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縣的鄉紳看見高二哥臉色凝重,魯府君也板着一張臉,頓時就有些驚慌起來,以爲李自成要來。
百萬流寇涌入一府之地,人數幾乎接近汝寧原有的人口,這麼多賊兵過來吃喝,誰養得起呢?況且他們也不只是吃喝,他們吃好喝好,還要拿錢,還要搶奪婦女,鄉紳可受不了。
高二哥見堂內衆人驚慌,鄉紳們都有些坐立不安,滿臉的焦慮,這才揮了揮手,沉聲對衆人道:“你們也知道,本將是不想讓闖王的大軍開進汝寧,是想保護汝寧百姓安寧的。爲了這一點,本將把崇王府的藩庫,都搬了個乾淨,全都送給了闖王,爲的就是給大家買個平安。”
“爲了保護大夥兒,本將可是將藩庫的錢糧,全都上繳,足足運走了一百車。”說道這兒,高義歡看向府城的鄉紳陳業雄,“這點陳員外在城中,應該是知道的,你們可以問他,高某有沒有說假話!”
“高將軍仁義,確實是將藩庫的錢糧運去了南陽,當時我在城中,親眼看見一百多輛大車出的城。”陳業雄忙說了句,然後又焦急的問道:“高將軍,難到闖王收了崇王府庫的錢糧,還不滿足,還要來南陽打糧?”
衆多鄉紳們神情緊張,這個李自成也太貪了,崇藩幾百年的積累,都不能買條活路嗎?
高二哥掃視了堂內衆人一眼,覺得前戲已經很到位,於是正了正身子,接着說道:“雖然我這次運去了崇王藩庫內的錢財,但是闖王幾十萬大軍窩在南陽,糧食根本不夠吃。闖王本來是堅持要率大軍來汝寧徵糧,不過爲了保護大夥二兒,讓大家免受兵禍,所以高某便站出來告訴闖王,讓大軍在南陽歇着,我來替他徵收糧食,再運送過去。”
“這樣就避免了闖王大軍開進汝寧,可是闖王讓我徵糧兩萬石!”高二哥面露難色,又觀察了衆人一眼,嘆氣道:“這次本將雖然繳獲了不少,但方纔也說了。這些繳獲都已經送到了南陽。現在本將手裡糧食很少,連軍糧都不夠,根本無法湊出兩萬石,所以纔將大家召集過來。”
鄉紳聽說李自成不來汝寧,心中方鬆了些,可聽了後面的話,心卻又一下緊了起來。高將軍這麼說,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讓大夥兒分擔這兩萬石的糧食。
衆多鄉紳臉上一下就苦了起來,朝廷三餉,加上連連打仗,地主鄉紳家也沒多少餘糧。前段時間丁啓睿去誅仙鎮剿賊,他們就已經贊助了一批糧食,現在又要分擔兩萬石,鄉紳們頓時就不說話了。
高二哥見此,把手一攤,站起身來,“看來闖王交給本將的任務,本將是無法完成了。本將只有像闖王請罪,讓闖王派人來徵了。”
“高將軍使不得啊!”陳業雄連忙急呼一聲,衆多鄉紳差點被逼哭。讓李自成過來,那怕不只是要糧,還得要錢,再加上要命。
這時魯義方白了高義歡一眼,李自成明明說要一萬石,這廝嘴裡卻變成了兩萬石,真是心黑的緊。
高二哥說完,給魯義方使了個眼色,魯府君對於高二哥坑蒙拐騙很是不削,高二哥擠眉弄眼好一陣,魯義方纔親親咳嗽一聲,站起身來行禮道:“將軍,河南連連征戰,兼又天災連連,各縣鄉紳也不容易,大家都有難處,將軍也要體諒一下民力。”
“府君說的是啊!”下面的鄉紳,紛紛開口,“將軍,近些年來,汝寧年年過兵打仗,只要一有兵來,我們就得拿些東西出來犒勞大軍,特別是那左良玉,給少了就縱兵搶劫,比土匪還很,我們的家底早就掏得差不多了。另外現在年景也不好,地裡沒什麼收成,兩萬石對我們來說,真的太多了。”
河南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天災和戰亂,地主家裡也不可能錢糧滿倉。這些士紳高二哥以後還的依靠,也不能讓他們太慘,分攤的糧食必須要在他們承受的範圍內才行。
“本將也不是不理解大家的難處,瞭解我的人,都知道高某最仁義,諢號呼保義。這次爲了保護汝寧,高某也是將錢財用盡。”高二哥故作爲難,嘆了口氣:“不過既然魯府君說了,那高某就在做出點犧牲,從軍糧中擠出五千石,衆位分攤一萬五千石,大家夥兒同舟共濟,先把糧食湊齊,然後給闖王送過去,免得闖王沒了耐心,派兵馬來取。大家以爲怎麼樣?”
一萬五千石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汝寧本就多山林,又連連打仗剿匪,衆人的負擔依然很衆,不過高將軍把藩庫的錢糧都交了,還拿出軍糧,他們就算再苦,勒緊褲腰帶也得把糧食湊齊了。
只是衆人心裡卻有點擔心,李自成駐兵南陽,近百萬人也不種地,兩萬石糧食可以說是杯水車薪,他們用不了多久就得吃完,到時候又伸手要,那可怎麼辦?
陳業雄與幾個士紳商議了一下,一臉憂鬱的拱手道:“高將軍仁義,我們都知道。只是大夥兒這次湊齊了一萬五千石糧食,各家糧庫也就空了。如果闖王吃完了糧,又繼續找我們要,那我們就只能一起上吊了。我們都信得過高將軍,高將軍能不能給我們個準話,闖王還會要嗎?”
高二哥聞語,連忙保證道:“這個你們可以放心,咱們這批糧食交上去後,闖王就得拔營西進,去吃關中,所以這批糧食交了之後,闖王就不會再找我們要糧了。不過這種臨時強徵雖然沒有了,但是從明年開始,田畝卻要重新清算,徵收正常的田賦,爲大軍提供穩定的錢糧收入。”
衆人聽說李自成要拔營西走,去吃關中,這雖然苦了關中百姓,但衆人心中都鬆了口氣。至於清理田畝,開徵正常的賦稅,那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放心了。”陳業雄與幾名士紳聽後臉上不禁一陣欣喜,只要能送走李自成這尊瘟神,那他們砸鍋賣鐵,也得把糧食湊齊。只是他們微笑一陣,才覺得這樣幸災樂禍,似乎有些不太好,顯得衆人道德都有問題,陳業雄忙收住臉上欣喜,同幾名鄉紳嗟嘆着,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我們是安全了,只是苦了關中的百姓啊~”
幾名鄉紳話雖這麼說,但是爲了儘快送走李自成,卻一個個積極的很,不一會兒,幾個縣的鄉紳們一商量,便分攤完畢,然後急於趕回縣城,再去召集本縣鄉老湊糧,爭取在過年之前,把糧食送到李自成手裡,讓闖軍趕快拔營,大夥兒好過個安穩年。
等衆多士紳們一走,堂上便只剩下高義歡和魯義方兩人。
魯義方看着衆多鄉紳出了大堂,站在高義歡身後,他對高義歡佔便宜的行爲有點瞧不上,於是出言道:“將軍,闖王明明只要一萬石,將軍卻讓他們湊足一萬五千石,將軍一粒糧食未出,反而倒賺了五千石。將軍這樣做雖然得了些好處,但將軍要以汝寧爲根基,還是要爭取士紳民心。要是士紳知道了,怕是要恨你。”
“恨我?怎麼會哩!”高義歡笑了笑,面部紅,心不跳,很不要臉道,“魯府君沒聽見陳員外,誇我仁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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