認真的把毛巾洗乾淨，那完美的側臉，我想起了電視裡演的很帥氣的男朋友。然後他又在我牀邊坐下來。
我看到他這樣坐下來就覺得很開心。等他彎腰把毛巾往我眼睛上放的時候，我就往起坐了坐身體，湊上去親了他的臉頰。
楊帆當時手就僵在原處，臉一下就紅了，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們捱得也很近。他大概是沒有反應過來。
緊接着楊帆很快朝後退了一步，退的時候碰到了盆，水灑了一地，他本能的伸手摸自己的臉，然後又手忙腳亂的收拾地上的盆，緊接着就走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看着門，一點也沒有覺得過分。
只是他卻沒有進來。剛纔走出去的時候也是一副丟盔棄甲的樣子。
我也不懂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但我卻能肯定他是喜歡我的，從生活的每一個方方面面證明。很具體的證明。
等我換好衣服起牀的時候，他已經走了。那意思幾乎就可以說是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