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聽罷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此,皇上乃是因爲積勞成疾,根本就不是什麼陣亡,這一點一定要說清楚,一定要闢謠,讓天下的百姓全都知道,不要中了李存真的全套。”
想到自己的兒子是病死在軍中的,布木布泰突然感覺心頭一鬆。
轉而又問范文程:“範先生,其他的事情又該如何?既然暫緩進兵,那麼洪承疇的大軍該怎麼辦?南面還有那麼多的藩王,又該如何?”
范文程回答:“洪經略麾下目前有十幾萬大軍,包括張勇、趙良棟、王進寶、孫思克、孫延齡等悍將,如今正駐紮在武昌。淮安之戰的時候,夔東巨寇的李來亨、袁宗第等人蠢蠢欲動,想要圍攻武昌,如今有洪經略大軍屯駐,夔東賊寇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果聯合甘陝的李國英則可能……”
鰲拜不耐煩地說道:“哎呀,我說範先生,太后問你現在該怎麼辦,你就說怎麼辦酒完了,你說了半天也沒說到要點。”
范文程趕忙說道:“以在下愚見,此時應當將洪經略的大軍調到京師來。”
鰲拜當即反對,大聲說道:“不管怎麼說,洪承疇也是個漢人尼堪,狗一樣的東西,你要他把那麼多漢兵弄到京師來幹什麼?想要造反嗎?”
范文程聽鰲拜說法,心中不快,可是鰲拜乃是滿清勳貴,他又不敢直接反對,只好說:“磨盤山大戰、廈門大戰、南京之戰、坐天山大戰,幾仗下來我滿洲的精銳還有多少?已經去了大半了。如今已經傷筋動骨了,再這麼折騰下去用不着漢人打我們,我們就會如同當年的契丹和女真一樣泯然消失。想要使大清基業永存,想要維護滿洲地位,就非得提高蒙古和漢人的地位不可。”
“什麼?你敢再說一遍嗎?”鰲拜怒道。
范文程見鰲拜如此模樣,也紅着臉,據理力爭,說道:“鰲大人,想當年你也是太宗皇帝的白甲,天啓七年之後的情形最清楚不過了。太宗皇帝當年立烏真超哈,後改爲漢軍八旗,又有蒙古八旗這是爲什麼?我想,不用我多說你也是明白的。現在和那個時候何其相似,然而情形惡化得卻更加嚴重了。如果天下只有滿洲,又該如何?我們現在就是坐在火藥桶上,只要有一點火星就是萬劫不復。
鰲大人懼怕漢兵,難道還要震懾漢兵嗎?你震懾得了嗎?把漢人逼急了會如何?
廈門戰役之後,我們滿洲的男丁就只有四五萬人了,還不及太宗皇帝時候的八成,現在把滿兵全都加在一起才幾個人。各地又有八旗駐防的人馬,若是說捉襟見肘那還是好的呢,現在看來簡直就是漏了個大窟窿,而且怎麼都填補不上。這天下如此巨大,想要以四萬滿兵守之,可乎?漢軍八旗如今多在福建放手海逆。蒙古八旗被拆得七零八落,雲南有一些,坐天山上折了一些,如今生下的無非就是兩白旗和正黃旗。滿蒙漢八旗現在才幾個人,能守住這偌大個天下嗎?
如果不給漢兵地位,不擡高綠營,只要有人造反,必然羣起響應,你怕是沒聽說過陳勝吳廣嗎?一人作難而七廟隳,我等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你……你……你胡說,我什麼時候懼怕漢人南蠻子了?”鰲拜嘴硬。
其實,此時重視漢兵是理所當然的。滿清是以小族臨大國,想要控制中國,必須擴大統治基礎。
洪太非常聰明,知道只依靠滿洲是不行的,便創立了漢軍八旗,擴大統治基礎,使漢人走狗有了希望,也麻痹了其他漢人。
當入關之後,收編明朝殘餘軍隊建立“僞軍”,號稱綠營。而綠營兵平時可以在家種地經營,戰時纔要作戰,竟然也有銀子可拿,相比於滿洲八旗,不準經營只准打仗,雖然地位低了,但是實際上日子要好過得多。可以說,滿清朝廷是把這些人養起來了,使其不至於反叛。總數有六十八萬之多。經過南明的多次打擊,如今人數仍然在五十萬左右。
而滿洲本來人就少,撒到全國建立駐軍,就如同往大海里面撒了一把鹽,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效果,如果非要說有效果,也不過是起到監視綠營的作用罷了。
坐天山之戰後,滿洲嚴重削弱,已經到了快要絕種的地步,此時再不主動給漢人地位,漢人自己起來要地位的時候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其實這一點索尼、鰲拜等人自然都是清楚的。只是,突然之間說要給漢人提高地位便都不情願,感情上一下接受不了。
“應當特別提高洪經略的地位,以洪經略的功勞,封王都不爲過,如今他卻連個爵位都沒有,豈不可憐?又怎麼能讓漢人安心呢?”范文程說道。
在原本的歷史上,洪承疇是在順治十八年休致的。順治十八年正月,順治駕崩,福臨的三兒子玄燁繼位爲帝,是爲康熙,洪承疇回到北京,仍然任大學士。雖然他建立了所謂的“不世奇功”,把自己的祖國給滅了,然而靜下來的他卻倍感孤獨。於五月疏乞休致。滿清朝廷幾經爭論,議政王大臣會議才授以三等阿達哈哈番,也就是輕車都尉的世職,這個世職低於男爵的爵位,而且還不是世襲罔替,不過是世襲四世而已。洪承疇在明朝的時候就已經官居一品了,而仕清二十年,爲滿清立下汗馬功勞反而卻混成了從三品。作爲一個背叛漢民族的敗類,洪承疇被漢族看不起的同時也被滿清鄙視。他對滿清來說就像個尿壺,用的時候固然舒服,很喜歡,但是一旦用完就扔在一邊,不會對尿壺產生感情,反而嫌尿壺有騷臭味,唯恐避之不及。乾隆時修《貳臣傳》,洪承疇名列其中。洪承疇啊洪承疇,“君恩深似海也,臣節重如山乎?”
然而,在本時空,由於李存真的出現,在蝴蝶效應作用之下,洪承疇的作用反而提升了。滿清沒有卸磨“踢”驢,反而更加看重洪承疇了。
此時,沒有等鰲拜開口,索尼倒先說話了:“何苦給他洪承疇什麼爵位,他和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吳三桂幾個都是不一樣的。這幾個人都是帶着人馬投靠大清,而洪承疇是兵敗被俘的。洪承疇在明朝的時候是大官,率領幾十萬軍隊與大清爲敵,後來與太宗作戰,戰敗被俘,太宗皇帝恩典,沒有殺他,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洪承疇但凡要是個人就應該知恩圖報。他爲大清鞍前馬後的操勞奮鬥,這不是應該的嗎?這不都是他應該做的嗎?還要封王,真是笑話!”
其他滿清大臣聽罷,紛紛點頭稱是。
范文程說道:“我大清的心胸寬如大海,難道還容不下一個洪承疇嗎?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危機就在眼前,只要僞明的永曆回國,天下的漢人怕是羣起響應。難道各位還看不到嗎?想要再來一個大同、江陰、廣州,我大清是萬萬辦不到的。
想要維護我大清江山,這都要依靠漢兵啊,要依靠漢兵!我還請各位大人,還請太后深思於此!
漢兵的首領是誰?就是洪承疇,此時安撫了洪承疇,給他個爵位,其他漢將就會看到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如同洪承疇一樣,就不會心存不滿了。難道各位全都忘了姜瓖和李成棟了嗎?如果再來個姜瓖,我大清能壓得下他嗎?”
一番說辭,滿清竟然沒有人再反駁了。畢竟滿清的野人們都相信叢林法則,弱肉強食。現在的滿清確實已經沒有實力了。
布木布泰見衆人都不說話了,便開口說道:“區區一個爵位而已,孫可望都能封王,更何況洪承疇呢?”
范文程說道:“太后英明,太后英明啊!一個王不過是個爵位而已,怎麼也不會如我滿洲一樣尊貴,雖然是擡高了漢人的地位,可也不是把漢人地位擡得和我滿洲一樣高。”
蘇克薩哈眼珠一轉,笑着說道:“奴才以爲可封鬆錦王。”
衆人聽了全都紛紛點頭。當年,洪承疇正是在鬆錦大戰當中被打敗,封“鬆錦王”正是要洪承疇永遠記住大清的“恩德”,不要做出悖逆之舉。
布木布泰問道:“洪承疇都封王了,卻要把漢兵都拉入京城來卻是爲何?”
范文程說道:“京城空虛,總得要防守纔好。如今天津尚未奪回,北京絕不容有失。得讓洪承疇速速回京。而且,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漢兵會感到天威浩蕩,自然聽話,如果離得遠了,不再顧忌大清的威嚴,反而不可制了。”
范文程的意思是把漢兵主力弄到京城來,一個是加強北京的防守。畢竟,李存真匪幫竟然能夠攻克天津,這是京津地區空虛的結果。二來,這些漢兵雖然多,但是隻要控制住了洪承疇也就等於控制住了其他將領,加上還有正黃旗,蒙古八旗,自然是可以看住漢兵的,若是離得遠了,有人煽動漢兵作亂怕是就不好辦了。